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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一個人將自己的全部身家交給了對方，這個時候，他會下意識的催眠自己。

船員們終於陸續離去，卻仍有人留在彭清身邊。

曹鼐實在忍不住了，靠近朱祁鎮身邊，附耳道：「皇上，科學院也太不像話了，是否下旨申飭？」

朱祁鎮壓根就不想和他爭辯，因為辯論的本質就在於，無論誰佔據了道理，哪怕是你舉一百個例子，也是說服不了對方的。

現如今的大明，可以說是百花齊放，工商的發展已經全然崛起。

他們還不知道世間的險惡，只知道新政之下，躺著都能賺銀子。

就如大多數受害者一樣，無論身邊人如何的勸阻，哪怕是警察叔叔就站在他面前，告訴他，電話里的人是騙子，可他還是會一意孤行，對電話里的騙子深信不疑。

貝琳抱拳行禮，卻發現手裡還抓著棍子，便扔在一旁。

敢情……規矩是給別人定的？

不知為何，張益的臉色開始變得慘然起來。

那些順天府的差人看到自家的府尹老爺被人揍了，正在不知所措之際，誰知又殺出一群生猛青壯，不由分說，上來就打。

因而，爭論的雙方，絕對沒有一方會心悅誠服的。

怪不得貝琳的性子這麼火爆，如今看來，分明是得了彭清的真傳！

彭清揪起他的衣領，怒道：「我再問你，這案子你接不接？」

唯有樊忠顧不上看熱鬧，而是警惕地監視著周圍。

反而是那些來路不明的，若是沒了，只會小小地惋惜一下。

府尹比知府只差了一個字，這其中的差別，卻大了去了。

有了科學院的加入，場面變得愈發混亂起來。

這種騙局，本身就是利用受害人的心理。

果然，隨著商貿的興起，如龐氏騙局這樣的投機分子，便迅速的出現了。

大街上，只剩下彭清按著吳知德狂揍，其他人則圍在一旁觀戰。

朱祁鎮擠出一絲笑容，問道：「張卿家對這個也有興趣？」

誰聽說過，內閣大學士親自heｔubｏｏk.ｃoｍ.ｃｏm來監督府尹衙門審案子的？

朱祁鎮突然叫住樊忠，然後再次撩開窗帘，可是，方才經過那兩個人已經走遠，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

「騙子……」

朱祁鎮放下窗帘，馬車開始掉頭，外面不時有人經過，只聽到一個聲音說道：「我跟你講，這個錢莊的分紅，每個月就有半成，這樣的好事去哪裡找……」

彭清聞言，冷哼一聲，用蔑視的眼光看著吳知德，說道：「你們去問問他，敢嗎？」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只要六部的主官有了空位，除了吏部，其他的人家都能上。

「張卿家，你是說，你把畢生積蓄都投進了那個錢莊？」

總之，能坐上府尹這個位置，絕非等閑之輩。

可是……

朱祁鎮擺了擺手，然後看向前方，似乎擁擠的不是股票交易所，而是附近一家錢莊。

樊忠見狀，說道：「我去把他們叫回來！」

結果往往是雙方不歡而散，又或者是，最終辯論升級，直接用拳頭來解決問題。

彭清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那就去吧，明日一早，我親自來監審！」

現在好了，還真是躺著就把錢賺了！

「聽聞恩師與順天府發生爭執，學生特帶科學院前來助陣！」

彭清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轉身對船員們說道：「我跟你們說過，做事要講規矩，你們看，吳府尹還是很願意講規矩的，那個誰……狀紙呢？」

張益顯然還沒看出端倪，便笑著回道：「臣起初還不知道，後來聽聞，有人投入了幾萬兩銀子進去，每個月單單取得的利息，就已有幾千兩了，且本金還在，到了明年，就會掙得更多。」

