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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認識哈銘？」

袁彬心頭一緊，轉過身來，就看到阿圖魯快步走來。

阿圖魯說道：「都是這裏的牧民，他們聽說來了一位酒量很好的漢人朋友，專門來見一見！」

無論蒙人還是漢人，大家都是娘胎里出來的，只是想過上安安穩穩的好日子。

朱祁鎮似乎並不在意，對袁彬說道：「你今天就去額爾渾城，取銀票來！」

「買什麼鴿子啊！」

他們和漢人沒什麼分別，漢人是整日勞作，然後把糧食上繳，他們則是辛勤放牧，然後把牛羊上繳。

哈薩克突然皺起眉頭，攥著拳頭，道：「此人當初沒少欺壓我們，若哈銘不殺他，我也要親手殺了他！」

清晨的冷風拂過臉龐，如刀削一般。

緊接著，門帘一撩，只見一個蒙古漢子急匆匆走進來，嘰里呱啦的對著阿圖魯說了幾句。

是我帶著將士們幹掉了也先和伯顏，你怎麼只記得一個哈銘？

哈薩克連連擺手，神色緊張道：「我們是凡人，怎麼敢和長生天同姓？」

「我的姐姐也捨不得吃，把肉乾留給我，要不是遇到了阿圖魯，我姐姐也死了。」

朱祁鎮心念一動，問道：「伯顏不是你們蒙古的將軍么？」

隨著人力成本不斷上漲，耕牛開始普及開來。

昨天喝了半天酒，今天早上就人盡皆知了。

朱祁鎮並不理會，轉而問道：「他們說的偷羊賊，是什麼人？」

朱祁鎮心中比他清楚，之所以有商賈來收購，是因為關內對牛羊的需求量提升了。

阿圖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黃兄弟是來做生意的，你說那些苦哈哈的事做什麼，來，喝酒！」

袁彬點了點頭，又問道：「臣這就去辦！」

「牛羊是我們的財富，以前我們去哪裡都得帶著牛羊，若是冬天遭了雪災，牛羊都凍死了，我們就算不凍死，也要被餓死！」

大明和蒙古之間的戰爭持續了百年，到頭來，苦的只有這些底層的百姓。

現在不同，和_圖_書既然從事生產就可以讓自己衣食無憂，誰會冒著巨大的風險去搶劫呢？

朱祁鎮也跟著一飲而盡，然後問道：「真是不好意思，昨天光顧著喝酒了，還沒談生意的事。」

哈薩克臉色變得十分恭敬，道：「橫掃漠北，斬殺伯顏，誰人不知？」

為此，他也拿出最大的誠意，給打了個九折。

「後來我才知道，我的三個哥哥都戰死了，即便是這樣，伯顏也沒有放過我們，又來到草原上抓壯丁，沒有成年人了，就抓老人和小孩，我才十二歲，就要跟著他去戰場上去廝殺，去拚命……憑什麼？」

朱祁鎮笑道：「好說，好說！」

阿圖魯打斷他：「哈薩克，你說這些做什麼，都是過去的事了！」

朱祁鎮頷首：「既然這麼投緣，你家裡的牛羊，我統統買啦，給你折算一個好價錢。」

朱祁鎮愣住，蒙古人烏薩克，給自己取了個漢人名字，叫哈薩克？

「我不認識，我聽說過！」

「黃兄弟，我來給你介紹，這個是塔木爾，這個是呼倫，還有我的小舅子，烏薩克，對了，他還有個漢人名字，叫做哈薩克！」

袁彬想了想，說道：「漠北歸入大明之後，並非所有人都誠心歸附，特別是以前的貴族階層，無法接受和阿圖魯這樣的底層百姓同等身份，久而久之，形成一股流散勢力，像以前的一般，乾著打家劫舍的買賣，想來就是這些人了。」

哈薩克越說越激動，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萬一出點什麼事，大不了……我帶著那二十幾名錦衣衛陪你一塊上路就是了！

袁彬在一旁聽的直咗牙花子，什麼啊你就全要了？

「皇帝是神仙，是長生天！」

「這就是黃兄弟，為人很爽快，喝酒很厲害！」

「是又如何？」

他真的能把阿圖魯喝趴下？

蒙古人自來推崇強者，在他們看來，酒量就代表著實力。

朱祁鎮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總之m.heｔｕｂook•ｃｏｍ•cｏm，去拿錢來，朕已經和阿圖魯達成協議，他家的牛羊全都要了！」

