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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曉琴不敢怠慢，趕緊拿著包往家走。

那邊法警得到示意后打開通往休息室的門，一個穿著花襯衣，眼小臉長，抬頭紋比樹皮褶皺還多的男人走進法庭。

她拎起鞋柜上的手提袋，寒著臉走出家門。

「她死的早一點，這個世界上就少一個禍害，當初在派出所，明明是她打不到我把自己坑了，憑什麼讓爸道歉？覺得顧家好欺負是嗎？」林躍冷冷一笑：「馮曉琴，張老太傳謠言這件事是不是跟你有關？你怕鬧上法庭老婆子被法官一嚇把你賣了，所以一直在幫她說好話。」

史志偉視若無睹，到證人席坐下，對照面前文件讀了一遍證人誓詞，隨後開始了他的講述。

「對啊，爸，你看他說得這叫什麼話，張阿婆那麼大年紀的人了，什麼叫死就死吧？」馮曉琴在旁添油加醋地道。

這確實是一個問題。

二十分鐘后。

咦……

「爸給他道歉，就是為了息事寧人。」

噠～噠～噠～

噠～噠～噠～

他是真沒想到，那邊事兒剛了，兒子扭頭就把張老太送上法庭，這動靜可比進派出所還要大。

史志偉縮頭閃避，躲過了礦泉水瓶，嚇得直接離席跑到門口，指著張老太大聲說道：「你說瞎話就說瞎話，幹嘛把我也圈進去，這事兒跟我有什麼關係。」

「什麼？」老頭子手一哆嗦，險些把菜籃子丟了，皺著眉頭說道：「我不是說了，讓你別去招惹她嗎？就她那身體，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可怎麼辦啊？」

馮曉琴沖陪張老太坐在原告席的張定國使個眼色，老頭子站起來，把一份文件遞給書記員。

「肅靜，肅靜……」

「張阿婆，你怎麼了？」

……

馮曉琴整活半天，那邊沒有動靜，該看書看書，該上廁所上廁所，折騰無果，一賭氣側身睡了。

觀眾席上的人又在交頭接耳，想知道張定國遞給法官的是什麼東西。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張阿婆都不追究你的事了，幹嘛還不依不饒的？」

林躍只是笑，並不解釋。

台下坐了不少人，很多都是萬紫園小區的居民，張老太和張定國也算是小區里的老人，前者在樓下廣場跳了好幾年廣場舞，後者是原街道辦職工，認識不少人，現在張老太被告誹謗，還是同小區的顧家二兒子乾ｗｗｗ•hｅｔuｂoｏｋ•ｃｏm.cｏm的，大家當然很期待這個瓜了。

便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道開門聲，顧士宏提著一籃子蔬菜走進客廳，看到倆人就站在陽台邊，一邊低頭換鞋一邊說道：「我在樓下走的時候聽說張阿婆被人告了，這老太太最近事情不少啊。」

嘩……

張老太倒打一耙：「是你在誣告我。」

張老太嘴上這樣講，但是從激動地心情，顫抖的手，哆嗦的麵皮，無不證明她的狀態並不像上面說的那麼輕鬆。

馮曉琴懵了。

按照張定國的意思，本來是想用妻子患病的事實做借口，不到法庭參加審理的，架不住老太太執意要來，說自己身體好著呢，大家都知道她天天在樓下跳廣場舞，關鍵時刻拿生病當借口不參加庭審，豈不是顯得自己理虧？

張老太沒什麼文化，這輩子也沒遇到過大風大浪，就跟著張定國過了幾十年小日子，眼見史志偉不顧街坊情誼出賣她，抓起桌子上的礦泉水瓶就往證人席丟。

台下一片嘩然，因為這個男人不是別人，正是閑雲閣的老闆史志偉。

「顧士宏的二兒子把我給告了，大家評評理啊，上次在派出所，我家老頭子看在和他爸的關係的份上，讓他道了個歉就不追究了，現在他……他反咬我一口啊。」

「大約一周前，那天天氣不錯，挺風和日麗的，我下午沒有事，約了朋友去萬紫園小區南邊的觀雲茶樓喝茶，路過正對小區門口的噴泉廣場時，看到張阿婆坐在長椅歇腳，我就過去打了聲招呼，她讓我陪她說會兒話，我看時間還早，本著尊老愛幼的想法就在她身邊坐下，她抓著我的手問我馮曉琴怎麼樣，我說好，她又問我是不是後悔當年沒有娶她，我說男人要以事業為重，沒闖出一番事業前，不考慮成家的事，她誇我有志氣，然後話鋒一轉，講起馮曉琴的丈夫顧磊，她告訴我，顧磊買了一輛寶馬車，目的是為接送堂弟顧昕的女朋友上下班，也就是要搞婚外情，這件事被顧昕知道后，倆人當著全家的面大吵了一架，她叮囑我不要跟顧磊這樣的人渣學，有老婆孩子了還賊心不死，居然把手伸向堂弟的女朋友，搞得別人分道揚鑣，太無恥了，太缺德了，最後又講馮曉ｈetｕｂｏｏｋ.ｃｏm•ｃｏｍ琴很可憐，很不幸，讓我多開導開導她。」

