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坦誠
「既然你對我坦誠了一件事，那麼我也要對你坦誠一件事。」她說，「這是我向總部申請的道具。因為這次的任務需要與作為惡魔術士的線人接觸，所以總部就通過了我的申請。而這個道具的功能是『偵測謊言』。如果與我對話的人撒了謊，它就會發燙提醒我。」
輸作陡然看向我，臉色像是被扼住喉嚨一樣凝滯住了。
「那麼，我們只能先與輸作見面了。」我說。
我暫且收攏心思，先將注意力集中到其他事情上，「咬血有可能潛伏在那裡嗎？」
更加重要的是，我不想在她的面前做出揣著明白裝糊塗的欺瞞行為。
「那麼，你知道傳教士現在在哪裡嗎？」我問。
「你是想要在道德上譴責我嗎？我又有什麼辦法，我也是要聽從命令交差的。如果不與其他惡魔術士一樣那麼做，在見到你們之前我就先被自己身邊的人殺掉了。不是有句話叫『緊急避險』嗎？我這是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又有什麼錯？」他連珠炮似的問。
他微微一頓，說了下去，「我知道傳教士在這座城市的目的是什麼。」
「你到底是什麼人？」珠暗懷疑地說，「還有……紅手套又是什麼人？」
我有點懷疑他是不是在暗暗諷刺我，因為我可算不上是「根正苗紅」的執法術士。
看到這一幕，我反而是稍微恢復了冷靜。只不過，珠暗真的有那麼生氣嗎？還是說她僅僅是認為自己在這時候應該生氣呢？她的表現更加像是演技，但不是演給我和輸作看的，而是演給她自己看的。
「哼……沒什麼特別的，我只不過是想要站在贏家的陣營裏面而已。」輸作理所當然地說。
我們進入了碰面地點的店鋪。這家店鋪儘管還掛著招牌，卻已然處於待租空置的狀態，店裡大部分東西都被撤走了，連張椅子或凳子都沒有。在裏面有個男人混不吝地席地而坐，他身上散發出了邪惡的靈hetubook.com.com性波動，看到我們走進來也不意外，反而露出了做作的歡迎表情。顯然，他就是惡魔術士輸作。
「原來如此……」我說，「不過，我得事先提醒你，你是惡魔術士，即使真的加入安全局，也只能做處處受限，連身家性命都不在自己掌握之中的『惡囚』。」
「慢著。」我先讓輸作停止，再對珠暗說，「我有話要與你單獨交流。」
「自保？那些不死人被你殘害成了這麼支離破碎的慘狀，我看你是樂在其中吧。」我說。
我想了想，「你有辦法使用追蹤術找到傳教士嗎？」
但念及此處，我頓時改變了主意。
其實我很清楚，既然這裡有三個不死人，那麼八成就是輸作在我們到達之前抓來了附近的路人，並且對其「做了一些事」。我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相應的心理準備，但是當我看到裏面的場景時，還是產生了難以抑制的沸騰情緒。屋子裡放著大量被切碎的血肉，從肢體殘骸的數量和大小，以及地上的衣服碎片來看，是一家三口。所有的血肉都痛苦地抽搐著，彷彿在無聲地哀嚎。
「做不到。」她搖頭，「傳教士的潛伏能力也極強，以前也不是沒有過追蹤能力不下於我的執法術士追蹤過他，卻都無功而返。只要他一門心思地躲藏，我就無法追蹤到他。」
而我要對她說的話很簡單，那就是向她說明自己的記憶讀取能力。
問題是，我真的應該殺死這個來之不易的線人嗎？
變成這個樣子就再也無法複原了，只能由我給他們解脫。但是在此之前，我或許應該先把輸作殺死。
