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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躍晃了晃有些堅硬的脖子，從椅子上起來，無視一道道彷彿在說「有好戲看了」的目光，朝經理辦公室走去。

這個月余歡水能從業績墊底變成銷售冠軍？打死趙覺民都不信，但是這有什麼關係呢？如果他能拿到銷售冠軍，公司也只是正常發底薪和提成，如果他拿不到銷售冠軍，相當於一個月白乾，不用花錢的奴隸，傻子才不用。

小姑娘的視線落在懷裡那包阿爾卑斯奶糖上，有些迷茫，她見過結婚派喜糖的，沒見過離婚派喜糖的。

還有一個月時間，他能翻盤嗎？目前看來希望不大。

「少跟我扯這些沒用的，你是自己遞辭職報告，還是我通知HR去你的辦公區當著公司全體員工的面跟你聊聊？」

「你在哪兒？」

當她回過神，想要勸他在屋裡多呆一會兒避避雨時，才發現人已走遠，背影消失在不停沖刷著建築外牆與人心的一片滂沱中。

林躍一本正經地撒謊：「我把她兒子葯死了。」

趙覺民看著他的眼睛，心說這傢伙今天是怎麼了？說話這麼硬氣。

「我有什麼不敢賭的，這可是你說的，拿不到業績之星自己走人。」

一進門，趙覺民便擺出一副興師問罪的姿態，環抱雙手倚著辦公桌，視線從他的頭掃到腳，又從腳掃到頭m.ｈetｕbｏok•com•ｃｏｍ。

「余歡水，我原以為你就是愛撒謊，沒想到說大話的本事也不差。」

林躍掛斷電話，保存好錄音，隨便翻了翻櫃檯上的離婚協議書，打開支付寶掃碼付款，將文件塞進公文包里。

「上午我有事。」林躍拉過一張椅子坐下。

P2P理財圈有句話叫什麼來著？

「送你的。」林躍丟給她一包糖果，完事撐開雨傘頭也不回地走了。

甘虹愣了一下，神色有些慌張，左邊看看右邊瞧瞧，想要確定周圍有沒有可疑人員。

他如何不知道趙覺民的心思，能白賺一月僱員血汗，又可以讓他服輸認栽，圓潤地滾蛋，這麼好的事幹嘛要拒絕。

而余歡水就是宏強電纜前門那塊印著「出入平安」，被無數人的腳踩過的地墊。

小姑娘有些尷尬，手在胸前比了幾個手勢，想要解釋點什麼，不過最終什麼都沒說。

「你還知道來啊？」

「余歡水。」

圖樣圖森破……

很快地，疑問變成了竊竊私語。

林躍轉動座椅看了他們一眼，什麼都沒說，拿起面前放的記號筆輕輕敲打桌面。

她趕緊調整一下情緒，推開車門從副駕駛出來，撐起雨傘，一邊往寫字樓走一邊按下接通鍵。

一上午沒出現，公司里和-圖-書的人還以為他請假了，誰知道還有不到2個小時下班，他來了……

誰特么能縱意人生會市儈苟且？

「伸張正義。」

不過，他笑起來的樣子暖暖的，柔柔的，還帶著一股成熟男人特有的紳士風度。

呵～奴隸賭局？白痴協議？開什麼玩笑！

「你管我是不是吹牛皮，就一個月。這個月如果拿不到業績之星，我自己走人，底薪提成分文不取，就問你敢不敢跟我賭一把？」

林躍當然沒有上面的顧忌，他不會慣著甘虹，也不會委屈自己，之所以還回公司，是因為……

一聲冷喝打斷他的思考，經理趙覺民陰著臉說道：「你過來一下。」

遲到了怎麼辦？總不能拿老婆孩子當借口吧？搞不好工作都得丟。

……

余歡水是公司里的老員工，入職有五六年了，可是業務越做越差，人緣一般般，沒有可以交心的好朋友，就連他一手帶大的徒弟吳安同，現在都不把他放在眼裡，人前無禮人後奚落。

「你把他兒子葯死了？」趙覺民臉色一變。

相比第一句話，第二句話明顯有做賊心虛的成分，因為本田CRV里的人是她大學同學，她也知道私下見面抱怨老公是一件很丟臉，見不得光的事。

他這個經理站著，犯錯員工倒坐下了，趙覺民頓時氣和圖書不打一處來：「什麼事比工作還重要？」

趙覺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像余歡水這種人，懦弱無能缺乏幹勁兒，跟那些敢打敢拼的年輕人差遠了，要不是看在他是老員工的份上，早把他開除了。

