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卷 人世間
第1600章 把你薅禿嚕皮
「啥事啊？要找廠長。」孫趕超一臉好奇。
「徐達左，事到如今你還想在我面前耍花招？」
「明天？」
「你……你……你……」
「別，別，秉昆，你別喊，不就是兩張工業券嘛，沒必要鬧到這種地步，我給……我給……明天我就拿來行不行？」
區區兩張工業券，早知道他這麼混，今天上午在辦公室就借給他了。
「誰在那裡？剛才是不是你在喊人？」
「我這人做事一向先君子后小人，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狠，你夠狠，周秉昆，我以前怎麼沒看出你是這種人呢。」
那人一看副廠長在，便沒敢多問，怎麼來的就怎麼回去。
「你……你這話什麼意思？」
「不去。」林躍沖他們笑笑，沒有解釋什麼，帶上手套往工地走去。
「借工業券。」
林躍說了一句讓他摸不著頭腦的話。
「如果你飯盒裡這條魚是剩菜，那食堂老王飯盒裡那條吃得只剩一半的魚又是什麼？廠長，你說是他薅廠子羊毛啊？還是你以權謀私呢？」
徐達左臉色煞白，一把抓住林躍的手：「秉昆，你別叫，我錯了，都是我的錯。事情要是鬧大了，我一家五口人都要喝西北風啊。」
「徐副廠長，好心勸你一句，以後別這麼幹了，為這點兒蠅頭https://m.hetubook.com.com小利進去了不值當。」
倆人對望一眼，趕緊把自行車推進車棚，拿了披肩和手套往工地走去。
就在徐達左愣神的當口，林躍眼疾手快，把他掛在右側車把的手提包扯了下來，將拉鏈一拉，從裏面拿出一個鋁製飯盒。
對於自己走後廠長在辦公室里演的獨角戲，林躍全都「看」在眼裡，但是完全不放在心上，從樓里出來正好遇到肖國慶和孫趕超。
「啊？我什麼時候從你那兒借……」
「這……做的不好吃，客人沒動筷子。」
「得，工業券沒借來還把人給得罪了。」肖國慶是個死腦筋，孫趕超還行，稍微一琢磨就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我勸你啊，趕緊找個機會跟廠長賠禮道歉，不然你這工作往後很難做。」
找到自己那輛永久牌自行車，把包往右車把一掛，正要把自行車推出來時，一隻手抓住了後車架。
肖國慶說道：「那他答應你沒有？」
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徐達左看看鋁盒裡的魚，又看看沒入黑夜的背影，揚起手來對準自己的臉就是一巴掌。
「周秉昆，看我怎麼拾掇你，我要不讓你低頭道歉說盡好話，我就不叫徐達左。」
「我找廠長有點兒事。」
飯盒和圖書打開，頓時香味撲鼻，濃稠的湯里撒著一些香菜，中間是一條魚。
林躍拿在手中看了兩眼，連連冷笑。
徐達左的臉色一下子變了，他算是知道周秉昆攔住他要幹什麼了。
「明天，明天我一定給你，你也知道，不買東西，沒人會把工業券帶在身上。」
徐副廠長重新拿起筆，寫了一行字左右，又重重地拍了下桌子。
孫趕超也覺得有點兒不對勁，因為周秉昆是個什麼人，作為光字片兒一起長大的發小，他們比誰都清楚。你說發小之間，他行為散漫，蠻橫無禮能夠理解，在面對領導的時候，一向……表現懦弱，今天倒好，不僅有膽子跑到廠長那裡借工業券，還一副全然不怕得罪人的樣子，他發生瘋，想幹什麼啊？
「咦，秉昆，今天怎麼來這麼早？」
倆人十分無語，一個普通工人，找班長借工業券沒問題，找車間主任借也能說過去，這傢伙一越三四級直接去找廠長，這傢伙……給他能的哦。
「廠長，我想問問你，這裏面是什麼。」
