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祖宗之法亦可變
第二百零七章 衍聖公入京
朱祁鎮看著遠方，說道：「也不知袁彬派去的人，走到哪了……」
懷恩趕忙陪著笑道：「奴婢是擔心，這樣一來，會引起……士紳們的議論……」
袁彬臉色漸漸陰沉下來，他當然知道這些人的心思。
懷恩欲言又止，只得說道：「衍聖公府乃天下讀書人之首，奴婢斗膽奉勸一句，在這件事情上，皇上還需謹慎。」
一陣鋼刀出鞘的聲音傳來，數十個校尉，齊刷刷的將刀拔出一半。
只是絕大多數的奏疏，都表示了對此事的關切，並且引經據典，表示衍聖公的重要。
這裡是孔子的故鄉，是黃帝生地、神農故都、商殷故國、周漢魯都，文化底蘊之厚重程度，全天下無出其右。
「曹公，你看這是……」
雖然在廟堂上，袁彬幾乎沒有什麼人脈。
此事鬧的太大，不好收場。
……
短短一年多以來，查辦過多少的大案，立了多少功勞，這都是有數的。
更多人則視錦衣衛不共戴天之仇，敢動衍聖公一根毫毛，這就是挖他們的根！
是以，當錦衣衛登門的時候，氣氛變得十分尷尬。
「朕照顧他們的臉面，誰來照顧天下百姓的臉面？天下教化憑什麼由孔家來做主？」
袁彬不解道：「什麼叫多有不便？」
袁彬突然冷笑一聲，說道：「這些人都不必理會，你只管帶人去傳喚衍聖公孔彥縉，他來不來是他的事，來有來的手段，不來有不來的說法！」
「朝中有數的，大多都去了，要麼就是派了自己的子侄去，六部九卿衙門，告假的幾乎過半，除此之外……還有……」
懷恩只得低頭道：「奴婢遵旨！」
平日里，那些文臣都罵錦衣衛是朝廷的鷹犬，那好，老子就是鷹犬了，誰和皇上作對，只有死路一條！
當然，若是更高一層的追求，則是榮譽感。
懷恩不說話了，是啊，你自己的地，收多少租你自己定，可是，百姓們會開始有所怨言。
孔子逝后第二年，周天子將其所居之堂屋立為廟歲時奉祀，當時僅有廟屋三間，內藏孔子生前所用的衣冠、車服、禮器，孔家後裔在簡陋的故宅中奉祀孔子，依廟建宅。
莫說是獲罪，便是連道德上，也無人敢進行指摘。
隨著孔子地位及其子孫官位的升高，孔氏住宅日益擴展，至曹魏時期，又于廟外廣為屋宇，以居學者，設教講學。
錦衣衛下駕帖，代表著皇上的意思，就算你衍聖公乃天下讀書人之首，可是，擺出如此高調的姿態，不是擺明了和皇上作對嗎？
「是！」
這可是亘古未有的事！
而且是直接給衍聖公本人下的傳票，完全沒有留任何情面！
眾人齊聲應答，在錦衣衛，袁彬有著無上的權威。
再加上他們現在待遇，比起以前要優厚了許多。
朱祁鎮皺眉道：「張勇罷去官職，貶為庶民，交由順天府處置，張成妃禁足三個月，讓她好好反省反省。」
「希望咱們錦衣衛……不要為難衍聖公……」
朱驥點點頭，再沒有猶豫，招呼人出了城。
得知這個消息后，當地的官府都震驚了，先是曲阜知縣，然後是濟寧知府，最後就連山東布政使也來了。
曹鼐連連擺手，作為內閣首輔，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跟不上時代了。
可是，錦衣衛卻不管這些，放下駕帖，便回京去了。
袁彬問道：「說了什麼？」
要知道，現任衍聖公孔彥縉，不僅是公爵，還兼任是太子太保，以他的身份地位，即便是入京朝見，內閣大學士見了也要靠邊站。
鏗鏘！
不只是京官，便是各地的地方官，也紛紛上奏。
可剛一進城，卻立即見一隊錦衣衛挎刀而立，個個面露嚴厲之色。
不過到了京師，卻見這裏人山人海，心下稍安，於是給眾人紛紛見和-圖-書禮，而後被眾人的擁聚下迎入城。
當然，這一次大家倒是不敢罵錦衣衛了，錦衣衛近來如日中天，抓捕了太多的官員，誰敢保證，今天罵了，明天會不會收到駕帖？
