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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穗子終於不哭了，林躍把他推開：「我明天要去452醫院一趟，你去嗎？」

那名男護士見她丟了利器，剛要上去把人攔住，林躍在後面拽住他，並往前一步。

「嗯，剛才在你的宿舍看到了，北大，不錯，不愧是我們團里的才女。」

「我要寫一本小說。」

「怎麼突然想起這個。」

林躍愣了一下，想起之前在她推自己的時候抱了她的一幕。

……

「那……我送你到院門口。」

蕭穗子坐在小馬紮上，看著相互扶持的兩個人說道：「真好。」

不過她接下來的一句話讓林躍有點無語。

十分鐘？

可能更長。

「行。」

許久，林躍拍拍她的後背：「好了，好了，又不是生離死別，還會有見面的機會的。」

「嗯。」蕭穗子忽然想起他的起居問題：「那你晚上住哪兒？要不要我去給你收拾一間……」

林躍吃完面點了支煙，沖她笑著搖搖頭。

「好啊。」

蕭穗子不說話，死死地抓著他的衣服。

《芳華》？怎麼自己成了她要寫這本書的初衷了呢？說好的紀念一代人的逝去的芳華呢？

蕭穗子似有所悟，低著頭想了很久，想到林躍都快把和-圖-書湯麵吃完，忽然抬起頭來，看著他說道：「我知道未來幾年要幹什麼了。」

她總覺得很壓抑，看到「精神科」三個字，終於忍不住摳出含在嗓子眼的問題，嘗試打破這份叫人戰慄的沉默。

走廊有些陰暗，亮面的牆皮更加給人一種寒冷的感覺，還有一股穿堂風也帶不走的消毒水的味道。

林躍和蕭穗子提著裝水果的網兜朝著452醫院走去。

雖然已經過去快三個年頭，但是這聲音……錯不了。

再？

蕭穗子又道：「那醫院有沒有更好的治療辦法？」

「走吧，我知道附近有家早餐鋪不錯，就在公交站旁邊，帶你去吃點。」

「我要寫你的故事，不……應該說是我們的故事，我們大家的故事。」

女人腳下不停，猛地一頭扎進他的懷裡，死死抱住他：「走，走……我們走……離開……離開這裏……好……好多敵人，都……大家都死了，都死了……」

「不必了。」林躍說道：「我就住在前面的招待所里。」

「好，那我明天早晨過來接你。」

「別過來，別過來，都別過來。」

這時那個房間傳來雜物倒地的聲音，兩名和圖書護士先後跑出病房，面帶恐慌看著裏面。

老闆系著圍裙在案板上揉面，不時拍拍手上的麵粉，掀開熱氣升騰的鍋蓋，翻攪一下裏面的麵條，而老闆娘把刷好的碗拿出來，在裏面放上調味的佐料和小菜，耐心等候熱面出鍋。

兩名護士滿臉羞愧：「高主任……」

眼見林躍由辦公室走出來，蕭穗子趕緊迎上去。

如果放在以前，指定有人吹口哨了，搞不好還會捅到上級那裡挨批，現在偌大個院子難覓人蹤，陪著二人的只有地上的影子。

林躍說道：「好的文藝作品，大部分都是脫胎于現實，這個世界，要賺錢很容易，但是要寫出一部膾炙人口，被讀者奉為經典的作品，還得是善於發現那些貼近生活，又高於生活的東西。」

