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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清撓了撓頭，弱弱地問道：「皇上說的是……關於開海的事？」

而且，大明的文人極其講究風骨，除去喜歡宰人的朱元璋和朱棣兩朝，這些人彷彿突然就站起來了，似乎不跟皇上找點彆扭，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讀書人。

朱祁鎮擺了擺手，問道：「貝琳呢？」

「皇上請放心，這種事臣擅長！」

唐行古睜開眼睛，伸手掀起轎簾，在親隨的攙扶下走出轎門，然後面帶笑容地走進宮門前的官員隊伍之中，衝著周圍的一干同僚拱手示意。

只見朱祁鎮身穿黑底紅案的袞服，邁步走進。

「皇上您早說啊！」

美中不足的是，那一次的結果令所有人大跌眼鏡……

「免禮！」

總之，大家都抱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心態，有事你們先上！

這一路上，他都不敢休息，一直在思忖著即將要面對的局面，以及可能出現的各種情況，把事情前前後後都考慮了一遍，車外響起了親隨的喚聲。

唐行古忙拱手稱是，這才緩緩說道：「臣以為，要想使國庫充盈起來，無非兩條路可走，開源亦或是節流。而以如今之朝局來看，節流是做不到了，除非我朝官員不領俸祿，且全年風調雨順，不出任何的災禍。」

因為唐行古只說沒錢，並沒說開海有什麼壞處，所以朱祁鎮直接把話推了過去。

「臣與貝琳鑄造一架銅儀，同時測驗京師北極出地度數和太陽出入時刻，將此前大統曆日中的二至日出和日入時刻由原來的南京值改為新測的北京值，臣將其稱之為正統己巳改歷，明年便可以推廣天下，百姓便可循著時節進行耕種，不會誤了農時。」

沒等太久，鐘聲響起，宮門大開。

朱祁鎮突然想起什麼，謹慎地說道：「千萬不能讓人知道朕來過這裏！」

「你先起來，朕不是這個意思……」

「唐御史，還請慎言，此事可開不得玩笑。」

「唐行古，你這是昏了頭了么？怎敢在m•ｈetuｂook•coｍ•coｍ朝堂之上大放厥詞，說出如此無有根據之話……」

樊忠很不理解，只好木訥地點了點頭。

樊忠緊跟其後，不解地問道：「皇上去欽天監，為何要偷偷摸摸的？」

見他支支吾吾的樣子，朱祁鎮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葯，只是隱隱感覺到事情可能和自己想象中不太一樣。

對他而言，今天將是極其重要的一天！

今天，他特意換上一整套嶄新的官服，就連那官帽都是新近才讓人做好的。

至於說什麼風調雨順，那就更不現實了，大明疆域廣闊，不可能做到全年全域無災禍。

「別那麼緊張……」

彭清說道：「回皇上，貝琳在天文台觀測天象，已經數日沒有回來了。」

群臣當即搖頭，眼中紛紛出現慍色。

「你說什麼？」

只可惜，這一切都只是表象罷了，隱藏在這片平靜之下的，是無數的算計與暗流……

朱祁鎮沖他比劃了個噤聲的手勢，緊張地說道：「別讓那些清流們看見！」

不就是忽悠人么，你早說我就早明白了，這麼點事，非要整得雲里霧裡的……

彭清用力點頭，說道：「臣敢保證，今日之事絕不會有人知道！」

因為唐行古的這一提議實在太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實在讓人難以接受。

於是，他主動請纓去漠北，以伴駕翰林的身份，風風光光地露了一次臉。

首先是翰林擬詔，然後交給皇帝審閱，有不合理的地方適當修改，再加以修飾潤色，定稿之後拿去內閣票擬。

唐行古第一個站出來，在眾目睽睽之下，不動聲色地率先開口。

倘若朱祁鎮親眼看到宮門前這一刻的情形，一定會認為如今大明朝真正做到了上下一心，群臣一體了。

如果內閣票擬通過，再由司禮監加蓋御印，這道聖旨才算合法，才能昭告天下。

四更天，外面還漆黑一片，唐行古便已起來了。

朱祁鎮想了想，乾脆hｔｔps://ｍ.hｅtuｂoｏｋ•cｏm.cｏｍ直截了當地說道：「你就不能找個由頭，就說夜觀天象，看到東方災禍頻繁？」

朱祁鎮邁步向公房走去，喊道：「貝琳，貝琳！」

朱祁鎮不願意了，問道：「倭寇頻頻襲擾沿海百姓，這不算災禍嗎？」

今天不是大家團結起來反對開海嗎？

如曹鼐等人，更是一臉的詫異，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這也是內閣區別於宰相之處，宰相是一個人說了算，而內閣卻是集體投票決定。