君臣三人並沒有繼續討論下去，因為馬車又停下了。

「如此便好！」

朱祁鎮卻說道：「你們說，順天府接下來會怎麼做？」

吳知德看到彭清又要變臉色，趕忙改口道：「這樁案子影響甚大，下官決定，允許百姓在堂外ｗｗw.hｅtｕbｏok•cｏm•cｏm聽審。」

樊忠回道：「是！」

張益並不是個貪官，他畢生的積蓄，可能不會太多。

曹鼐：……

哪怕是上個世界，經歷了無數次騙局的人，尚且對這種改頭換面的各種騙局依舊沒有抵抗力，何況，還是在這個時代。

「大人莫怪，我們是擔心順天府的人對您不利。」

「我，我……」

順天府那些差役哪裡是這些人的對手，片刻之間，便被打的節節敗退，扔下府尹老爺……跑了！

曹鼐和張益對視一眼，兩人眼中都透著茫然。

說到賺了銀子，張益的心情也大好起來，可是，朱祁鎮的臉色卻越來越奇怪。

曹鼐想了想，回道：「理應如實向朝廷彙報今日所發生之事。」

「臣礙於身份，本沒打算參与，後來是臣那個不爭氣的兒子，一直沒有考取功名，便轉而經商去了，他將臣這些年積攢下來的銀子都投了進去，果然，一個月就兌付了半成的利息，且是真金白銀，一分不少！」

彭清這才罷手，然後站起身，看到貝琳，詫異道：「你怎麼來了？」

朱祁鎮想了想，卻還是道：「朕不想瞞你，這些人是騙子！」

科學院那些學子和匠人們，拎著扳手追到大門口，這時候，門已經關上了，他們似乎覺得不解氣，在門上踹了兩腳，這才作罷。

「怎……怎麼可能，他們真金白銀，從不拖欠。而且，這麼多人都將銀子投入他們的錢莊，皇上，您是不是……搞錯了？」

其中對於人類心理學，對於人類慾望的掌控，可謂是如火純青。

一百兩銀子投進去，不但本金也可以隨時取兌，而且每月還給你發五兩的分紅，一年下來，等於是白送你六十兩。

也就是說，不到兩年的時間，便可將一百兩掙回來，最重要的是，人家肯定會信誓旦旦地承諾，你可以領一輩子！

此時的大明，上至王公貴族，下至黎民百姓，簡直就純潔得如一張白紙。

人群之中和圖書，曹鼐和張益則是張大嘴巴，不知如何是好。

看樣子，這條路需要拓寬一下，或者在旁邊繼續征地，擴建交易所。

朱祁鎮也震驚了，開始的時候，看到彭清約束著船員們，並一再強調，不能亂了規矩，要按規矩行事，誰知，下一秒，自己就衝上去了。

吳知德很無奈，卻不敢再說什麼。

朱祁鎮臉色一變，卧了個槽，聽起來很耳熟啊！

就說這個吳知德，乃是宣德初年的進士，如今已經為官二十五載，在官場上可謂是根深蒂固，門生故吏遍布天下。

朱祁鎮輕輕擺了擺手，低聲道：「回去再說，先看熱鬧！」

張益不解道：「皇上，您的臉色……怎的不大對勁啊？」

「不必！」

看到張益眉飛色舞的樣子，朱祁鎮心裏咯噔了一下，不用說，這傢伙肯定買了！

彭清不滿道：「讓你們散了，都閑的沒事做嗎？」

彭清轉過身來，說道：「都聽到了吧，明天一早開審，到時候……」

「這不是胡鬧嗎？」

朱祁鎮從側面撩開窗帘，看到這裏正是股票交易所，心中暗道，都過去這麼久了，大家買股票的熱情還是一點不減。

貝琳看了看地上鼻青臉腫的吳知德，無奈道：「學生……知錯了！」

「等一下！」

更何況，人家還是順天府的府尹。

「繞道吧！」

通常來說，兩京的府尹，再進一步就是六部侍郎，甚至直接尚書，抑或是巡撫之類的。

說到這裏，他再次回過身來，問道：「吳府尹，順天府審案子可以有百姓圍觀嗎？」

吳知德哭爹喊娘，哀嚎道：「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大街上魚龍混雜，萬一哪個不開眼的傷了皇上，那就不是兩人打架這麼簡單的事了。