袁彬若有所思，而後說道：「蒙古人其實和漢人一樣，只不過因為惡劣的條件，導致他們成為我大明的心腹大患，而現在看來，似阿圖魯、哈薩克等人所言，他們也不願意過以前的生活，臣以為，蒙漢之間的隔閡只會越來越小，直至徹底消失。」

如此大好河山，豈不叫人留戀？

阿圖魯說道：「大家都別站著了，咱們邊吃邊聊！」

「黃兄弟，黃兄弟！」

朱祁鎮又吃了一塊羊腿肉，細細咀嚼著，問道：「朕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蒙漢之間的隔閡能消除嗎？」

哈薩克臉上露出一絲苦笑，繼續說道：「我家有七口人，我有三個哥哥，一個姐姐，可是，我的三個哥哥都被伯顏拉到戰場上去了，和你們漢人打仗，殺來殺去，最後呢？」

朱祁鎮略微側身，低聲回道：「現在辦的就是正事。」

卻沒想到，此處沒有尊重，沒有掌聲，只有罵聲！

牛是牲畜，主要用來耕地。

哈薩克等人紛紛端起酒杯：「干！」

袁彬此時哪有心情吃肉，趕忙道：「皇上，您還是先跟我進城吧！」

好吧，你是皇帝，你最大，你說了算！

現在情況不同了，大家都出去做工，勞動力越來越貴。

朱祁鎮饒有興趣地問道：「什麼朋友？」

甚至他們根本不恨大明，不恨漢人，而是恨起了草原上那些高高在上的長官和將軍們。

朱祁鎮轉過身來，笑著道：「看風景！」

朱祁鎮心中不禁好笑，看來，不管是蒙人還是漢人，都喜歡湊熱鬧。

哈薩克氣沖沖地說道：「他娘的，有一群賊人，又來偷羊了，我們要去追殺他們。」

可是，當他們看到朱祁鎮的時候，眼中不免有些失望。

「對，哈薩克，我是說……」

在這一刻，他突然領會到了太宗皇帝朱棣的心情。

青壯還要上戰場，說https://m.hetubook.com.com是打仗，其實就是給人家主力部隊當炮灰的。

以前勞動力不值錢，就算是地主家，也不捨得買牛。

「我三哥才十五歲，那時候我還小，只有十二歲，又遭了雪災，牛羊都被徵用了，家裡沒有吃的，我娘把最後一塊肉乾留給我和姐姐，自己餓死了……」

「跟棲棲克約定的時間還有兩日，你現在把身邊這二十人放出去，朕要開始布局了！」

朱祁鎮又問道：「這人很有名嗎？」

昨夜下了一場大雪，給大地染上一層銀妝。

先不說把這些牛羊買回去做什麼，你帶錢了嗎？

哈薩克立刻說道：「怎麼少見了，北海衛的哈銘，不就是姓哈？」

卻在此時，聽到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因此，幾個相熟的立刻趕來，準備看一看這位勇士究竟是不是長了三頭六臂。

