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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音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林躍按了按她的肩膀，走到對面坐下。

鄧小琪一下一下掐著左手手背，就在她試著硬起心腸，告誡自己聽媽媽的話時，目光瞥及門診樓大廳走過來的人影，猛一哆嗦，站了起來。

你怎麼？

陽光湧進來，照亮他的上身，在皮膚上漫出溫暖的黃。

一般這個年紀的高中生，有幾個會做飯的？中餐還燒不好呢，更何況是面前一看就令人食指大動的西餐？

這……

林躍突然停下來。

「林……林躍？你怎麼……怎麼……」

「以前？裝的。」

他小聲答應一句，去開門看不到的地方站了。

「快，外套。」裴音推開他不老實的手，去拿他丟在地上的外套，想讓他儘快穿好離開這裏，然而世事就是那麼奇妙，只聽叮的一聲輕響，電梯門開了，隨後是客廳門。

「這就開始吃醋了？」

想到這裏，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在認真考慮這個問題。

餐桌上擺了四道菜。兩道香煎牛排，蓋在上面的醬料呲呲作響，黃色的玉米粒，紅色的胡蘿蔔丁和綠色的西藍花點綴左右，中間還有一道水果沙拉和一道蒜香開背蝦，紅酒已經打開了，倒進天鵝造型的醒酒器里，深紅色的葡萄酒在餐桌上方吊燈的照耀下分外誘人。

「媽，媽？」

她居然在認真考慮和林躍結婚的可能性？

錢三一揮揮手。

雖然……有那麼一瞬間，她也覺得很刺|激，但是想歸想，以林躍和錢三一的關係，如果兒子知道母親和他睡了，那後果……太可怕，打死都不能這麼干。

裴音睜大了眼睛，一臉錯愕。

裴音先是一愣，過了幾秒鐘，終於想明白這個字的含義。

江州市第一人民醫院人太多，人多就會嘴雜，江州市第二人民醫院之前去過，萬一被醫生認出來問她們怎麼驗了個血就跑了，那不是很尷尬？

她下意識退了一步，但是後面就是窗戶，頭一下子磕在玻璃上，有點疼。

這是上中學來養成的習慣，每次出門裴音都會目送他離開。

剛才只顧自己爽，把錢三一拋在了腦後，這個點兒……正是精英中學下課的時間。

裴音再次擠出一個不自然的微笑，也跟他揮手告別。

當然，除了緊張還有怕，怕疼，怕羞hｔｔｐs://wｗw•hｅｔｕboｏｋ.cｏm•cｏｍ，怕未知。

「我……不行了。」

「你……還想？」

是，當初是她不讓鄧心華給林躍打電話，現在她也沒通知他的打算，一來羞於啟齒，二來害怕他跟鄧心華說一樣的話，三來如果他說留，那他們應該是什麼關係？總之她被巨大的困惑與迷茫包圍，可以說一天一個念頭，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

就在她無所適從時，一句話飄進耳朵。

「那你會不會娶我？」

鄧心華拍拍她的手：「小琪，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上只有媽是真心對你好。你聽媽的，眼一閉，牙一咬，狠狠心就過去了，只當這個孩子跟你無緣。」

兩個小時后。

「咦，這裏怎麼有瓶紅酒。」

唔……

高規格的西餐廳她吃過，但是感覺……完全不一樣。

這時林躍在她耳邊說道：「現在他走遠了。」

事到如今只能轉移話題：「你覺得他會為這個孩子負責嗎？而且當初我要給他打電話，是你不讓我打的。」

「哦，好。」

她這才止住腦海里脫韁野馬一樣的思緒，叉了一塊牛排放進嘴裏，嚼了兩口發現不對啊，這是他在永輝超市買的大希地牛排，周末的時候會煎一個給錢三一補充營養，但是林躍做的這個，口感提升了不少。

或許是因為懷了他的孩子？

「你別……三一還沒走遠呢。」

好玩？

鄧心華和鄧小琪坐在診室外面的走廊里。

她起身下地去拿衣服，想要送他離開，未想剛才運動過頭，體力不支，腳一挨地便是一陣腿軟，幸虧林躍扶了她一把，不然就趴地上了。

鄧心華一看就差臨門一腳，等驗血報告出來就可以打胎了，女兒居然打退堂鼓，便按住她的手背安慰道：「別怕，有媽陪著你呢，現在的技術比以前好多了，不會疼的。」

江州市婦幼保健院。

一周后。

裴音臉都嚇白了，抓著林躍的手拚命搖頭，面帶哀求看著他，意思很簡單，希望他不要出去。

林躍眼見她怔怔地看著自己，上前一步，貼著她的耳朵說了一段話。

這時錢三一朝她的卧室走來。

「早么？就一點吧，媽，你這是……怎麼了？臉色好難看，還出了這麼多汗？沒事吧？」

「他…hｅｔｕｂoｏk•cｏｍ•ｃom…有爸爸的。」

他去沙發上拿外套，突然注意到茶几放的紅酒，有些意外，家裡是沒有酒的，因為裴音的關係網很簡單，極少有朋友登門拜訪。

她？

「三一……你……今天怎麼回來的這麼早？」

錢三一回來了！

這時外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裴音來不及穿外套，撿起搭在椅背的睡衣往身上一披，腰帶一系，裏面啥也沒穿，就這麼心急火燎地開門出去。

