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幸福的定義，一向很簡單
她的語氣分明很漫不經心，很雲淡風輕的，可陳嘉魚偏生就從裏面聽出了某種酸溜溜的味道。
「我隨便，你愛看什麼就看什麼。」
但現在的他，回憶起來，卻已經懂了。
陳嘉魚「嗯。」了一聲，「之前給她打過電話了，說了我不能去。」
過了一會，她又若無其事地問：「你給她買禮物幹什麼？」
「對我來說很開心，對你來說可能會很無聊的，你也想知道嗎？」
那是個親子類的綜藝節目，叫做《爸爸回來了》。
沉默一會兒，陳嘉魚才問。
等她蓋好被子，陳嘉魚才走到她旁邊坐下了。
她眼裡的水色刷地收了回去：「你真了解我。」
她又瞥了眼價格：「五百多塊的鋼筆，對於普通學生來說，真的不是個小數字呢——陳嘉魚同學，你可真大方，也不知道哪個幸運兒能得到這麼好的禮物……嗯，我猜，應該是沈念初同學吧。」
他垂下眸子，忽然想到了一些往事。
「那還是我第一次看到爸爸掉眼淚。」
這時間已經快七點了，窗外的夜幕在慢慢地沉下來，城市裡的燈光點點亮起，月亮也在從天際線處，一點點地往上爬。整個客廳被籠罩在一片安靜中，只餘下陳嘉魚輕聲的話語。蔡佳怡在他的身邊，安靜地聆聽著，一句話也沒有說。
「雖然因為工作的緣故，我爸一個星期里有五六天都不能回到家，但是他對我媽、我和妹妹都很好，每次跑完長途回來，都會給我們帶禮物
和圖書。」
陳嘉魚慢慢地抬起頭，視線落在白色的天花板上，陷入了回憶。
小時候的他，還領會不到父親的心情。直到長大一點，他親身經歷，才明白了失去至親至愛的人時，那股錐心般的痛苦。
這個目光，讓他無法準確描述。
「唉，如果不是因為我生了病，你就不會錯過她的生日聚會了。你現在的心裏一定很不舒服吧？」
「綜藝吧，怎麼樣？」
安靜了一會兒，他繼續說，「打完以後，我爸還給我塗藥，又一手牽著我，一手抱著我妹妹，一起去河邊找媽媽。我屁股疼死了，也只能一瘸一拐地跟著去。」
「嗯。」陳嘉魚點點頭。
雖然當時的他還很小，尚且不知道這便是「幸福」，只覺得非常快樂。
「幸好，我掉的地方水不深。」陳嘉魚說，「只淹到我的胸口，我自己慢慢地爬了上來。」
心裏默默加了句：才怪。
蔡佳怡聽完這個故事，既有點想笑，眼眶卻又有點微微濕潤。
像是無波無瀾的大海，平靜而溫和，卻隱藏著能包容一切、撫平一切的力量。
他從不覺得，一定要獲得身家百億或是萬人之上的成功，才能算是幸福。
「原來如此……」小綠茶睜著眸子，輕咬著唇，神情里的歉疚濃郁得幾乎要化為實質，「那現在都這麼晚了，你應該是沒法去赴約了吧？」
一到客廳，她的目光便落在了茶几上的小禮品袋，好奇地發問。
說到這裏，陳嘉魚頓了頓。
「那好……我就和你說說吧。」
陳嘉魚，「……」
「嗯，那就是小時候的我最開心的事情了，只要爸爸回家，就既可以見到爸爸，又可以拿到禮物。」
「好哦。」蔡佳怡又笑了，「你想得真周到。」
「聊天？聊什麼？」
她笑盈盈的把紙袋放回原處，「沒有啊，我就隨口說一下而已，哪有吃醋。」
「你之前說是在外面，就是去給別人買禮物了嗎？」蔡佳怡從紙袋裡拿出了購物發票，「寫樂四季織，雪椿……哦，是鋼筆啊，這款我知道，挺適合女生用的。」
「那次，是我第一次真切的感覺到，原來，我爸是這麼愛我。」
陳嘉魚：「嗯，這就好。」
「嗯。」
「當時我爸也在家，我媽叮囑我不要玩太晚，更不要到水裡玩，我隨口答應了，就跑了出去。」
「……」
吃完了飯，陳嘉魚動手收拾殘局，而因為睡了好幾個小時，蔡佳怡也沒那麼困了，她思索了會兒，決定去客廳看看電視。
陳嘉魚朝她看了眼，視線恰好與她正注視著他的目光相遇。
「他說你知不知道你同學跑來我們家說你掉到水裡了，我和你媽都嚇壞了，馬上跑到河邊去找你，卻怎麼都找不到，還以為你出了什麼事，你媽現在還在河邊找你，你個臭小子，我真想打死你！」
對他
和_圖_書來說，一個滿是愛意的擁抱，一頓簡單卻溫馨的晚飯，以及回憶起來時浮現在心裏的點點溫暖，就足以算得上是幸福了。
陳嘉魚對幸福的定義，一向很簡單。
「我就在外面晃啊晃，到處閑逛，想等衣服幹了再回去，不知不覺的，就逛到了很晚。」
