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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為什麼要對凌總旗下手？」

「榮月齋的點心，來這裏的時候買的，要不要來一塊？」

半柱香后，林躍見到了站在房檐下逗鳥的魏忠賢。

林躍一拍膝蓋，站起身來，帶著兩名番役跟在裴綸身後出了院子。

「裴大人什麼意思？」

「這麼說來，我現在成名人了？」

「怎麼還不走？」

仔細思考一下，電影里有凌雲凱在旁，沈煉就算有心放過北齋也不敢付諸行動，直至咄咄逼人的凌總旗把他趕上絕路才暴起殺人，後面冒雨追逐北齋也是怕她把凌雲凱的死因傳出去。

「問問而已，別生氣嘛。」裴綸笑笑，回頭瞄了林躍一眼。

裴綸帶著兩名手下走過去：「沈百戶，在下南鎮撫司裴綸，這位是東廠的林掌班。」

「屬下昨天在街市上碰見一位七旬老翁，他手上有一隻綠毛鸚鵡很是聰慧，大凡路人說話，老翁重複三五遍便可學會。」

「那是當然。」

裴綸笑笑，沒有說什麼，打量一眼沈煉肩膀的傷口：「刀傷呀？不是綉春刀吧？」

林躍點點頭：「如果廠公喜歡，屬下這就去找老翁求鳥兒。」

魏忠賢意興闌珊地揮了揮手，看起來對那隻嘴硬的鳥兒沒有辦法。

林躍說道：「有方向嗎？」

「你跟殷澄喝酒？」

沈煉搖了搖頭。

……

「怎麼了？」

林躍也覺得挺值的，拿了銀子又往魏忠賢身邊插了隻眼，多好啊。

林躍點點頭，走過去坐下，把油紙里的牛肉、花生米和酒壺放到桌上，端起碗來扒了兩碗米飯。

林躍暗暗點頭，這個裴綸確實聰明，觀察力也很強。

聽到這裏，魏忠賢來了興緻，轉身望他說道：「你的腦筋轉的挺快呀。」

「哦？」

「這麼肯定？」

魏忠賢一聽這話，似乎比聽到裴綸和殷澄的關係還要感興趣：「快去，快去，務必要把鸚鵡買來，需要多少銀子你只管說，我讓庫吏幫你支取。」

「有這等事？」

許是從同僚那裡聽說了他的事迹，當值太監不敢怠慢，趕緊到裏面彙報。

「因為屬下十分在意郭真公公的去向，所以想的多了點。」

……

半個時辰后。

「廠公。」

裴綸說道：「以前跟殷澄喝酒的時候聽他提過一嘴，說沈百戶跟靜海法師是好朋友。這裏……離永安寺不遠。」

沈煉看了二人一眼，面露不解：「這裏的事應該不歸南鎮撫司管吧？」

不過林躍在北齋走後搞了個小動作，故意踩斷了一片瓦，令沈百戶警覺。

舉個簡單一點的例子吧，某位大導演跟經他之手捧紅的明星鬧掰，這時候一個演技顏值都在線的新人發聲力挺，且不去管觀眾怎麼議論這件事，起碼大導演會很高興，有合適的角色肯定會給個機會。

「和*圖*書哦。」裴綸說道：「林掌班才入宮個把月就得魏公公賞識，調到東廠任職，假以時日必會飛黃騰達。」

綠毛鸚鵡聰慧非凡不假，但哪有什麼老翁，他是看到魏忠賢逗弄鸚鵡未果，忽然想到隨身空間里還裝了一隻愛秀存在感的綠毛鸚鵡，之前帶它過來就是為了別出現上次回歸發生的事，沒想到誤打誤撞碰上了用場。

「得月樓的牛肉腌的不錯，比城南鴻運樓強多了，嘗嘗吧。」

下午時分，林躍收到了來自司禮監的文書，著他前往東廠聽差。

林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嘴裏喊聲「駕」，那馬突然加速，嘎達嘎達朝前跑去。

林躍點點頭，裝模作樣掃過庭院：「聽說這座院子與郭真公公有關？」

第二天，他帶著兩名幹事來到凌雲凱被割掉傢伙事兒的院子里，見到了南鎮撫司百戶裴綸。

林躍說道：「今天我去內官監問了問，送郭公公去金陵樓的內官說他是去赴某個人的約會。然後，我帶人去他家裡，找到了這張紙條。」

凌雲凱覺得這麼漂亮一個女人一刀砍了太可惜，想在下手前樂呵樂呵，沈煉於心不忍，要他適可而止，結果凌雲凱在無常簿上寫下「沈煉暗通逆黨」的內容，徹底激怒了沈百戶，倆人一番搏殺，以凌雲凱的死亡告終，北齋則趁亂逃出民居。