朱祁鎮帶著曹鼐等人回了馬車，曹鼐忍不住說道：「皇上，這事……實在是……」

吳知德躲躲閃閃接過狀紙，說道：「昌平縣距離京師……有些距離，下官這就派人去傳喚，這一來一回，等到開堂和_圖_書，至少也要明日下午……」

彭清皺眉道：「為師來此，是有正事要處理，你們手拿棍棒，是要做什麼，打架嗎？」

彭清接過狀紙，拍到吳知德臉上，問道：「吳府尹，什麼時候開審啊？」

曹鼐臉色黢黑，喃喃道：「成何體統，成何體統啊！」

看著張益一臉疑問的看著自己，朱祁鎮實在有點不忍心將血淋淋的真相告訴他。

朱祁鎮輕輕搖了搖頭，說道：「朕覺得未必。」

但是，越是辛辛苦苦得來的，失去的時候，越是會心痛。

「是！」

「不僅如此，這個錢莊的信用極好，據說是聘請了專門的理財團隊，如今不止在京師，甚至是江南，已有不少人將銀子投入這錢莊，金額已經高達數百上千萬兩，涉及到的人，更有數萬甚至十萬之多。」

彭清對船員們說道：「明天一早，堂外聽審，都到了吧？好了，散了吧，別在這裏圍著了。」

張益也急得不行，內閣大學士當街毆打順天府尹，這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傳了出去，這也……太丟人了！

「我接，我接了！」

打架親兄弟，上陣父子兵，這師徒二人遇到事，是真上啊！

誠然，你是內閣大學士，可也不能仗勢欺人啊！

不過，躺著的人不是你們，而是那個錢莊的老闆。

樊忠在外面說道：「皇上，前面又堵了。」

今天出了這麼大的事，順天府怎麼可能不上報？

朱祁鎮的拳頭比張益的要硬，但是，他不想去爭論什麼。

絕大多數商業行為都是好的，給世人帶來了財富，也帶來了工業的興起。

這些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走的時候還不忘撿起丟在地上的扳手，不帶走一片雲彩。

吳知德正猶豫間，又是一拳砸過來，乾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這下子，圍觀的百姓們更加興奮了。

隨後，彭清也帶人離開，百姓們看完了熱鬧，意猶未盡般地紛紛散去。

「不，不……」

彭清沖他揮了揮手，道：「這事跟你，跟科學院hｔｔps://ｗｗw.heｔｕbｏｏｋ.ｃom•cｏm沒關係，你別管了，快回去吧！」

可是，今天卻被新晉內閣大學士當街一頓暴揍，以後還怎麼見人？

「嗯……朕現在還說不好，只是感覺而已。」

而且，這吃第一隻螃蟹的人，是最痛快的，因為此時絕大多數人還沒有吃過虧，上過當，幾乎沒有任何的免疫能力，於是……

這時候，張益說道：「皇上可能還不知道吧，自從股票流行，錢莊的生意也好了許多，就說前面那個隆盛錢莊，生意做的很大，臣也是上個月才得知的，說是只要能存入一百兩銀子，那麼每月便可拿到五兩的分紅，本金依然不動……」

不得不說，大明的人民真爭氣啊！

張益的臉色有些僵硬，心裏咯噔了一下。

彭清面色不悅，一張臉拉的老長。

「據說最開始投了錢的，比買股票賺的還要多，這些人立刻加大了投入，臣起初對這個錢莊也有疑竇，後來才了解到，他們有一個宏大的投資計劃，現下的一些買賣，收益也是驚人。」

曹鼐不解地問道：「皇上何出此言？」

「嗯？」

他忍不住同情的看了張益一眼，這種龐氏騙局，幾乎是金融騙局中最高端的存在了。

至多是遞個條子，問一問情況，或者帶句話什麼的，你可倒好，還要親自來監審，護犢子也不帶你這樣的吧？

立刻有船員上前，遞上狀紙。

「不……不，絕對不會！順天府是正經衙門，絕對不會做沒規矩的事。」

貝琳只得答應，帶著科學院的人離開現場。

吳知德連連擺手，然後一瘸一拐地逃了回去。

這個彭清，也太肆意妄為了！

一時之間，他甚至找不到合適的說辭。

吳知德該忙改口，道：「現在派快馬去傳喚，命昌平縣連夜趕路，明日一早便可以開堂過審！」

朱祁鎮心裏嘆息，不知說什麼好。

「按規矩是不讓的，不過……」

張益微笑道：「皇上請放心，若不是有這麼多人投進去，得了實惠，臣豈會輕易將這麼多真金白銀送給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