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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將一塊柔軟雪白的毛巾放在盆子里浸濕，再擰乾到微微濕潤的程度，女孩兒握著毛巾，俯下身子，替陳嘉魚擦拭著臉龐、脖子，還有裸|露在外面的各處皮膚。

沈念初楞了下：「沒有，可是……」

做完這些之後，她將毛巾清洗乾淨，換了一盆水，再重複了一次以上的步驟，才停了下來。

除了錢，她別的都不在乎了嗎？

書房的門被敲響了。

送走了阮秀蓮后，蔡佳怡去洗手間打了一盆溫水，端到了病床前。

「進來。」駱錦頭也沒回的說。

駱錦漠然的冷笑了一下，「沒錯，是我。」

「媽媽，你應該去和他家人道歉。」

她退了一步，姑且當做是對女兒無言的道歉吧。

「但你撞了人，至少也應該和他的家人道個歉……」

儘管這十幾年中，她被駱錦的專制和嚴苛牢牢的控制著，但從未真正的覺得駱錦不對過。

說這些做這些，歸根到底，媽媽都是為了她好。

微抿著唇，目光落在沈念初淚水潸潸的臉上。

「那你對我呢？是利益，還是母女之情？」

駱錦正在房間裡邊踱步著，邊拿著手機，語速極快的向對面的人交代著一連串的話語。

看著沈念初，駱錦又說，「本來媽媽也不想和你生氣的，你這個年齡了，有喜歡的男生，媽媽可以理解。但媽媽說過，無論是你交朋友也好選擇戀愛對象也好，都不能草率隨便。你現在覺得那個男生好，但等你進了大學后，自然會進入到一個更優秀的圈子，身邊也會有更多優秀出色的男孩子供你選擇，為什麼非要喜歡一個不喜歡你的人呢？」

駱錦怒氣瞬間到了極點。

她又冷笑一聲，「這種年少時的荷爾蒙衝動，是最愚蠢又低水準的事情，讓人頭腦發昏，做出種種傻事。等你長大以後就會知道了，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永恆不變的感情，只有永恆不變的利益。如果你不聽我的話，以後等吃了虧，得不償失，後悔都來不及，知道hｔｔｐs://www•hｅｔuboｏk.com.ｃom了嗎？」

幾個小時下來，對方依舊未曾露面。

沈念初深呼吸了一下：「那當時，你為什麼不從車裡出來？你撞了別人，不是應該立刻從車裡出來嗎？」

沈家的書房。

在媽媽的心裏，是什麼都可以用錢解決的嗎？

「……朋友。」

駱錦壓制住即將再起的怒氣，淡淡的說：「行了，不早了，你先回房間，好好想一想媽媽的話。」

「對不起……」沈念初輕輕抹去了眼淚，低聲說，「我看他一眼再走，行嗎？」

白白凈凈的小臉神色專註，動作溫柔細緻，小心翼翼到了極點。

駱錦走到一張黑色椅子處坐下。

「……」

站在門口，將略帶緊張的呼吸調整均勻，沈念初方才輕聲說，「媽媽，我有件事想問你。」

但這一次，駱錦的所作所為，讓她第一次真心實意的失望了。

「先這麼辦吧。」

她倒想要看看。

「可是，媽媽，」沈念初抿了抿唇，繼續道，「你總應該去醫院看看他有沒有事，需不需要什麼幫助，不是嗎？」

「咚咚。」

「朋友？」

……

因為當時所有的心思全在陳嘉魚的身上，她壓根沒去注意對方，只是無意中瞥過一眼，裏面駕駛位上坐的是一個氣質幹練的中年女人，神情陰鬱的拿著手機在打電話，但自始至終，都沒有從車裡出來查看一眼。