「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幸福的孩子，雖然家裡不是大富大貴，可是爸爸媽媽都很愛我和妹妹。」
陳嘉魚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把沈念初本來約他今天一起過生日的事情說了一次。不過，他還是不太刻意地強調了兩次，強調沈念初不是只邀請了他一個人，而是還有其他朋友。
陳嘉魚走出來，瞥了一眼，表情沒什麼變化地答：「沒什麼，送人的禮物。」
「我小時候沒什麼特別的，就是一個普通小孩。」
她低下頭，眸子里隱隱有水光氤氳。
「那也可以啊，我就是喜歡聽普通小孩的故事……對了，你小時候最開心的事是什麼？」
「小時候的事情，我現在已經記得不多了，但能肯定的是，當時的我，很幸福。」
陳嘉魚靜了一會兒，視線落在電視上的一個綜藝上。
蔡佳怡靠在他的身邊，認真的傾聽著。
她鬆了口氣：「太好了。」
說到這裏，陳嘉魚的眼中浮現出一抹追憶，嘴角不自覺地翹起。
他曾聽過有人說，父母打孩子時有多用力，他們的心就有多痛。
蔡佳怡拿著遙控器按了半天，最後都按累了，卻什麼都沒選擇，只是往陳嘉魚和-圖-書的身邊靠了靠，說：「我突然又不想看電視了，我們聊會兒天吧。」
「啊？」聽他這麼說，蔡佳怡發出了一聲下意識的驚呼。
「想。」她點點頭，肯定地說。
「這個袋子裏面是什麼？」
一些已經過去了很久的往事。
「我以為爸爸是看出來我衣服濕了才打我，結果他一邊打我，一邊也哭了。」
陳嘉魚不知道想到什麼，笑了起來。
「回去以後，我爸一見我就大發雷霆，很生氣的打我，打得非常用力。我哭得很慘，一直喊痛。」
「不過，我衣服全被水弄濕了，所以不敢回家，怕爸爸打我。」陳嘉魚彎起嘴角，陷入回憶，「我爸平時對我很好，但是也很嚴厲，發起脾氣來是真的會打我屁股的。」
「畢竟當時還是小孩嘛，一玩起來，就把我媽的囑咐全拋到腦後去了，當時我們在河邊捉青蛙和摸螺絲，結果我踩到石頭上的青苔，不小心腳一滑就掉水裡了。」
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是如此，但他想，那時爸爸心裏的痛，應該會大過他的皮肉之痛吧。
捏著鼻子喝完后，蔡佳怡的身子往前俯了一下，把杯子放在茶几上，同時伸手將旁邊的遙控器拿了過來：「我們一起看會兒電視吧。」
被她這樣的目光注視著，陳嘉魚便不自主地繼續回憶了下去。
雖然，此刻的陳嘉魚正好端端的坐在她身邊，很顯然，最終的結局也一定是有驚無險的，但蔡佳怡的心依舊禁不住的一緊，開口問道：「後來呢和*圖*書，怎麼樣了？」
對於自己喜歡的人來說，哪有什麼無聊的事，再無聊也會喜歡聽的。
她問：「看什麼？」
關於禮物的話題到此結束，陳嘉魚又去給她沖了一份感冒沖劑。
「全是我的錯，什麼時候生病不好，偏偏就挑了這個時間……」
「你等會。」陳嘉魚卻並沒有立即過去，而是先回了她的卧室，將被子抱了過來，「你蓋著被子看，客廳比較冷，待會兒再受涼就麻煩了。」
「……」
「那後來，你怎麼辦？」她好奇地問。
「什麼都行。」她想了想，「要不，和我聊聊你小時候的事情吧。」
「記得讀小學的時候，有一次，我和朋友約好了去河邊玩，嗯，就是我們去過的那條河。」
她小聲地說，「看得出來，你爸媽真的很愛你。」
「當然了，我的童年也有不那麼愉快的回憶。」
陳嘉魚反問：「你吃醋了？」
「爸爸每次出車回來，都會在家裡休息一天，那個時候，爸爸媽媽就會帶我和妹妹到附近的公園去玩，那個公園我記得很清楚，有一個很高大的石雕，我最喜歡讓爸爸把我抱起來，放在石雕的頂部，然後得意地說，爸爸你快看啊，我長得比你還要高了！」
「我爸是個長途貨車司機，那個時候，跑長途還是很掙錢的，他又很勤快，所以在我六歲的時候，我們家就買了現在這套房。」
他忍無可忍地說：「別以為我不知道啊，你的心裏已經在偷笑了。」
安靜，專註，溫柔……
這就是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