嗚～

現在的蕭穗子還不到30歲，對於寫作，對於人生，遠沒有林躍經驗豐富。

林躍沒有問蕭穗子為什麼沒有睡好，總之不外乎自己的問題，亦或是那個人的問題，說完話便帶著她往西面走去。

「怎麼回事？」高醫生問道。

就在這時，發生了一件讓所有人意料不到的事情，病房裡那個女人歪著頭看了一會兒，忽然把手和圖書裡的注射器一丟，光著腳丫朝門口跑來。

當一名作家。

再抱抱她？

「啊……走，走開，走開……我讓你們走開。」

「救命……救命……救命……」

她虛心問道：「什麼是貼近生活又高於生活的東西？」

公交車捲起一團黃土，帶著熱氣遠去。

「嗯。」

其中的女護士說道：「剛才還好好的在那聽軍歌，軍區的戰鬥機飛過後，她就變這樣了。」

林躍掙了一掙，發現有點不對勁，胸口濕乎乎的。

……

他笑著往前一步，很自然地把她摟進懷裡。

他說的早餐鋪子就是一個馬路邊的棚屋，也沒有招牌，往空地支了一個鐵皮爐灶，擺了幾張餐桌和小馬扎便齊活了。

高醫生指了指腦袋：「她的病在這裏，藥物只能起到控製作用，無法根治，而且她的病情……」

五分鐘？

林躍隨口問了一句，忽然注意到她的眼睛周圍有一些黑眼圈：「昨晚沒睡好？」

林躍嘆了口氣，他知道她為什麼這樣，並不全是因為雙方要分道揚鑣，跟在宿舍推他時一樣，她對自己的情緒，很複雜。

他沒有拒絕，在蕭穗子的陪伴下離開大院，返回住處。

蕭穗子不說話www.hetubook.com.com，只是摟著他的身體。

林躍和蕭穗子走到高醫生身邊往裡面一瞧，只見一個女人握著注射器站在陽光里，一臉驚恐看著外面的人，激動的樣子叫人確信，只要擅自進入病房，她會毫不猶豫扎過來。

聽到「452醫院」這幾個字，她猛然想到一個人，抬起頭來，藉著路燈的光芒打量林躍的臉。

毛衣很柔軟，她的身體有點僵硬，而且摟著他肩膀的手越來越用力。

蕭穗子說道：「去。」

「這麼早？我還以為你會多睡回兒呢？吃飯了嗎？」

「幹什麼？」

便在這時，陡聽前面一個房間傳來女人的叫喊。

高醫生搖了搖頭：「還是老樣子。」

她的理想是什麼？

「唉！」

蕭穗子點點頭，沖高醫生禮貌一笑。

「你哭了？」

第二天，他過去的時候蕭穗子已經穿戴妥當在門口等他，手裡還拎著一個網兜，裏面是新鮮的香蕉和蘋果，應該是在早市剛買的，外皮還掛著露珠。

他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高醫生說道：「你們兩個怎麼搞的，千叮嚀萬囑咐讓你們小心一點，全當耳旁風了嗎？」

高醫生皺了皺眉，加快腳步往聲音傳來的地方走去，ｈtｔps://ｗww.heｔｕｂｏoｋ.ｃoｍ.ｃｏm林躍和蕭穗子對望一眼，讀懂了各自眼睛里的情緒。

兩人相視頷首，趕緊跟上。

「怎麼樣了？」

剛才他有些意外這個要求，現在懂了。

路燈的光照著底下的兩個人。

「我……考上大學了。」

「你說他們兩個相互扶持，很幸福，這就是貼近生活的東西。路邊攤，熱湯麵，夫妻店，無言的配合，熟悉的眼神，一舉一動都透著濃濃的煙火氣。可是如果我告訴你，老闆是個耙耳朵，如果不是老闆娘逼了一次又一次，再加上老母病倒的現實壓迫，他是不會走出這一步的，很可能像許多猶豫的人一樣，會想時代真的不同了嗎，萬一社會形勢又變了呢？會不會又成了被取締判罰的對象呢？時代沉浮下普通人的生活和思想改變的過程，如果你能抓住這裏面的精髓，我想……你一定會實現自己的理想的。」

「高醫生，她的情況怎麼樣？最近有沒有好一點？」

林躍指指後面出來的白大褂：「高醫生說他親自帶我們過去。」

他在食堂對那幾個人說退伍后回家，找個離父母近的工作，他的家在哪兒？滇南。蕭穗子呢，她是要去北京讀書的，這一別，誰知道日後還有沒有見面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