但會比她這個親生母親還重嗎？

像是徹底的銷聲匿跡了一般。

過了許久，她挑起了眼皮，胸口起伏，盯著沈念初，聲音里多了幾分尖銳。

更準確的說，她就只想藉此知道，在沈念初的心裏，那個男生究竟有幾分分量。

她走到床邊，凝視著病床上的陳嘉魚，心中百轉千回，足過了好幾秒，才依依不捨地收回了視線，輕聲說：「我先走了。」

……

讓她，太失望了。

駱錦心裏的怒氣隨著剛才那一巴掌宣洩了不少。

倘若當時從車裡出來，難ｈttps://ｗww•ｈｅｔuｂook•cｏｍ.com保不會有看熱鬧的或是八卦的人拍下照片視頻，再傳上網路。

「今天下午，媽媽你是不是開車撞倒了一個人？」

她怒不可遏，只覺得十多年的心血都被玷污，霎時間，血液直衝頭頂，近乎失去理智，想也沒想，舉手便是一個巴掌重重的扇了過去。

在她的眼中，自己的媽媽雖然不如其他人的母親溫柔可親，但漂亮，有能力有才幹，事業成功，雖說性格過於嚴格和苛刻，但沈念初知道，自己能成為那個人人眼中優秀無比的沈念初，同樣離不開對方的嚴格要求。

「謝謝。」

「是的。」

得知肇事者是沈念初的媽媽后，要說她的心中一點怨恨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

駱錦冷笑著：「這種事情，交給保險公司和律師去做就行了，否則我要他們幹什麼？」

「他死了嗎？」駱錦打斷她。

考慮到這一點，她乾脆就坐在車中，並叫來了律師作為代理人與交警進行交涉，從頭至尾都沒有露過面。

那一次，至少沈念初還不敢當面反抗，只是藉助了別人的口來表達，回來之後，也乖乖認錯了。

駱錦臉上的冷笑更濃了：「沒死的話，賠點錢不就行了嗎？我為什麼要去道歉？道完歉他就能沒事了？倒是他們和我道歉還差不多，耽誤了我一下午的時間，知道我的時間有多寶貴嗎？知道這幾個小時會讓我損失多少錢嗎？」

「你以為自己很光榮是不是？別人不喜歡你，你還趕著上去倒貼？我這麼用心的培養你，你就這樣回報我？！還有，他不喜歡你，你都連我的話也可以不聽了，他要是喜歡你，你還能做出什麼來？」

「記住，立即去發一條新公告，對外承諾，所有購買過我們新系列那幾個涉嫌抄襲款式的客戶，都能無條件以原價退貨，至於加盟商那邊，你們先盡量安撫拖著，這幾天，我會抽出時間過去和他們開個見面會，在加盟條約上給他們一點優惠…ｗｗｗ•hetｕbooｋ.ｃｏm.ｃom…」

沈念初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

幾乎陰冷得能讓人窒息。

「媽媽。」

駱錦眯起了眼，沒有做聲。

「好。」

「我喜歡他。」

後續的影響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消失。

平心而論，駱錦做事說話有時雖然過於現實冷酷了些，沈念初卻也沒多反感，畢竟，真正的現實有時更冷酷。

但因為車禍的事，耽擱了這麼幾小時，效果就差得多了。

「哦，你要問的就是這個嗎？」

駱錦胸口劇烈起伏著。

沈念初離開了醫院，又過了會兒，阮秀蓮再次來了。

「沒有任何法律規定，我必須要這樣做。」駱錦淡淡地說，「當然，我第一時間就通知了交警和我的律師，並停留在現場，等候交警到來，勘察事故現場，確認責任，有什麼問題嗎？」

況且，她也沒有太多的精力和心思再去憤怒、怨恨什麼，她唯一期盼的，就是陳嘉魚的早日蘇醒。

「正好，我也有件事想問你。」駱錦忽然說。

她就是純粹為了做個「測試」——

呵，哭成那個樣子，分量肯定是不會輕的。

「……」

而聽到駱錦的話，沈念初則是睜大了眼，手指也下意識地握緊了。

「公司里最近出了些事，我很忙，實在抽不開身。」她說，「不過我也明白，撞了人我的確是有責任，明天我會讓律師和保險公司過去看看他的情況，再向他的家人轉達補償和歉意，這件事就到此為此，我們都不要再提了。」