說完之後，滿意地一甩袖子，昂首闊步地走到門外，上了轎子。

「皇上，禁海可是我大明祖訓，斷不能壞了規矩啊……」

「不可啊，皇上……」

既然躲不過，那就只能剛正面了。

唐行古似乎早有準備，繼續說道：「回皇上，臣倒是有個辦法，只是……有些不合規矩，臣擔心……」

彭清心有餘悸地說道：「臣還以為出了什麼事，心裏慌亂，不知如何是好。」

他是御史，御史的工作就是彈劾，逮誰彈誰，就連皇帝也不放過。

唐行古不慌不忙地一拱手，然後臉色一變，道出了一句石破天驚般的話來。

朱祁鎮擺擺手，說道：「跟你說也是一樣，回頭你轉告他一聲就行了。」

「就是……比如說……」

大明正統十五年九月一日，宜沐浴，忌遠行。

圍攻奉天殿的群臣散去，朱祁鎮這才跟做賊似的，悄悄向欽天監走去。

一時之間，批駁聲，反對聲，勸諫聲響成一片，讓莊嚴無比的奉天殿變得跟菜市場一般喧鬧。

想到這裏，他便反問道：「卿家有什麼好主意？」

就連床上的小妾都感覺出，老爺似乎變得和平日有些不一樣，神色也顯得格外凝重與肅穆。

從裏面走出一個人，看到朱祁鎮，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趕忙行禮。

第二道，建立大明航海學院，直接封還。

而今日所議的主題，就是關於皇上準備開海的那道聖旨！

此風聲一經傳m.hetubook.com.com出，群臣頓時義憤填膺，紛紛跑到奉天殿前跪著。

曾經，他嘗試當著百官的面頂撞皇上，以博取名聲。

呼！

「唐御史，這是何意？」

你說朝廷沒錢是吧，那你再說說，怎麼搞錢？

「老爺，今日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事？」

「正是！」

封還就是告訴皇上，這道聖旨我們內閣不同意，不能發。

到了欽天監，守衛剛要攔住問話，卻見樊忠亮出腰牌，頓時低下頭。

群臣高呼萬歲，然後，朝會正式開始。

群臣接到口諭，頓時明白，皇上這是準備和大家剛一波正面。

「還有……」

朱祁鎮發下來的兩道聖旨，第一道，鄭和等下西洋功臣進忠烈祠，內閣票擬通過。

「你現在明白朕的意思了？」

不過，這些人更多的表現卻是興奮。

彭清突然跪下，滿臉愧疚道：「臣未能從天象預警，還請皇上責罰！」

在大明朝，皇帝下聖旨需要一套完整的程序。

論口才，這些讀書人還真沒怕過誰，哪怕你是皇帝。

在眾臣眼中，這和背叛有什麼兩樣？

開玩笑，不拿俸祿，讓我們喝西北風嗎？

彭清點頭道：「皇上請吩咐！」

朱祁鎮自顧自坐下來，看著桌上雜亂的手稿，問道：「卿家最近在忙什麼？」

「哦！」

可是，內閣票擬還有一種結果，就是……封還！

朱祁鎮再也忍不住，騰地站起來，怒道：「彭清你給朕聽好了，明日早朝，你和貝琳要向朕進言，就說夜觀天象，東邊必須將有點事要發生，聽明白沒？」

唐行古似乎早就料到群臣是這樣的反應，便繼續道：「所以在臣看來，就只剩下開源這一條路可走了。可是，朝廷也不可能再增加賦稅，不然只會苦了百姓，實非仁君之道……」

眼看場面一發不可收拾，朱祁鎮也不慌，命金英傳下口諭，明日早朝召開廷議，專門議論此事。

此言一出，群臣暗暗點頭，以錢糧為切入點，也不失為一條妙計和圖書。

「噓！」

怎麼反對的還沒出來，倒是支持開海的先冒出來了！

聽他東拉西扯，說一句又否一句的，不少官員都顯得有些不耐煩了。

「幹得不錯！」

想到這裏，他便說道：「卿家究竟有何對策，且說來聽聽，朕不怪罪便是！」

「不用，不用！」

今日早朝劍拔弩張，弄不好皇上會砍人，這種事還是讓御史先上，就算被砍了，也能留下美名不是？

