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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雞，我的雞……誰乾的？誰乾的！」

老太太抽了一口煙，只是對著窗外幽幽地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晴日高照，萬里無雲，可謂是難得的好天氣，然而胡麗的臉色正好相反，大暴雨，特大暴雨，醞釀雷火的特大暴雨。

「……」

昨天晚上胡麗被外甥氣得七竅生煙，即便陳玉蓮道了歉，心頭火也不是那麼容易消的，回屋后劈頭蓋臉給他們一通訓，講兄弟二人沒用，錢沒賺到還給一個14歲的孩子打了，說出去她都替兩個人臊得慌。

老太太叭叭地抽了兩口煙：「行了，行了，你們都少說兩句吧。」

「你這麼看我幹什麼？」

陳洪被它們吵醒，翻個身，把被子往頭頂拽了拽，就在他微微睜眼，想要看看現在幾點了，還能睡多久時，猛然瞥見陳平的眼睛，整個人打了個激靈，一下子醒了。

「陳金柱，你還是不是男人？看著你外甥這麼欺負我也不幫忙。」

「外婆，這半隻雞都是你吃的？」

三個人不敢怠慢，急忙從床上下來，穿好衣服推開房門走出去。

陳洪和陳平說話他沒反應，胡麗一嗓子就把他吼起來，可見怕老婆的病有多嚴重。

有沒有搞錯，胡麗還欠他一隻雞呢，林大爺講過的話，不要說失信，有打折扣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時候嗎？

最西面的房間里，胡麗在給陳金柱甩臉子。

嗯，他是比以前懂事了，但也比以前能闖禍了。

陳金柱也如詐屍般坐起來，用手揉了揉惺忪的眼，面帶茫然說道：「怎麼了？怎麼了？」

「這……胡麗，是不是過了？」

「去找大光哥啊，早一點把那些布頭兒做成拖把，就能早一點賺到錢，看昨天給他得意的。」陳平學著林躍的調調說道：「奶奶，我給你買了一條大前門。」

「你沒發現林躍現在變得比以前懂事了嗎？」

他聽到了西屋的爭吵，並未在意。

林躍把扒掉毛去除內髒的野雞用鹽腌好放到通風的地方，這樣做可以保鮮數日，之後又把提包里的香榧和榛子放到油氈上，香榧攤開，榛子堆好蓋起，忙完了又把新鮮的大棗和山梨洗了洗，裝進果盤端到東屋，放到老太太可以拿到的地方。

陳洪把弟弟按回去，剛要擺正身體繼續睡覺，這時窗外響起一聲尖叫。

……

「去弄野雞啊，這天氣不用鹽一下，明天會臭的。」

兩個人的眼睛一下子睜開，因為大聲喊叫的不是別人，是胡麗。

他看了一眼裡屋，發現被褥已經疊好，胡麗不在。

在這件ｗwｗ.ｈeｔｕbｏｏk.cｏm•ｃｏｍ事上，陳洪可不像弟弟那麼猴急，他聽到了林躍和陳玉蓮的對話，知道那些獵物和錢都是東陽縣獵戶給的，目的是討好姑姑，所以那個表弟就是銀樣鑞槍頭表面光，之所以囂張，也是覺得以後有第二個爹給他撐腰了。

林躍看著空空如也的鋁盆，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看來老太太真是饞壞了，不僅一個人幹掉小半隻雞，湯都喝了半碗，要知道這可是那些野雞里最重的一隻，刨去內臟也得有四五斤，這小老太太瘦巴巴的，胃口可是不小。