魏忠賢見大反派果然如他所說，一教就會，一學就靈，連說這買賣做得值，太值了。

周妙彤沒有動，只是定定看著他。

「屬下這就去辦。」

出了衙門，他裝模做樣到城南逛了一圈，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把大反派放出來，叮囑一番后返回東廠，尋庫吏支取了一千兩銀子。

「林掌班，我知道你為什麼過來這邊，如果感興趣的話，不如隨我走一遭。」

「昨晚寅時前城裡一直在下雨對吧。」

這麼做傳出去不好聽，但是林躍一點都不在乎，因為比起下半輩子的性福，名望、財富、地位、口碑什麼的，全都是浮雲，只要系統不逼著他對普通百姓痛下殺手，屠光朝堂上那些文臣武將外戚閹黨他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下面蓋著一個印章，刻字為北齋先生。

林躍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不愧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說話確實比一般人有見地。

裴綸沒有著急回話，從椅子上起來，告訴隨行小旗抽調人手跟他走。

沈煉搖搖頭。

林躍告退，走出東廠衙門。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說得過去了。」裴綸在地上磕了磕銅煙斗里的灰含在嘴裏：「金陵樓命案發生后，郭公公一直沒露面，也不知道現在處境如何，是死是活，要搞清楚他們兩個人的關係和郭公公的下落，看來只能去尋這位北齋先生了。」

入夜ｍ.ｈｅｔuｂｏｏk.ｃom•ｃｏｍ時分，林躍在前街稱了一斤牛肉，半包花生米，拎著二兩酒回到家裡。

他召過旁邊候命緹騎，小聲吩咐幾句，緹騎轉身走了。

「這就怪了。」裴綸來回走了兩步，好像發現什麼可疑之處，抬頭盯著屋頂某塊區域看了好一陣子。

「根據凌總旗的說法，兇手左臉有一塊巴掌大小的胎記，身手了得，雖然有偷襲的成分在裏面，但是一個照面就把三名緹騎殺掉，把他制服，放到錦衣衛里也絕對是一等一的高手了。」

他進入《綉春刀》的世界后，改變了殷澄的命運，自然沒了沈煉去永安寺找靜海法師為殷澄超度的事情，也就少了跟北齋偶遇的一幕。

林躍說道：「或許我可以給你提供一個線索。」

周妙彤說道：「殺我爹的人不是你，抄我家的人也不是你。」

「我想是替殷澄報仇順便創造出城機會吧。」

想來剛才沈煉聽到那句「不是綉春刀吧」，心裏肯定不會平靜。

正對大門的地方置一張木案，左手邊是書架，字畫書籍和文房擺件掉了一地，硯台里的墨汁也灑了，地上還有被刀削成兩截的毛筆，而靠近水缸的地方落著星星點點的血跡。

「哦，是這樣的。鎮撫使大人交代我調查凌總旗被殷澄夥同賊人加害一事，調查過程中發現可能與北齋先生有關，於是叫人去查畫師下落，得知沈兄在緝拿北齋先生的時候遭了埋伏，裴某便想來這裏看看有無可用線索。」

「有什麼不妥嗎？」魏忠賢頭也不回地問。

錦衣衛系統有南北鎮撫司兩大機構，南鎮撫司負責錦衣衛內部的法務、軍紀等事件，北鎮撫司的職權就大了，上到調查各地藩王官員不軌，肅反肅貪，偵辦皇帝特別交代的案件，下到監視民眾，搜集情報，製造火器……機構下設詔獄，可不經刑部直接進行偵緝、審訊、判決與處置工作，故而民間畏懼北鎮撫司多於南鎮撫司，兩者的地位也是一高一低。

沈煉臉色稍霽：「那人不是殷澄。」

「是的，廠公。」林躍說道：「屬下聽說南鎮撫司的人在查凌總旗遇害的事。」

據史料記載，崇禎皇帝免了魏忠賢的官職后，這貨還帶著一群人張揚過市，給新皇上眼藥，現如今熹宗落水，外面瘋傳皇上沒幾天活頭了，很多人都在等魏忠賢倒台的那一天，這時候自己渲染出一副攀上廠公青雲直上的樣子，對魏忠賢是阿諛奉承，對外，那是給閹黨打氣。

「你比我想的要誠實。」

沈煉確實用心了，任誰看到這一幕也會得出此地發生過打鬥的結論。

知道陸文昭派沈煉過來殺北齋，林躍昨晚藏身屋頂，準備在恰當時機出手援助，救她一命。誰知第一次見北齋和-圖-書的沈百戶心軟了，聽完她的故事後直接把人送走，完事拿刀在自己肩膀割了一道，又偽造出與人搏鬥的現場，以此來欺騙同僚，撇清自己的嫌疑。