便是對他們的家人，也進行了妥善的安置。
孔家身後是天下百萬讀書人，就算是皇帝，想要定自己的罪名，也要掂量掂量。
後宮的親戚都會有不同程度封賞，不過，大多都是掛個職位，這個指揮使其實只是個空銜，沒有實權。
袁彬繼續吩咐道：「再調撥一隊人馬，扼守附近街巷，所有的明探，暗探，都給我動起來，東廠那邊派人去傳個話，就說從今日開始，他們要協助錦衣衛行事，這是皇上親自吩咐的，若出了差錯，無論是誰，都逃不脫干係！」
無論百官是什麼反應，至少在北鎮撫司，大家只認袁彬。
懷恩小心翼翼地說道：「皇上，這樣是不是……太過苛責了，奴婢調查過，張成妃並沒有參与……」
與其讓大明被流寇推翻，被建奴替代，不如我先反了吧！
朱祁鎮問道：「其他的皇莊都安排好了嗎？」
袁彬皺眉，又問道：「都有哪些人？」
於是，孔府派出大量的人馬，護送孔彥縉入京。
可是，他心裏清楚，一切才剛剛開始。
袁彬一聲號令，數百人立即展開行動，一時之間，昭獄內外，肅殺一片。
接下來，士紳面臨的只有兩個選擇，要麼，跟皇莊一樣，改為三成租，要麼，就硬扛著。
這就相當於後世的法院傳票一般。
現在人被抓進昭獄不說，還送來駕帖？
「好大的派頭，皇上擺駕回宮，也沒有這樣的派頭！」
懷恩陪著笑，說道：「照出發的日子算，應該已經到曲阜了。」
這是朱祁鎮來到這個世界后，過的第二個除夕。
看到袁彬到來，便都齊聲見禮。
人群之中，有人上前道：「我乃……」
就在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之際，孔彥縉倒是顯和圖書得很鎮定。
洪武十年，太祖皇帝詔令衍聖公設置官司署，特命在闕里故宅以東重建府第。
思來想去，去就去，有什麼好怕的？
正統十五年，除夕夜。
朝中那些對錦衣衛抱有善意的人，擔心袁彬捅了馬蜂窩，將事情鬧的一發不可收拾。
「回皇上，奴婢已經派人傳下話，所有的皇莊都按照朝陽門四號廠庄的規矩來，只是……」
眾校尉齊聲答道：「是！」
由於皇莊開始建作坊，便可以吸納更多的莊戶，這樣一來，其他的農民佃戶會放棄原來的地主，轉而投奔皇莊。
「別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若是朕退步，豈不就相當於告訴別人，朕怕了孔家？」
如今這錦衣衛之中，誰都知道，跟著袁指揮使混，絕對可以吃香的喝辣的。
此時的內閣只有曹鼐和張益，兩人亦是一頭霧水，看著各地送來的奏疏，不知所措。
錦衣衛只聽皇上一個人的，也就是意味著，皇上要找衍聖公的麻煩。
那明晃晃的刀身，驟然讓人心中生怯。
朱祁鎮不以為然道：「朕自己的莊子，自己的地，想收多少租，就收多少租，跟別人有什麼關係？」
歷朝歷代，還從來沒有過衍聖公獲罪。
可是，無論如何選擇，最後都是降租。
當然了，不去的話，錦衣衛可能會再來一次，不過，這一次就不是帶傳票了，而是逮捕令。
懷恩在一旁侍候著，看著天色，說道：「皇上，夜深了，該就寢了。」
商輅在蔚縣辦學堂辦的好好的，百姓的子女都送去讀書，你跑過來指手劃腳，還關停學堂，勒令整改，我可去你媽的吧！
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樣子，朱祁鎮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這分明就是砸場子嘛！
朱驥便如實道：「那衍聖公還未入城，在這城外十里，便有許多的大臣和讀書人紛紛去迎接了。」
可是錦衣衛身後是皇上，給皇上做事，不需要有任何的忌憚。和-圖-書
「看那架勢，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城外人山人海，轎子都擠不下了。」