「而現在的局面不正是如此嗎？全國各地的前夜勢力都在被安全局飛速地消滅，過去看上去那麼強大的組織居然像是泡沫一樣一戳就碎。」他接著說，「這場隱秘世界戰爭的贏家註定是安全局，我可不想跟著前夜這
和*圖*書副大棺材一塊兒入土。」聽我說完之後，她過了一會兒才說出了話，語氣里混合著強烈的懷疑和糾葛，臉色陰沉地質問：「既然你能夠得到自己所殺之人的記憶，那麼，難道我丈夫的記憶也……」
不過，我暫且放下了立刻殺死他的念頭。他作為線人的使用價值並不局限於情報，更加重要的是，他八成也與其他惡魔術士一樣不知道傳教士和紅手套的行蹤線索。不妨看看他接下來會說些什麼吧。
惡魔術士十有八九就是輸作，至於另外三個不死人……
正當我還在沸騰的情緒之中竭力冷靜思考的時候，珠暗卻是更快一步。她毫不猶豫地抬起手，紅色的長刀憑空出現在了她的手裡。然後，她激動地轉過身，對著輸作斬擊了過去。
話雖如此，我可能還是有些高估了自己的忍受力。
珠暗面露意外之色，隨後與我一起走到店外，而輸作則被留在了店裡。珠暗似乎看得出來我有不方便讓輸作聽到的話，她對著空氣施展了個法術。我感受到有道無形的結界封閉住了我和她的周圍，這貌似是種反探查的法術，能夠隔絕結界的內外，讓外面的人無法聽見裏面的人說話的聲音。對於她這種精通偵查與反偵察的術士而言，這類法術也算是基本功了。
「不，這個能力是我在去年才得到的。」我搖頭。
「初次見面，我是執法術士任塞。」我也不知道拿什麼作為開場白，只好用了個在這種場合下難免有點生硬的句式。
「你們就是約好了和我碰頭的安全局術士？」他笑著說。
「是的，我們就是。」說話的同時，我卻沒有停止移動，而是大步流星地走到裡屋前，把門打了開來。
「你——」珠暗停止揮砍，死死地盯著他。
「我很清楚，無非是變成安全局的家犬而已。當然，待遇肯定是比不上你們這些『根正苗紅』的，但多少人想當狗還當不成呢ｈｅｔｕｂook.ｃｏｍ•cｏｍ。」他不以為然地說。
誠然，如果她將我的記憶讀取能力曝光出去，以後必然會對我的諸多行動造成巨大障礙。倒不如說，考慮到她對我的極端怨恨，不那麼做才比較奇怪。但是她要怎麼做是她的事情，我要怎麼做是我的事情。即使她真的那麼做了，那也是過去的我種下的苦果所致，而自食苦果也是我應受到的報應。
「沒有可能。雖然資料里也提到過她有著極強的潛伏能力，但既然她是超主力級術士，就無法帶著那麼巨大的力量騙過我的偵查。」珠暗篤定地說，又問，「你真的打算與那個惡魔術士合作嗎？」
如果他說自己知道，我或許會真的忍不住把他殺死了，直接讀取他的記憶。
「看來我不用繼續自我介紹了。」我說，「那些不死人都是你抓來殘害的？」
而令人失望的是，他搖頭了。
她先是在遠處對著碰面地點使用了偵查的法術。說是使用法術，也看不見什麼「聲光效果」，只是感覺到有一股極其隱蔽的靈性波動從她的身上擴散開來。結束之後，她便臉色一緊，對我說：「從那裡反饋來了奇怪的波動，像是那些死不了的受害者發出來的，數量大約是三個。以及，那裡還有個惡魔術士。」
珠暗是因為想要避免我忍不住憤怒動手，所以才會故意搶先我攻擊輸作的嗎？應該不會吧，她一定是覺得我就是個真心邪惡的，與惡魔術士沒什麼差別的人渣才對。
看來我的名聲是真的有在好轉，而好名聲也有其副作用。
我正要作答，她便忍不住阻止了我，甚至帶著隱約的哀求，「不，算了，不要再說了……」
既然是要共同行動，那麼說明自己的長短本就是應有之義。之前我就是因為覺得不應該暴露自己有著讀取記憶的能力，所以才有意無意地避開了與她交換重要的情報，但是這種隱瞞重要情報的行為放在並肩作戰的關係里無論和圖書怎麼想都是自私且不光彩的。