「一直繃著會悶的，夫妻之間要有情趣，難道你還沒從上次的婚姻里吸取教訓嗎？」林躍把盤子里的牛排用刀叉切開端到她的面前：「快吃吧。」

「別這樣，我們……」

「你不覺得被他撞見會很好玩嗎？」

「這些……都是你做的？」

裴音略作停頓，頓時反應過來，臉色一變。

半推半就從來都是女人的專利。

「我……我……」

這個問題絕對屬於靈魂拷問，鄧心華懵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說後悔了，註定會為母女關係製造隔閡，如果說沒後悔，那便等於鼓勵她把孩子留下來。

「晚上吃什麼？」

裴音打了個哆嗦。

嗤……

到底是個學生，太單純，錢三一接受了這個說法，拿著外套離開了。

「小琪，媽是過來人，比你更懂一個孩子對於女人意味著什麼，你將來會後悔的，聽媽的話，不要多想，如果太緊張就做深呼吸。」

「都是你冰箱里有的東西，食材有限，將就著吃一頓吧。」林躍非常貼心地走過去將椅子往後一拉，扶她坐下。

裴音滿臉的不可置信，她發現自己無法理解他的想法，這麼做的話他能得到什麼？

「唉，好吧。」

「你……唔……」

經歷過上次婚姻的失敗，她對自己沒有信心。

這……他連夫妻相處之道也懂？

「不應該。」

「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貧？」

裴音帶著劇烈的喘息，語無倫次地說著。

她的手揚起，想要反抗，卻被林躍直接握住手腕拍到窗戶上。

在靠近床頭，被陽光侵染的區域還有一件蕾絲拼接，中間是蝴蝶結的紫色內衣。

鄧小琪緊張得要死，兩腿併攏坐著，雙手死死握拳，指甲都快摳進肉里去，而且臉白得看不到一絲血色，得虧她因為不好意思低著頭和_圖_書，不然肯定會吸引很多人的目光。

「……」裴音很無語：「你跟鄧心華好的時候，也每天做飯給她吃嗎？」

昏黃的光透過窗帘縫隙灑在一塵不染的地板上，床尾是亂扔的衣服，一件薄款針織衫，一條牛仔褲和一條黑色高腰褲糾纏在一起，還有兩雙鞋子，其中拖鞋的一隻被踢進了床底。

他好意思用這個形容詞？

裴音尷尬一笑：「別緊張，逗你玩的。」

林躍趁她愣神，拿起外套隨便一穿，就要往外面走。

「媽，你要不要去看醫生？」

至此時，卧室的床單都換了三條了，她發現自己還是完全看不透他，對比蔣昱文那種嘴上不斷說愛，步步進逼到讓人窒息的男人，他更加符合女人心目中白馬王子的形象。

……

現在她知道為什麼鄧心華那種曾經的交際花也對他百依百順，言聽計從了。

錢三一……確實是個問題，很大的問題。

「……」

「哦……是……是一名新學生的家長帶來的伴手禮。」裴音十分心慌，用力好久才擠出一絲笑容。

不過大腦跟身體是兩種狀態，很興奮，轉得極快。

「媽……」

「你。」

自己究竟在想什麼！

「媽，要不……咱們回去吧。」

不是醬料和火候的問題，絕對不是，就是牛排的品質高了。

「真的嗎？」

「那行吧。」

便在這時，卧室門打開，林躍像一個無聲的幽靈走過去，從後面攬住她的腰，把臉貼近。

十幾年了。

鄧小琪把手放開，又把手攥緊，如此數回，方才用微微顫抖的聲音說道：「我是說……能不能留下他？」

兒子的事，林躍能幫忙？

裴音很苦惱，這怎麼可能呢？

好像是知道她內心的想法一般，伴著打得耳朵溫癢的呼吸，一個有魔力的聲音鑽進耳廓。

「今天辛苦了，多吃點。」

像鄧心華母女反倒成了異數，很簡單，別人想的都是備孕安胎，她這個當媽的是帶女兒來打胎的。

年輕就是好啊，不服不行。

裴音以為自己聽錯了，且不提林躍和錢三一關係很差，就算是好朋友又能如何？連她都做不到的事，他能做到？

曾經的中考狀元一無所覺，回頭走路。

對比以往早了六七分鐘。

她說話的時候，走到樓前的錢三一轉身抬頭，跟她www•ｈeｔuｂoｏｋ.ｃom.coｍ對視。

鄧小琪「我」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裴音的頭髮都濕了，躺在床上緊閉雙眼，不知道是害羞，不敢看折騰了她整整兩個小時的男人，還是說太累了，全身無力，骨頭像散架一般，只想就這麼癱著，連抬眼皮的力氣都沒有。