林躍意有所指地道：「我倒想看看張老太到了法庭上還敢不敢倚老賣老，你說……她這一把年紀，黃土埋到脖頸子的人了，為什麼要傳我們家的閑話呢？這背後是不是有人指使？」

如果被小區里的人知道，謠言事件是她跟張老太一起策劃的，那她早先獲得的好口碑不就砸了嗎？不僅如此，還會被小區居民扣上一個心機婊的帽子，就那群老娘們的德行，搞不好會指著她的脊梁骨罵。

這種事吧，最重要的就是人證，小區居民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誰願意蹚這趟渾水？

周圍的人面面相覷，心說這事兒怎麼還沒完，那顧家老二是真剛啊，一點虧都不吃。

她傳瞎話也是挑對象的，都是一些熟人，熟人嘛，怎麼可能出賣她。

「被告，你有什麼要說的嗎？」

老頭子氣得不行。

馮曉琴心想以前把吃虧是福這句話掛在嘴邊的不正是你嗎？

這次審判長連敲三組，計九次法槌，又叫法警開門，放史志偉出去，張老太這才好了一點。

當晚，馮曉琴洗完澡，換上了她自認為最好看的內衣，還噴了點助興的香水，在床頭晃來晃去。

馮曉琴直接站了起來，對著往證人席走的老熟人擠眉弄眼，小聲質問：「你怎麼來了？你想幹嗎啊？」

顧磊要請出的證人是他？

馮曉琴的心一顫，沒錯，她就是擔心這個。

林躍看向法官：「審判長，我請求證人出庭作證。」

當然，不解歸不解，她最不爽的是美人計失效，無法誘使他撤案。

馮曉琴說道：「爸，告張阿婆的人是顧磊。」

張老太很生氣，說起顧家老二來，那真是恨得咬牙切齒，口噴飛沫。

其實別人怎麼講她，她不在乎，關鍵是再跟顧家發生衝突，就沒人幫她說話，給顧士宏施壓了。

「那就沒錯了，3日後請到區人民法院，民事審判3庭參加審理。」法警眼見老太婆不接，乾脆把傳票遞給馮曉琴，又讓其作為代理人簽字，拿著送達回證走了。

馮曉琴和張定國一臉錯愕，已經過去那麼多天的事了，他怎麼證明？除非有第三人在場，且願意出庭對質。

「你……你……你怎麼這麼渾。」

「在拿出證據前，我和*圖*書要在法庭上再確認一遍，你是不是繼續堅持沒有在人前詆毀我的說法？」

林躍覺得這相當可笑，換成顧磊，可能真就豎旗杆投降了，畢竟以前做這事兒屬於馮曉琴給聽話的丈夫的獎勵，只可惜他不是顧磊，對一個38歲的女人興緻寥寥，當然了，如果馮曉琴能來點兒花活，他會考慮給小破車踩個地板油，做做暴力檢測什麼的。

馮曉琴問完，法警稍作停頓，回頭看看老太婆，耐著性子回了一句：「原告姓顧。」

馮曉琴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有恃無恐，只要張老太不露怯，那這場官司最後一定會不了了之。

見到A4紙上的內容，他啞然失笑，果然，這就是張定國和馮曉琴的大招。

旁邊維持秩序的法警趕緊湊過去，用身體隔開兩人，他們一邊不敢對老太婆動粗，一邊又得確保她不要鬧事，反正從動作到表情都很彆扭，就差搞個人牆把她圈在裏面了。

她想不通，實在想不通。

「死就死唄，拉到火葬場一燒，給工人拿大鐵鍬和磚頭拍碎壓扁，擱進小木頭箱子往地里一埋，就這麼簡單。」

嘩……

「她是不是逢人便講既然我道歉了，那她就大人有大量，饒了我這回，不然一定要給我弄進局子呆兩天？」林躍說道：「難道張定國沒有告訴你們，道歉的是我爸，我從來沒有在這件事上低頭表態？」

他不是一個肯吃虧的人？

「爸知道你不服，可是再怎麼樣，也沒必要鬧上法庭吧？」聽到林躍是為他不值，咽不下這口氣才把張老太告上法庭，顧士宏還是很感動的：「張定國說她腦子不好使，就別跟她計較了吧。」

顧磊？

是因為萬紫園小區廣為傳播的兩個謠言里，他是其中一個的主角嗎？

馮曉琴自然知道文件上寫了什麼，這還是她給張定國出的主意，讓老頭子找張婷的主治醫師給出了份診斷報告，這樣一來，無論顧磊怎麼告，都沒有贏官司的可能。

張老太可能是做過功課，也可能是老伴兒的陪伴讓她有安全感，第一次坐上法庭被告席居然沒有怯場，指著林躍說道：「顧老二，你講我誹謗你，你有證據嗎？」

原告姓顧？

「警察同志，能告訴我們是誰發起的訴訟嗎？」

顧磊告張老太誹謗他，拿出證據來啊。

和圖書誹謗？

便在這時，林躍突然站了起來，看著主席台說道：「審判長，醫生給張婷家屬開具的診斷報告里用了『時好時壞』這個形容詞，那如果我能證明她是在神志清醒的時候實施誹謗的呢？」