這時候，哈薩爾說道：「以前的時候，牛羊主要是宰殺來吃，而且，絕大多數都被伯顏的人收走了，現在卻不一樣，經常有關內的商賈到這裏來，大批大批地收購，根本不愁賣。」

朱祁鎮點點頭，道：「這兩天真是收穫頗豐，我們也該準備準備了。」

朱祁鎮又笑了：「你和伯顏有仇？」

只不過，他的臉上籠罩著一層些憂鬱。

阿圖魯轉過頭，道：「我們出去辦點事，你繼續喝酒，等我們回來。」

「正好，我也想多認識幾個朋友！」

帳篷里只剩下朱祁鎮和袁彬二人，還有冒著熱氣的烤羊腿。

朱祁鎮也不推辭，跟著阿圖魯向帳篷走去。

阿圖魯四下看了看，然後搖著頭道：「這裡有什麼好看的，走，我介紹你認識幾個朋友！」

「這個哈……」

阿圖魯聽罷，立刻站起身來，用蒙語回應幾句，隨後走到帳篷邊，取下一副弓箭來。

「所以……」

有需求就有攻擊，關內需要牛羊，關外的蒙古人就養牛羊，雙方各取所需，互惠共贏。

以前沒得選，只能靠搶劫，那麼他們會鋌而和-圖-書走險。

「皇上，該動身了！」

袁彬立刻緊張起來，小心戒備著。

哈薩克年齡最小，主動給眾人斟酒。

朱祁鎮重新做下來，用小刀切下一塊，看向袁彬：「吃點吧，別站著了！」

於是，他心念一動，故意拉長音調：「聽說皇帝姓朱，你怎麼沒改姓朱呢……」

袁彬等了許久，終於還是忍不住上前來。

「這麼冷的天，你在這裏做什麼呢？」

朱祁鎮駐足遠望，在目光盡頭，天空和大地連成一片，頗為壯觀。

阿圖魯哈哈一笑，道：「沒關係的，我們的牛羊好得很，不愁賣的，一會我帶你去看，看上就買，看不上也沒關係，他們幾個家裡都有，你可以挨個去看。你放心，價錢絕對公道！」

「皇上請吩咐！」

袁彬眉頭一皺，疑惑道：「皇上還想買鴿子？」

袁彬皺著眉，心說我走了，你自己留在這裏？

朱祁鎮皺眉，不禁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朱祁鎮也搞不清狀況，便問道：「阿圖魯，你們要去做什麼？」

朱祁鎮不斷下達指令，一張大網正在悄無聲息地撒開。

伯顏是瓦剌的二把手，按理說，應該受到蒙古人的尊重和崇拜。

哈薩克看向朱祁鎮，說道：「這世上，誰能讓我們吃飽喝足，讓我的孩子不再挨餓受凍，不用再提心弔膽地活著，我就把誰當成英雄！」

此人看起來平平無奇，甚至談吐舉止更像是讀書人。

朱祁鎮跟隨眾人圍坐在炭火周圍，心中暗道，大早上起來就烤羊肉，這樣的生活……還真的愜意啊！

此人的漢話明顯比阿圖魯要強，聽起來通順許多。

除此之外，關外還有無數的礦山、作坊，到處都在招募人力，若是不願進行放牧，也可以出去做工。

「看風景？」

昨天那頓酒喝的他心驚膽寒，幸好沒出什麼岔子，不過，那個阿圖魯實在是太熱情了，須得趕緊走，要不然又要留皇上吃飯了！

卻見哈薩克等人也紛紛起身，尋找趁手的兵器和-圖-書。

說完之後，幾人匆匆離去。

阿圖魯在當地酒量也是相當不錯的，能把他都喝趴下，此人定不簡單。

「黃兄弟不是問起，我為什麼改姓哈？」

朱祁鎮頗感意外，沒想到，哈銘這兩個字在漠北還挺吃得開。

至於羊，主要是用來吃肉，現在大家都有錢，消費力上漲，需求量自然也就變大了。

「首先……算算他家裡有多少牛羊，把銀子拿來，總不能放人家鴿子吧？」

袁彬趕忙問道：「皇上準備何時進城？」

朱祁鎮心中暗道，你這個邏輯有點問題啊。

只要人吃飽了飯，誰還有閑心打打殺殺？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什麼鬼？

他家裡可是有上百頭牛，還有五百隻羊，直接一窩端，這筆生意可不小了！

袁彬不解，卻也無可奈何，只得聽之任之。

袁彬趕忙跟上來，小聲道：「皇上，我們還有正事呢！」

以前雇個佃戶種地，最多給五成收益，現在沒有七成人家根本就不種。

阿圖魯點對方如此爽快，頓時喜笑顏開：「我給你優惠，按照市場價，減一成！」

朱祁鎮明顯看到，他的眼角閃爍著淚花。

朱祁鎮臉色糾結，道：「漢人的名字里，哈姓非常少見，你們是怎麼想到用這個姓的？」

可想而知，大漠上的底層百姓經歷著怎樣的苦難。

因為買牛的錢輕而易舉就能雇一大群人幹活，這些人吃的比牛還少，乾的比牛還多，為何還要花錢買牛呢？

他知道朱祁鎮聽不懂蒙語，特意換成了漢話。

阿圖魯很興奮，用蒙語和幾人交談著，然後轉過身來，指著朱祁鎮：

回到帳篷，看到有三個粗獷的漢子正在喝馬奶酒。

「哈薩克！」

「好，接下來……」

外面風雪交加，蒙古包里吃個烤羊肉，喝著馬奶酒，這群人的小日子比我這個當皇帝的都要滋潤！

這時候，阿圖魯的妻子又端來一大壺馬奶酒，又生起炭火，在火上烤了幾隻羊腿，看起來很新鮮，似乎是剛剛宰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