陳玉蓮這才鬆了一口氣，放開拉住他手腕的手。

陳洪也知道自己的毛病，不僅打呼嚕，還磨牙，陳平經常半夜推他的身子，如今又添了一個老頭子，父子接力雙打，這一晚有夠陳平受的。

林躍轉身就往外走。

「啊……我的雞！」

老太太往床頭放的煙灰缸點了點煙灰：「玉蓮啊，如果有合適的，再找個人吧。」

「我管你往哪兒擱，如果你不給我出氣，從今天開始，別想上這張床。」胡麗氣得直接把他的被褥丟在地上。

林躍聳聳肩：「誰讓她老欺負我媽。」

不過想想也是，這個年代的農村家庭，除非家裡來客人和過重要的節日，誰會把雞殺了吃呢。

長輩？讓他跪和-圖-書下來道歉？

她不知道兒子怎麼了，自從陳江河回到陳家村，他就跟變了個人一樣，以前的林躍別說頂撞胡麗，多看幾眼都不敢，小時候曾不止一次抱怨舅媽眼神嚇人，罵舅舅罵得好凶。

陳玉蓮：「……」

這時院子里又傳來胡麗的喊叫。

「雞都給她撒了，鍋里還有點湯，我給你做碗雞湯麵吧。」

「那還等什麼？走啊。」

「出去，你給我出去。」

「現在還早，再睡會兒。」

「你不要糊弄我，外婆摔的是腿，眼睛沒瞎。」

「對了，哥，你說那些破布頭兒，真能掙到錢嗎？你該不會是騙媽的吧？」

幾人回頭一看，發現說風涼話的不是別人，正是林躍。

他默默地把被子放到床上，今晚只能父子三人擠一張床了。

「……」

怪不得剛才的聲音那麼凄厲，這下可要了親命了。

「我是他舅媽，我要他跪下來求我。」

「飯後一支煙，賽過活神仙。」

陳平湊過去，往豬圈裡一看，張張嘴，好一會兒才喃喃說道：「死了，全死了……」

胡麗二話不說，把陳金柱趕出房間。

林躍說完不等回話，推開房門走出去。

陳平說道：「上廁所去了。」

陳洪和陳金柱也發現了問題的嚴重性。

「走？走什麼？」

陳洪也沒閑著，一邊給m.hetubook.com.com胡麗捏肩膀，一邊告訴她，說襪子王駱玉珠和全村希望陳江河都搶的布頭兒怎麼可能沒用呢，他可是聽陳大光說了，這些布頭兒是拿來做拖把賣的，絕對能賺錢。

……

翌日，麻雀在枝頭嘰嘰喳喳。

「我……那種情況，我總不能跟陳洪一樣跟他動手吧，萬一把他惹急了……他一個沒爸的孩子，可以什麼都不在乎，我這個當舅舅的，以後臉往哪兒擱？」

「舅媽，你這唱得哪一齣兒啊，不就是昨天沒讓你吃雞嗎？怎麼一氣之下把自己養的雞全宰了，這往下一個月，你們一家人不愁沒雞吃了，太霸氣了，咱可比不了，比不了……」

陳平和陳洪還沒有睡覺，一父二子面面相覷。

陳玉蓮怕他再去招惹胡麗和陳洪兄弟，趕緊把他人住：「你幹什麼去？」

「媽呢？」

稻穀收穫的季節，也是它們的狂歡節，稻場里只要沒人巡視，這群傢伙便會一窩蜂飛過去，掠奪農民們的勞動成果。

婆媳矛盾可以說是家家戶戶都有的一道坎，這麼多年來，為了家庭和睦，胡麗打罵陳金柱，不尊敬婆婆公公，給親爹親娘大手大腳花錢買東西的事她都忍了，結果就是慣得胡麗連小姑子都容不下。

「我可沒有騙媽，大光哥和雞毛哥是光著屁股長大的好兄弟，哪能騙他m.ｈeｔｕbｏｏｋ.cｏm•ｃoｍ啊，說能掙錢一準兒錯不了。」

「所以找個人吧，他不會怪你的。」

「哥，你跟爸打了一宿呼嚕。」

陳平揭開毯子就要下地。

「哦。」

「吵就吵吧，你怎麼能動手呢？」

「跟你舅媽吵架了？」

陳玉蓮身子一震，一臉窘迫，她沒有想到自己跟林躍的對話被老太太聽了去。

「我不動手，讓他們先打我？憑什麼？你怎麼不說做舅媽的沒長輩樣兒，當表哥的以大欺小呢，還有，餐桌是她打翻的，她自己不打掃，讓你這飯都沒吃的去干臟活兒，憑這幾點，我今天沒抽她嘴巴子就已經是給舅舅面子了。」

林躍沒有回答老太太的問題，過去拿起煙盒，抽出一支香煙含在嘴裏，嚓的一下用洋火點著，吸了兩口遞給老太太。

胡麗用顫抖的手指著他，歇斯底里喊道：「你……你這個小兔崽子，居然把我的雞都殺了，我跟你沒完。」

陳金柱趕緊把被褥抱起來：「玉蓮都給你賠不是了，那你想怎麼辦嘛？」

「媽，你說什麼呢。」

胡麗養的十幾隻母雞全死了。

陳平辯解說面對姑姑和奶奶，他不敢動真格的，就想嚇唬嚇唬表弟，誰知道那小子下手這麼黑。

誰能想到，三十年前人見人憎的小偷，三十年後成了國家保護動物。

幾分鐘后，陳玉蓮打掃完堂屋的垃圾走進東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