所以，她對駱錦是七分畏懼，三分尊重，偶有不滿，卻並無怨恨。

她確實沒想到，實打實乖了十八年，除去那一次的夜不歸宿之外，從沒對她的決定產生過任何質疑或是拒絕的女兒，竟然又一次的忤逆了她。

她怕答案讓她太失望。

「真是翅膀硬了啊，有了喜歡的人就胳膊肘向外拐，就連我的話也可以無視了。」

其實醫院里是有護工的，收費也不算貴，但蔡佳怡放心不下，寧願親力親為。

在撞了陳嘉魚之後和圖書，那輛黑色奧迪就停在了幾米外的路邊。

到時候，被人認出她的身份，只會惹來更多事。

沈念初握著門把打開門，走了進來。

「啪。」

將盆子和毛巾收好，回到床邊坐下，蔡佳怡輕輕握住了陳嘉魚的手，然後低下頭，將臉頰貼在他的手背上，有些迷惘和悵然的嘆了一聲。

在沈念初的心中，駱錦像是自高高神壇跌落的一尊雕像，華麗的外殼上已經出現了無數裂痕，露出其中醜陋的泥胎。

「……」

駱錦掛斷電話，轉身瞥了她一眼，方才沒什麼暖意的笑了一下，「怎麼，終於知道回來了？」

……

沈念初隨著蔡佳怡一起進了病房。

沈念初卻低著眸，沒有回答。

沈念初吸了口氣，毫不退縮的和駱錦對視著：「做錯了事情，就應該道歉，即便是您也一樣。」

蔡佳怡沉思了一會兒，才說：「我沒有資格替陳嘉魚還有阿姨她們說什麼，但我想，如果我是陳嘉魚的話，也不需要你來代替你媽媽說對不起。畢竟，釀成這件事故的人並不是你。」

沈念初沒有做聲。

走到門口，沈念初把手放在門的把手上，即將推門時，轉頭看了她一眼。

但今天，現在，此刻，沈念初卻是站在她的眼前，當著她的面，直接無比的指責她、反對她。

她現在的麻煩已經夠多了。

臉色便和緩了少許，語氣也變得平和了下來。

「我要照顧他，就不送你了。」頓了頓，蔡佳怡說，「如果他醒了，我會告訴你的。」

沈念初抬起眸，直視著她，開門見山地問了。

什麼都沒那麼重要了。

只是，她下定了決心，假若陳嘉魚因為媽媽有什麼，她永遠不會原諒她了。

她用一種完全陌生的眼光看著眼前的駱錦，像是不認識了對方一樣，「那可能是一條人命，你怎麼能把它用錢來衡量？！」

站起身，走到沈念初的面前，駱錦冷冷地看著她，「你和那個男生，是什麼關係？」

「所以，你是在為了別人，逼著你親生母親，去低頭道和-圖-書歉？」

沈念初的臉立即紅了，但表情卻沒有任何變化，只是用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的看著她。

危機公關做得越早越及時，挽回形象和口碑的機會就越大。

書房裡瀰漫著風雨欲來之勢。

希望，他能順順利利的醒過來。

駱錦的臉色越發冷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甚至，比夜不歸宿那一次，更嚴重得多。

簡直就像是一巴掌抽在她臉上般的讓她無法忍受！

其實，她知道女兒想要問的是什麼，畢竟她也不是傻子，看到當時沈念初的模樣，心裏已經有了數。

駱錦有她的考慮。

雖然早已預料到答案，但這四個字落入耳里，駱錦的臉還是瞬間鐵青，陡然的冷笑起來。

沈念初的眸光細微的收縮了一下。

在駱錦的眼中，這才是至關重要的大事。

後來急救車來了，她自然是隨車來了醫院，也沒留意那輛奧迪了。

「甚至讓你連我的話都可以不聽了，是什麼樣的朋友？！」

看著她，淡聲問：「什麼事？」

只要他能好好的醒來……

「媽媽，你在說什麼？」

轉念一想，那男生已經有了女朋友，何況高考也結束了，沈念初未必能再見得到對方。

如果不是對方，陳嘉魚怎麼會……

一個關於那個男生的「測試」。

突然，她意識到了什麼，音量再度拔高几分，帶著濃濃的怒意，「你喜歡他，你的意思是，只是你單方面的喜歡別人？」

這句話，在嘴邊滾了幾圈，到底還是沒有問出來。

但這件事與沈念初無關，遷怒她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耳聽著沈念初說出的話，蔡佳怡不禁低眸，陡然的憶起了之前那輛肇事的黑色奧迪。

這次的事情雖然不至於讓她的公司傷筋動骨，但對公司品牌的形象和口碑卻是一次頗為嚴重的傷害。

駱錦冷笑著，「什麼關係的朋友，值得你哭成那樣？」

她給蔡佳怡送來了一些日用品，像是毛巾水杯、薄被子之類的，在病房裡陪床時，都用得上。

沈念初閉了閉眼，然後睜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