這裏沈煉一個人過來執行任務，那操作空間就大了，對北齋是殺是放全在他一念之間，既然電影里他那麼在意北齋的字畫，這裏刀下留人也是可以理解的。

「哪有，就是聽下面的人說起坊司衚衕最近發生的妙人妙事，於是多嘴問了兩句。」

嚯，這傢伙可以的，一見面就試探他。

林躍稍作思忖，找到當值太監，告訴對方自己有要事求見廠公。

「林掌班，你的承受力很好啊。」裴綸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

「我得查查他。」

電影里陸文昭幹掉郭真后還想殺北齋滅口，吩咐凌雲凱去辦這件事，沈煉因為很喜歡北齋先生的畫，好奇心驅使下自願同往。

南城白紙坊。

說完這句話走到手握案卷的緹騎前面，要過案卷看了兩眼，微微皺眉。

呵，裴綸可以的。

「你也說了，殷澄是我手下小旗官，難道裴大人比我還了解他？」

裴綸一邊說，一邊拿出一塊糕餅放進嘴裏。

「走了，林掌班。」

這也是為什麼電影里裴綸自嘲曾是沈煉同僚，因為翹辮子被人拿住把柄，貶去南鎮撫司當值，雖然百戶的品級沒變，但是實際權力降了。

林躍沒有跟他客氣，自緹騎捧的托盤裡捏起一塊嘗了嘗：「有點兒膩。」

「我家隔壁就是屠戶，打小見多了，也就不怕了。」

當然有牽扯，因為那座小院就是郭真的產業之一，老話講狡兔三窟，連皇帝都敢加害的人怎麼可能不給自己多留幾條後路。

到達目的地后領了掌班腰牌，正在熟悉工作環境，就聽見外面有人議論，說南鎮撫司衙門的人正在對凌總旗被閹，五名緹騎遇害一事展開調查，似乎出事的院子與內官監一位公公有些牽扯。

林躍心說要放在現代社會，拋開身世不提，誰要娶到這種媳婦兒，那可真是祖上有德，蔭蔽後世子孫。

裴綸有看向林躍：「林掌班呢？」

他把她接回來已經兩天了，卻並沒有做出傳言中太監可能會做的變態行為，要不是知道他的身份，放在另一個時間段另一種場合，根本看不出他是一個宦官。

「沈兄，你昨晚來時可曾看到屋裡有女人留宿？」

「你回來了。」

「你比我想的還要知書達理。」

「不用。」林躍制止她，順手拿起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呲的一聲仰頭喝下，完事夾了一粒花生米丟進嘴裏。

房間里瀰漫著一股腥臭，地上是一塊一塊的黑色血斑。

說完這句話，沉吟片刻又道：「調他來東廠，給個掌班的位子。」

在魏忠賢身邊呆了那麼久，和-圖-書怎麼可能揣摩不出主子的心意，話說到這份兒上，他當然知道該怎麼做了。

見她不吃，林躍也不強求，一塊牛肉，一筷子炒蛋，一片黃瓜，間或喝一口酒，也不嫌涼，很快便把桌上的菜吃掉大半。

上書「酉時，明時坊，金陵樓，專侯公公。」

推開房門一瞧，周妙彤跪坐在餐桌旁邊的竹席上，前面掌著燈，旁邊是兩個素菜一盤炒蛋，還有兩碗白米飯，不過已經涼了，看起來等了不少時間。

裴綸撿起地上的印章看了看，遞給林躍檢視，又走到裡屋轉了一圈，在靠近窗邊的地方嗅了嗅：「脂粉味？」

他並不意外魏忠賢有這樣的安排，因為上午大張旗鼓去迎親是他故意為之。

「昨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聽著外面的雨聲，忽然覺得你跟那些給魏忠賢立生祠的人一樣，只是想把日子過得舒服一點。小時候爹爹說過，好的環境可以把人變成賢能，壞的環境可以把人變成鬼魅。」