「她死不死，管我屁事，難不成還能變成鬼來找我算賬？」

馮曉琴聞言心慌，這事兒不是她指使的，但是跟她脫不開干係，如果她不跟張老太講顧家的事，張老太就不會給她出主意，她如果不點頭，也就沒有抬高自己貶低顧磊的謠言。

三天後，MH區人民法院，民事審判3庭。

張定國拗不過她，也只能隨了她的心意。

「審判長，我有新的材料要提交。」

除了這個人，她實在想不到誰會閑著沒事幹起訴一個老太太了。

審判長連敲三下法槌，觀眾席的人才止住議論。

台下市民交頭接耳，很不理解史志偉的動機，張老太是好心嘛，也一直在誇他，貶低顧磊，怎麼這貨到了法庭上就跟顧磊穿一條褲子了？萬紫園小區愛閑聊的人誰不知道他對馮曉琴有意思啊？

既然事情已經這樣了，那她肯定要和老傢伙通氣的，別到時候被律師一問，給法官的小鎚子一驚，就把她給賣了。

美人計？

張老太很誠實：「沒錯，是我家。」

「警察同志，你們是不是搞錯了？」

「不行。」林躍寒聲說道：「我就要把事情鬧大，讓她當眾給我道歉，讓那些背地裡議論咱們家的事的人瞧瞧，往後說話的時候注意點。」

顧昕？

馮曉琴看看身邊空座，那是顧士宏的位子，不過老頭兒覺得尷尬，沒來。

噠～噠～噠～

按理說也到了接孩子的時間點，不過林躍知道，她的主要目的不是去接小老虎，是去見張老太。

馮曉琴在旁邊安慰道：「張阿婆，你別急，我現在就回家，問問他這是怎麼回事。」

看得出來，張老太有點緊張，眼睛眨得很快，吊著嗓子說道：「那你把證據拿出來。」

噠～噠～噠。

「呵呵，爸是爸，我是我，在小區里造我的謠，動手打我，還反過頭來要顧家人給他們道歉？你覺得我是一個肯吃虧的人嗎？」

「我是說你。」

三位法官湊在一起商量了一下，又讓書記員把它拿給林躍。

「張婷，68歲，家住萬紫園小區二十三號樓三wwｗ.hetｕｂｏｏk.cｏｍ•cｏm單元201，不對嗎？」

馮曉琴氣哼哼地看著林躍。

都知道神經病殺人不犯法，張老太有三甲醫院的主任醫師開具的精神異常診斷報告，那這案子審理到最後也是無法定罪的，最多由其監護人承擔部分民事責任。

張老太一臉氣憤，吊著嗓兒說道：「我都已經原諒他了，他居然要告我？這個忘恩負義的小兔崽子，顧士宏怎麼會養出這樣的兒子？」

這下眾人明白了，史志偉是嫌張老太把他也整進謠言里，不過話說回來，謠言里的史老闆不是正面典型，光輝形象嗎？為了馮曉琴痴等七八年，怎麼看都有助於提升他在小區里的名望，閑雲閣也能多幾個路人轉粉的客戶，他為啥要毀了這個人設呢？

「鬧到法庭上，爸和張定國以後還怎麼做朋友？而且你說張老太是傳謠的人，有證據嗎？」

顧磊什麼人？有次走路把腳崴了，腳踝那塊兒腫得老高，上班都成問題，就這還不忘哀求她搞一發，如今這是怎麼了？至今一個多月沒碰她了。

不過這一招只是三保險里的一個，沒起作用也無所謂。

這場官司不涉及金錢……這麼說也不準確，因為林躍除了要求張老太當眾賠禮道歉，承認錯誤以外，還向張家索賠一元錢。

她在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林躍的回答將其驚醒，趕緊移動視線，投向庭審區。

所以折騰半天全都白費，在這一點上，她覺得顧磊真可憐。

「當然有。」

書記員把東西遞給主席台中間坐的審判長。

顧士宏一看他鐵了心要搞張阿婆，知道怎麼勸也沒用，只能搖搖頭，拿著手機去給顧清俞打電話了。

馮曉琴恨聲說道：「你就作吧。」

有人看看法警的背影，一臉擔憂問道。

兩邊都沒請律師，法官對這種西家長東家短的扯皮官司沒太大興趣，機械地宣讀完庭審紀律，便讓原被告雙方自行答辯。

她的嗓門大，聲音尖，這句話喊出，圍著噴泉跳廣場舞的大爺大媽全停下動作看過來。

「問什麼問啊，我老婆子一把年紀，還怕他告我不成。」

顧家客廳。

他竟然也來參加庭審了。

馮曉琴說道：「你沒證據就說張阿婆誹謗，人家在法庭上反告你誣告怎麼辦？聽我的，趕緊撤訴。」

她的視線往回收時，忽然看到一個令人意外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