要知道，能在朝為官者，都是人精中的人精。

並非曹鼐等人要和皇上作對，只是群臣的抗議聲太大了，實在沒辦法通過。

「是不是朕說的還不夠明白？」

在他們眼中，唐行古這樣的御史，定會成為對抗皇上的主力軍。

朱祁鎮也不知道怎麼形容合適，夜觀天象這種事……不懂啊！

他們平日里飽讀詩書，最是擅長引經據典，據理力爭，說句難聽的，就算沒理也能辯上三分，更何況現在是你這個當皇上的違反祖制在先。

群臣幾乎炸開了鍋，紛紛作出極其激烈的反應，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今天是大朝會，京城中四品以上的官員都要參加。

彭清更加懵逼，問道：「臣愚鈍，最近並未見災禍之兆。」

這些參加朝會的官員也都笑著回禮，一派和諧友愛的模樣。

「臣以為時至今日，若是想讓國庫迅速充裕起來，唯有解除海禁，支持民間百姓出海，朝廷亦可派遣商船與海外諸國進行貿易往來！」

只要你別動刀子，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也能噴你個狗血淋頭！

朱祁鎮終於鬆了一口氣，看來，這貨還沒到不可救藥的地步。

接下來，他痛定思痛，反思數日之後，終於明白了一件事，時代變了！

至於原因，能跟你講上三天三夜，一個人講完了，另一個人還能接著講，講到你崩潰為止。

內閣代表百官，內閣不同意，就代表百官不同意。

但錯愕只是暫時的，很快，就有一批人站出來大聲加以反對。

唐行古的提議不www•ｈｅtuｂook•cｏｍ.ｃom啻於是在眾人身邊扔了個手雷，震得大家腦瓜子嗡嗡的。

彭清一臉疑問道：「觀出點……啥來？」

不過，他心裏清楚，今日的議題就是開海，這樣的局面遲早要面對。

「臣彭清叩見皇上！」

「老爺，已到宮門前了。」

緊接著，朱祁鈺也到了，群臣紛紛上前見禮。

所謂的票擬，就是幾位大學士投票，討論是否通過。

朱祁鎮本來對唐行古的態度剛剛有所改觀，卻沒想到，此人仍不識趣，抓到機會就和自己對著干。

無論說的再好聽，朝廷沒錢，你還搞什麼搞？

首輔曹鼐忍不住打斷道：「唐御史，你有什麼想法就直說吧，別在皇上面前兜圈子了！」

「可是……臣並未見……」

朱祁鎮飽含深意地笑了笑，說道：「朕問你，最近夜觀天象，沒觀出點啥來？」

朱祁鎮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他對只知道地球是圓的，是繞著太陽轉的，至於天文曆法是怎麼測出來的，完全不懂。

「這個南方啊，東方啊……什麼星星亮了，什麼星星暗了，有沒有災禍……」

彭清是原欽天監監副，曾因王振案入獄，其實他與王振之間並無利益往來，只是受了無妄的牽連，后因貝琳舉薦，皇上下旨起複，自此之後，他深感君恩，全身心投入到對天文曆法的研究之中。

唐行古臉上現出了一絲自信地笑容：「老爺我要發達了！」

「怎麼能沒有呢？」

朱祁鎮很滿意，溜達著回了乾清宮。

「臣聞朝廷欲開辦航海學院，然而，近半年來，朝廷開支巨大，國庫日漸空虛。建造寶船，培養船員，極其耗費錢糧，臣以為，以目前的國庫儲備，不足以支撐海軍學院。」

大家現在對皇上的做法很失望，甚至潛意識裡，會忍不住幻想，若是郕王做皇帝會如何？

……

群臣列隊穿過午門，來到奉天殿。

「朕今日前來，是找卿家，哦，還有貝琳，有些事跟兩位卿家商量。」

彭清趕忙說道：「臣這就派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