只要一聲令下，無論是誰，多大的官，哪怕是內閣輔臣，也照拿不誤。
這三個千戶所，各自分工不同，則主要是對西北，東北，漠北邊疆地區處進行刺探活動。
宋仁宗寶元年間，開始擴建孔府，封衍聖公后，另建新第，稱衍聖公府。
推行新政，就相當於和天下士紳階層作對。
隨著北部邊疆延伸至斡難河畔，錦衣衛系統也在擴張。
「滾開！」
此時，朱驥又說道：「卑下過來的時候，遇到有幾位相識的官員，說了一些話……」
老子先把你們孔家整改了！
錦衣衛，北鎮撫司。
「皇上您可別這麼說，您是君，衍聖公影響再大，也是臣。奴婢只是覺得，應該照顧一下天下讀書人的臉面，畢竟是孔聖人之後……」
短短一年半的時間，似乎發生了很多事。
山東，曲阜。
哈密、漠南，漠北地區加設了三個千戶所。
因為一旦下了駕貼，當事人便必須去錦衣衛點卯報到。
甚至，還有一支，專門針對極北之地進行探索。
派出去的孔志平雖然不是嫡系，可畢竟是孔家人，在外面代表著衍聖公。
怎麼辦？
袁彬來到眾人身前，先是四下掃了一眼，而後厲聲道：「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守住此處各處路口，除傳喚之人，不得我的批准，任何人不得出入，誰膽敢越雷池一步，先斬後奏！」
所謂的斷人財路，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袁彬對此並不感到意外，淡然地點點頭道：「既如此，立即傳喚吧！」
當錦衣衛攜駕帖登門之時，孔家上下，驚得說不出話來。
其實校尉們沒一個是傻子，自然清楚今日要傳喚的是誰。
大量的機構設立，使得錦衣衛體系下的流動性也很大，只要好好乾，幾年之內，從一個尋常的校尉直升百戶、千戶都有可能。
衍聖公若是都可受辱，那麼全天www.hetubook.com.com下的讀書人，豈不都要受辱？
昭獄這邊，有數百個校尉，早已列成一排，一個個穿著簇新的魚服，腰間挎著綉春刀，個個站的筆直，紋絲不動。
錦衣衛憑什麼給衍聖公下駕帖，憑什麼？
大致意思就是，傳票我們已經送來了，去不去是你的事。
朱驥匆匆而至：「大人，孔府的人進京朝見了。」
朱祁鎮又問道：「西山有人強佔礦山的事，查清楚了嗎？」
朱祁鎮若有所思道：「你說，孔家真的動不得嗎？」
如今，北鎮府司轄下，專門建了一個西洋千戶所，專門負責刺探海外諸國的情報。
還不等朱驥繼續說下去，便被袁彬打斷，眼中的也漸漸升起怒火。
朱驥卻又道：「大人，此時只怕多有不便。」
京城郊外，孔彥縉入京之前，本是略帶著幾分惶恐不安的。
人家都是七成租，你倒好，直接變成三成，你讓別人怎麼辦？
「這……」
「這事沒得商量，朕準備推行新政，卻有外戚在做著欺壓百姓的事，若不嚴懲，新政如何推行？」
我他媽哪知道怎麼辦！
自此以後，衍聖公府儼然成為國中之國，逢年過節，當地官員都要去登門拜訪，甚至官位低的，都進不去孔家門檻。
給衍聖公府送傳票，還有王法嗎，還有法律嗎？
這樣的結果，就是租種的佃戶會越來越少，直至大片土地沒人耕種，逼得你降租。
與此同時，朝中已有雪片一般的奏疏，紛紛飛入內閣。
……
袁彬又問道：「大致去了多少人？」
朱驥走後，袁彬也站了起來，隨即直接帶人，前往昭獄。
從正統十四年的土木堡絕地反擊，到正統十五年的橫掃漠北，剿滅倭寇，平定叛亂……
朱祁鎮想起孔家人在蔚縣做的事，氣就不打一處來。
朱驥凌厲地吐出兩個字，而後冷著臉道：「奉錦衣衛指揮使之命，特來傳喚衍聖公，無關人等，請勿靠近，若敢阻攔，即為妨礙公務，錦衣衛有權先斬後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