「聽說你有要事稟告？」

林躍看他表情微變，一臉好奇地問。

「那是自然，我可不想得罪魏公公，丟了飯碗事小，萬一腦袋搬家，那就不好嘍。」

二人來到院外，幹事搬來兩張椅子過來，林躍轉移話題到凌雲凱遇襲的案件上。

「這樣吧，你帶兩個人跟著裴綸，看他在查案過程中有沒可疑的地方，如果有重要發現，立刻回來稟報。」

裴綸回頭看了他一眼，面帶微笑說道：「林掌班別開玩笑了，東廠派人過來跟案，不就是因為這點兒事嗎？」

「孩兒不敢。」

周妙彤起身把桌子上的菜端下去，又泡了一壺茶端上桌。

旁邊隨行緹騎點頭稱是。

「你好像並不恨我？」

「別誤會。」裴綸說道：「我聽說金陵樓發生命案當晚，你跟手下小旗官殷澄鬧得很不愉快，昨晚襲擊你的人該不會是他吧。」

倆人在夜色掩護下進入北齋的居室，一番尋找后才發現敢於諷刺魏忠賢的畫師居然是個女人，還是個漂亮女人，更有意思的是，之前沈煉從永安寺回來的時候遇雨，這個女人給他撐過傘。

所以今天裴綸為了挖苦沈煉險些逼死部下，問他肩膀上的傷是不是綉春刀造成的，他的反應才會那麼大。

「你想說什麼？」

周妙彤放下拿來挑燈的銅針，望著他的臉說道：「這麼晚了還有案子要辦？」

周妙彤端起茶壺給他倒滿杯：「其實我一直有一個疑問，但不知道該不該講。」

她看了一眼房間里的陳設，客廳北牆有一幅字，上書「寧靜致遠」四字，卧室東牆也有一幅字，寫的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你應該知道我來東廠前是在內官監當差吧，有一次打掃郭公公的書房時發現他的書桌www.hetubook.com.com上有北齋先生的畫。」

一刻鐘后，酒足飯飽。

……

「要什麼？」魏忠賢睨了他一眼：「我覺得這樣挺好，是個材料，可以用。」

林躍點點頭，喝了口茶水。

「你早點睡吧，我一會兒還得出去趟。」林躍一邊喝茶一邊說道。

「有什麼發現沒有？」

「飯菜涼了，我去給你熱熱吧。」

能拿來取悅魏忠賢，還能起到監視效果，何樂而不為呢，至於這貨會不會被拔毛剔骨燉成一鍋湯……咦，為什麼想到這裏自己會興奮？

「好。」

「林掌班，走吧，去裏面看看？」裴綸招呼林躍一聲，邁步走入房舍。

大約一刻鐘后，緹騎返回，走到裴綸身前附耳低語。

「北齋嘛……」裴綸面露思索：「你懷疑郭公公與東林黨有牽扯？」

林躍說道：「裴百戶的消息很靈通啊。」

別人或許不清楚，林躍可是心知肚明，沈煉肩膀上的傷就是綉春刀傷，還是他自己割的。

「據之前的戶主交代，院子賣給了城南開綢緞鋪的劉坤，後來我派人去問，劉坤說是郭公公讓他代持的，我想不通的是，兇手是誤打誤撞選了這座庭院給凌總旗設局，還是他就是郭公公認識的人，如果是後者，郭公公為什麼要庇護殷澄，動機在哪裡？」

「看來沈百戶隱瞞了一些事情呀。」

「怎麼講？」

說著，他從兜里拿出一張信紙輕輕展開，推到裴綸面前。

錦衣衛百戶沈煉身穿黑色甲衣，左肩包著厚厚的白布，有肉眼可辨的血跡在上面。

「你有什麼好的想法嗎？」

「義父？」趙靖忠面露不解，一個才入宮沒多久的傢伙，就這麼賞了個掌班的差事，在他看來給的太高了。

林躍望她說道：「什麼問題？你說。」

林躍說道：「屬下平日好酒，未入宮前時常流連酒肆，曾多次看到南鎮撫司百戶裴綸與北鎮撫司的小旗官殷澄一同喝酒，既然傷害凌總旗的賊子同殷澄是一夥的，這件事交給裴百戶調查會不會不太妥當？而且就在凌總旗遇害的前一夜，金陵樓發生命案，掌柜堂倌皆被殺死，而郭真公公也于那日失蹤，事後屬下問過駕車的僕役，被告知郭真公公于命案發生前進了金陵樓再沒出來。」

林躍從馬上下來，真想對前方石凳上坐著的人道一句「戲演得不錯呀。」

「我看廠公喜歡鸚鵡。」

他轉身離開房間，微笑著同沈煉告辭，翻身上馬往城裡行進。

買米買面買肉，還就近雇了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幹些劈柴挑水的重活，林躍告訴周妙彤自己去做事了，離開家門往東廠衙門走去。

「那麼喜歡查案呀？看來我調你來東廠做對了。」魏忠賢又轉過身去，拿著根柳條輕輕地戳點籠子里的鸚鵡，只可惜小東西嘴巴很嚴，就不張嘴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