本田CRV的駕駛艙響起一陣手機鈴聲。

「對，一隻缺乏管教的泰迪犬。」

林躍認真地想了想，那句話是這麼說的——你看中的是他的利息，他看中的是你的本金。

「我在公司啊，外面下雨了，我這不是想早點下班去接孩子嘛，今天路上肯定特別堵。」

「我的臉上有花嗎？」林躍笑問。

甘虹翻過手機一瞧，來電人顯示一個「水」字。

林躍說道：「別這樣說啊，不就是業績達標嗎？有什麼難的，就這個月，我會讓吳安同桌子上那塊業績之星的牌子放到我的桌子上。」

「瞧這一臉刻薄相，跟見了殺父仇人一樣，你把她怎麼了？」

林躍心說余歡水愛撒謊也是你們逼得，就電視劇里的情節，余歡水是全家第一個起床的人，忙裡忙外一個多小時做營養早餐，把米粥煮得軟糯粘稠，甘虹呢？一張臉捯飭了快半個小時，完了非要給孩子喝牛奶，命令他立刻下樓去買，後面還得送孩子上學，他能不遲到么？

「不打招呼，不請假，想什麼時候來就和圖書什麼時候來，你當公司是旅館呢？」

趙覺民一聽這話樂了：「余歡水啊余歡水，你是真能編故事。月初遲到借口是什麼來著？隔壁大爺癲癇犯了，兒女都在外地，你發揚雷鋒精神送人到清河區中醫院，但是據我所知，清河區中醫院沒有神經內科。上個星期三，你又說四方路修下水道，雙向四車道封了一半，早高峰堵車堵得死死的，可是當天晚上我買東西經過四方路，街上暢通無阻，連個障礙物都沒有。嚯，今天的遲到理由換成伸張正義了？如果正義等你伸張，黃花菜都涼了。」

其實，對於他要做的事，還有一句更貼切的描述語……

關鍵這種事不是一次兩次，是經常性發生，甘虹這種人根本不會體諒他的難處，他夾在中間，又想維繫家庭，又不想丟工作，他能怎麼做？

「你有事嗎？」她的語氣很不耐煩。

他進門的動作驚動了朱雯雯，目光里有驚奇，不解，疑問以及幸災樂禍等多種情緒。

「噓。」趙覺民長出一口氣，他還以為這傢伙弄死一人呢，原來是條狗。

一出電梯，遠遠地便看見背景牆上「宏強電纜」四個藝術字在燈光下閃著奪目光彩，前台小姐朱雯雯上身穿一件泡泡袖白襯衣低著頭站在櫃檯後面，不知道在忙什麼。

按照合同規定，六m.hetubook.com.com個月業績不達標公司有權予以辭退，現如今余歡水已經五個月業績不達標，這個月的業績再沒起色，便要面臨被辭退的危險。

「行吧。」

林躍打開手機，調出大禹姐揪住自己衣領的照片。

叮～咚咚咚～

商場如戰場，而職場，就是名利場。能給公司掙大錢，便是領導面前的紅人，員工暗裡嫉妒明面巴結的好同事，要是業績墊底呢，沒人會看得起，搞不好以往唯唯諾諾，對公司一肚子不滿的傢伙都會趁機踩上一腳，在更弱的人身上尋找優越感。

不只是她，工作大廳里一半以上的員工，也包括余歡水的徒弟吳安同直盯盯看著他走進來，把公文包往桌上一丟，拉過椅子坐下。

櫃檯後面最多十八九歲，穿著一件粉紅色運動裝的小姑娘定定看著他，目光有些複雜。

他在這家公司乾的很不開心，但是沒有辦法啊，人到中年，有老婆孩子要養，有房貸要還，實在是不能激進不敢任性啊，被部門領導壓榨，罵的像狗一樣還得死皮賴臉耗著，維持家庭生計。

林躍叫了一輛計程車，用去差不多30分鐘來到公司所在地。

趙覺民認為自己讓余歡水主動遞交辭職報告已經相當仁慈了，好歹給他留了一點面子不是？

「那咱們就說定了。」林躍拍拍椅子扶手，起身往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