……

都說通往女人心裏的捷徑是XX，這話還真沒錯，尤其是像她這種久旱逢甘霖的文藝女性。

其實……

「好問題。」

她這樣安慰自己。

錢三一發現她今天很不對勁，臉紅彤彤的，汗津津的，不僅光著腳，走路的姿勢也有些不自然。

「再不吃就涼了。」

「你饒了我吧。」

「真的。」裴音哪裡敢在這個問題上跟他糾纏：「三一，你去看看你奶奶吧，正好陪她吃個飯，媽媽身體不舒服，晚上就不給你做飯了。」

當林躍再次封住她的嘴巴的時候，她沒有反抗。

看著他開門出去，然後是噔噔噔的下樓聲，裴音鬆了一口氣，轉身走到陽台打量樓前走道。

「小琪，你聽媽媽說，這孩子不能留，你今年才19歲，還是個學生，自己都照顧不好自己，怎麼照顧他？真要生下來，你的人生會完全改寫，你的演員夢怎麼辦？明星夢怎麼辦？而且你也不想孩子生下來就沒爸爸吧？」

其實……就算不結為夫妻，能維持現在的狀態也挺好。

聽到他叫吃飯，裴音拖著疲憊無力的身子走出卧房。

她下意識用手去捂小腹，雖然2個多月還感受不到小生命的存在，但是一想到打胎，心裏就很不好受，特別不舍。

裴音驚呆了。

裴音看著他，都說天才是孤僻的，可是眼前這傢伙，那真是上得了殿堂，入得了廚房，能修水電氣暖，也懂栽花遛鳥擼貓養狗，茶藝酒事樣樣皆通，歷史故事、名人軼聞、地緣政治、前沿科技講起來頭頭是道，比起「天才」這個稱呼，她一直覺得，「人精」這個詞放在他身上更合適一點。

就在失神的一瞬間，有人趁虛而入。

就算不考慮錢三一，不考慮林強夫婦，難道她這個年紀的人了，還能給他生兒育女不成？

你？

「後悔……那你當初選擇養育我，事到如今後悔了嗎？」

就這還將就？

這話沒錯，可是……

鄧心華給她嚇了一跳，順著她的視線扭頭https://www.hetubook.com.com看去，臉色為之一變。

讓錢三一接受自己的同學當后爸，還是一個討厭的同學當后爸，這比接受蔣昱文還要難。

裴音居然一點抗拒心理沒有。

林躍夾了一隻蝦線處理得乾乾淨淨，紅白相間，帶著黑胡椒顆粒的開背蝦給她。

傍晚。

「不用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裴音撒謊道：「哦，沒……沒事，就是有點不舒服，你走後就去睡覺捂汗了。」

「你……別……」

她好不容易緩過一絲勁兒，睜開眼睛就被電子鐘上的數字澆了一盆冷水，瞬間清醒過來。

「好啊，只要你能搞定你兒子。」

不是那個人精，是人類妖精的人精。

「三一要回來了，你趕緊走，別被他撞見。」

「別管那麼多，好吃就行了。」

無痛人流，無痛人流，說是無痛，真信了才是傻，體質好的或許休息兩三天就可以咬著牙去上班了，體質不好的，那就得當月子養。

錢三一也沒多想。

「放開我。」

爺爺死了，爸爸和家裡斷絕關係，現在就董霞一個人住，他這個當孫子的自然是要跑得勤快一點的。

如果不是他，她都忘了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的意義是什麼。

所以這次來了小一點的專科醫院，然而她們算漏了一件事，現在政策放開了生二胎的限制，很多工作穩定沒有生活壓力的70后和覺得一個子女太孤單的80后開始備孕和已經懷孕，加之今天周一，門診樓做檢查和化驗的人多得叫人咋舌，得排隊。

「我沒有緊張，我是認真的。」

林躍看了躺在身邊的人一眼，掀開蓋在身上的毯子，穿好牛仔褲，走到窗邊把帘子一拉。

鄧小琪用不確定的語氣說道，完全沒有了曾經一說起林躍就咬牙切齒的樣子。

他非常自然地問。

「這……不是我買的牛排吧？」

裴音以為會把他嚇住，畢竟20歲的小夥子娶一個40歲年近中年的熟|女太離譜，他的父母那一關就過不了，誰承想他的表情十分自然，未見一絲局促，更別說不安了。

林躍用手叩了叩桌子，提醒她吃飯。

房間里瀰漫著一股曖昧的香氣。

「你不是一次又一次告誡自己，為了錢三一什麼都能犧牲嗎，就像搬出鄉村花園，搬來翠湖人家，現在你不得好好犧牲一次？」

她就是缺一個說服自己的理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