林躍知道他為什麼這樣說，普通工人老老實實上班，認認真真工作，廠長也不能隨隨便便把人給開了，但這不代表沒事，不能開除，能給小鞋穿啊，比如派到外地去運木料，一個月在家待不了和_圖_書幾天不說，工資也多不了幾毛錢，而且這路上萬一有個什麼情況，還得把帳算到跟車的人身上。
這次徐達左沒敢耍花招，乖乖地把借條打好遞過去，林躍確認沒有問題后將借條收進兜里。
「寫你前些日子從我這裏借走兩張工業券啊。」
丟下這句話，他騎著自行車走了。
他說完這句話突然拔高的音量：「保衛科，保衛科，有人私拿廠里財物回家。」
徐副廠長指著林躍離開的方向，想要跳腳大罵又怕影響不好，憋了半天氣最後只是小聲喊了一句：「混蛋。」
這話說到一半，他明白了。
雖然很多人都知道他時不時地從后廚搞點葷腥回家，但誰叫他是廠長呢，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誰都好。
「廢什麼話，趕緊寫。」
繁星高掛，皓月當空。
「別說我逼人太甚，明天先拿兩張，剩下的三個月內還清，如果敢在背後搞小動作，呵呵……」林躍沖他笑笑，沒有把話說全，他也不用把話說全。
一來形勢比人強，二來自己被他拿捏的死死的，即便心裏很憋屈，他也只能忍著壓著，接過那支鋼筆，給林躍打了一張借條。
「誰走還不一定呢。」
林躍搖搖頭：「沒有。」
「哦？剩菜？」林躍拿筷子撥了撥：「一口沒吃的魚是剩菜啊？」
林躍說道：「明白了是嗎？今天你回家，把魚吃進肚子，一旦明天不認賬我找誰說理去？寫了借條呢，你要敢不給我，那就別怪我讓工友們幫忙評評理了。」
「走，再去探探他的口風。」
林躍把那張借條拍到自行車座上，指著第一行開頭的文字說道：「今借到和今借是一個意思嗎？這當廠長的就是不一樣啊，文化水平確實高，咱這種普通工人還真是差得遠呢。」
林躍說道：「他發的多用的少，而且我是借又不是要，好借好還還能結個善緣，我覺得挺好啊。」
「嘿，瞧他那牛氣衝天的樣子，這小子找削呢。」肖國慶一臉不爽。
讓他主動送出工業券？
眼見徐副廠長認慫，林躍轉過頭去，望來人說道：「哦，我看錯了，不知道哪兒來的野狗，被我跟徐副廠長一嚇唬，跑了，是不是徐副廠長？」
叮鈴～
「什麼？十張？你……這不是獅子大開口嗎？」
沒想到啊，萬萬沒想到啊，周秉昆居然這麼混，為了兩張工業券敢拿這種事威脅他，真要把廠子里的職工召過來，事情鬧大了，就目前這個形勢，調離工作崗位都是輕的。
「不叫啊？不叫也行。」林躍拍拍車座上的借條：「重和*圖*書寫！不過鑒於你剛才的表現，我漲價了，十張工業券。」
大晚上的，風一吹渾身都打顫。
「那成。」林躍從口袋裡拿出一支筆一張紙遞過去：「寫吧。」
「都……我……他都……」
「你找廠長借工業券？咋想的啊你？」
楊樹的葉子已經落盡，光禿禿的樹榦預示著冬天即將來到。
當日夜。
徐達左一臉不解：「寫什麼？」
「啊，是，是。」
徐達左抱怨之際，門衛小房子里走出一個人，循著聲音往車棚走來。
直到門衛小屋的門關上，林躍重新拿出一張紙遞給他。
林躍似笑非笑地看著徐達左。
「你是想說你飯盒裡這一整條和老王飯盒裡的半條都是剩菜吧？」林躍冷冷一笑：「咱們吉春市效益好，體量大的拖拉機廠宴請客人也沒見一桌飯上兩條魚的，且不說超標不超標的問題，我現在把廠里還在加班的工友都叫來，讓大家評評理怎麼樣。」
他扭頭一瞧，藉著月光和辦公樓門口的燈光看清阻攔自己離開的那個人的臉。
「好，我寫，十張就十張。」
徐達左呢，額頭已經開始冒汗。
……
這可能嗎？
「這是廠里宴請傢具廠領導的剩菜，我看還能吃，打包回家怎麼了？」
徐達左提著自己的包由辦公樓里走出，一面哼著小曲，不緊不慢地往車棚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