輸作卻是完全不敢反擊，只是連忙護住自己的頭顱，同時用靈性力量防禦住全身。以珠暗那貧弱的力氣原本是不足以擊穿這層防禦的，但是她的紅色長刀有著不可思議的鋒利，竟將這層防禦撕裂開來，接二連三的斬擊把輸作劈得皮開肉綻血肉模糊。
我閉上了嘴巴，而她則做了數遍深呼吸，然後摘下了自己的手串。
「你說的是真的嗎？」我問，「那樣的秘密，是你們所有人都知道的嗎？」
從那些惡魔術士的記憶里我已經得知，傳教士幾乎所有的手下都不知道他想要做什麼，只是奉命行事而已。但是我不打算暴露自己有著讀取記憶的能力，便裝成了一無所知的態度。
「傳教士這次會不會失敗我不知道，但是前夜最後一定會失敗。」輸作說出了自己的看法，「前夜確實是這個國家目前最強大的惡魔術士組織，可就算是這樣又如何。罪犯的團伙無論做得再怎麼有聲有色也不過是罪犯的團伙，好好藏起來還能夠在暗處站穩腳跟，利用黑暗和影子讓自己看上去深不可測，一旦走到檯面上，就會立刻成為笑話。」
自從不小心摟抱住我，珠暗便一直沉默，移動的時候也時刻注意與我保持距離，好像是害怕自己會再次失態一樣。與我這個仇人親密接觸，想必令她渾身不自在，但要是繼續維持這個距離感也很難溝通。好在當我們找到碰面地點的時候，她貌似還是整理好了心情，以不夾帶任何情感色彩的工作性質口吻，與我重新建立起了交流。
「魔人李多……」他以前肯定有在哪裡聽說過我，不過比起我本人的臉，果然還是武器比較好認，他看著我殺死不死人的武器，臉色頓時變了。
「你是認為傳教士一定會失敗嗎？」珠暗問。
但是，我們真的有必要與他合作嗎？如果只是想要他作為線人所擁有的線索，那麼我直接把他殺死，再得到ｈｔtps://www•ｈetuｂｏｏk.ｃoｍ•cｏm他的記憶，結果也是沒什麼差別的吧？
「你要怎麼證明，怎麼定我的罪？就憑你的話語和感覺嗎？」他說，「我不怕你，我知道的，你根本沒有過去傳聞的那麼恐怖，只不過是個被魔物洗腦的倒霉鬼而已。聽說你最近還在安全局加入了什麼律法陣營，還當了救人的英雄？像你這種好人，我可不會害怕。」
「先說正事吧。」珠暗忽然說話，「你為什麼要做這個線人。資料上說你是想要加入安全局，你的動機是什麼？」
解決傳教士和紅手套的時間越晚，浦青市的「污染」受害者就越多，我們必須利用能夠利用的一切條件，哪怕是輸作這樣的惡魔術士也必須利用。聽說世俗社會的執法者們為了更好地治理犯罪事件，有時也會在灰色地帶，甚至是在黑色地帶發展線人，說不定也是相同的道理。只是知道歸知道，要真正接受這點還是很挑戰忍受力的。
「並不是所有人。除去傳教士自己，知道的人就只有紅手套，以及我。」輸作說。
我先召喚出來塞壬之刃幫助裡屋的不死人們解脫，然後回到了輸作的面前。
聞言，她摸了摸佩戴在自己腕部的手串，又無法釋懷似的閉上雙眼，然後再次看向了我，「你的這個能力，不是什麼可以隨便告訴我的東西吧，為什麼要告訴我？」
我很認真地轉動了殺死他的思考。
「打我很出氣嗎？別忘記了，你們接下來還得靠我！」輸作的聲音又是吃痛，又是有恃無恐，他似乎是憑藉著惡魔術士特有的對於殺意的敏感性，咬定了珠暗不會真的殺死自己。
我還沒有向她解釋過紅手套的來歷，這正好是個機會。雖然不知道輸作為什麼能夠像是紅手套一樣知悉傳教士的秘密，但是藉由輸作之口可以讓珠暗獲悉她應該獲悉的情報，而我也可以繼續方便地隱瞞自己的讀取記憶能力。
「我不知道。」他說，「不過，我知道怎麼帶你們找到他，以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