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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顧南風與西洲還有額外的聯繫？」顧慎眯起雙眼，「那麼他回長野，背後也有後盾。」

「人只有在絕望之際，才會渴望神的救贖。」

想讓激進推動局勢的新派，放棄在法案之事上發聲，可不是一件易事。

他越是思考，越覺得諷刺。

「胖子……有個東西，你看一下。」

是盤膝坐在椅上，端正看書的褚靈。

「新派發現，顧長志活著，似乎並不是什麼壞事。」

「這是在來時路上遇到的，這枚地蚯試圖襲擊我，然後被我碾碎。」顧南風平靜道：「雖然秘密動身，但還是沒有瞞過他們。這一路回來，上有『風瞳』，下有『地蚯』……看來長野有許多人，都在留意我的動向。」

「不……不對……」

「報……」

他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這位顧家少主八年前，被送出東洲，送到了要塞，為了防止被追查，守陵人動用了神座的最高許可權，替他改寫了所有的身份代碼。

「晦氣……」

顧慎神情凝重，緩緩翻閱。

顧南風的確是名義上的顧家未來家主。

顧慎第一時間浸入精神鏈接之中。

沒有外人。

「讓他進來——」

有人敲門。

他艱難開口，道：「法案之事，老爺子已經說服了那一邊……既不反對，也不支持。今天我來知會一聲……少主你明天見了他老人家，就不要再提了。」

「如果顧南風選擇留在北洲，成為新一代的名將，只是時間問題。」顧慎看完檔案，鬆了口氣，道：「可他卻選擇返回長野……想必在歸鄉之前，這裏的困局，他早已瞭然。」

舊派的人擁簇這枚冠冕，便等同於守護著自己信奉的道義……清冢里的守陵人是顧長志的傳話器，自然要遵循其欽定的意志，於是在鬥爭最為激烈的時候，他們義無反顧送了顧南風去往北洲，便是為了保護自己的道義。

「怪不得。」

他的對面。

羅胖子無奈賠笑道：「而且少主，你也知道，離開和-圖-書長野八年，回來就要做主法案之事……雖然你是守陵人欽定的未來家主，但也沒有這樣的道理……」

而檔案CN021的記錄也到此為止。

他只是微眯雙眼，並不言語。

羅胖子正色道：「少主，在我看來，這不像是襲擊……更像是一種提醒。或許是想提醒你，長野城有人一直關注著你，而且比你想象中的還要更早，再早。」

檔案的最後，是銹骨大將的特別標註：由於CN021的卓越貢獻，北洲決定不再將其檔案錄入深海，就此封存。

羅胖子有些尷尬。

「地蚯上的部件。」

羅胖子怔了怔。

在法案談判之事上，他能做的……就是在需要自己的時刻，推一把力。

除了源代碼褚靈。

推動法案，以及大都和長野的談判……可不止是顧南風一個人的任務。這位顧家未來家主肩上挑著的擔子著實不輕，而且目前來看，就是孤軍奮戰。

羅胖子長嘆一聲，「他老人家希望你回來，是平平安安的，而不是攪弄風雨的。八年前斗的厲害，如今大家各退一步，也算是相安無事。和平……不易。」

在局勢明朗之前，靜觀其變便好。

氣氛凝重之時。

而探查地底，則是嵐切所不擅長的事情。

地蚯這種東西，可以深入地底數百米。

可真正把他當少主的，沒幾個。

「使徒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大都已經正式反對法案……我認為長野也需要表態。在法案之事上，長野需要和大都談一談。」

沒有人知道CN021是誰。

文件打包飛掠在這片精神空間之中。

顧南風從懷中取出了一枚細小的零件，兩根手指緩緩捻住，用以展示。

冢鬼：「？？？」

顧南風的臉上沒有什麼反應，依舊是一片平靜，「怪不得，只有你。」

「是我說的太直接了么？」

不僅僅是新派不希望看到顧長志回長野。

「因為他去了光明城的緣故……我才開始調查的……從那被和*圖*書更改的身份代碼查起……」

曾擁簇冠冕的那些人，也並不希望看到這位「未來家主」的回歸。

依靠【清冢】以及顧長志遺存的影響力，舊派仍然擁有著龐大的力量，但他們如今似乎已經陷入頹態，並不想要爭奪更多。

可如今……鬥爭結束了。

褚靈微笑道：「八年之前，新派希望顧長志死去，舊派希望顧長志活著……明面上看，是因為他們一個反對神權，一個支持神權。而實際上並非如此……因為八年之後，長野發生了新的變化。」

他時常聽三所之人，聽到顧慎的名字。

「是……但是……」

接風洗塵的「晚宴」，就在潛龍觀莊園之內。

褚靈緩緩道：「真正的新，其實是顧南風。」

「另外，還有一件事情，頗有深意，值得挖掘……」

「這幾日，就安排他和我住一起。吃喝住行，都在一起，我去哪，他去哪。」

羅胖子今天的接引應該就是那位舊派老爺子的意思，接風洗塵之餘，提醒顧南風回歸的態度……明天的那場「家宴」，恐怕才是重頭戲。

這個問題，褚靈給出了自己的答案：「我認為……不會。」

八年也很短暫。

「大概率。」褚靈頓了頓，道：「但也只是概率。」

顧南風聽懂了。

這趟來長野。

……

坐在對面的褚靈，說出了一句讓顧慎詫異的話。

顧慎和陸南槿對視一眼，也聽懂了。

「而更諷刺的事情是……這八年對於舊派而言，原先擁簇顧長志的理念，也一點一點發生了改變。」

顧南風捻著酒杯，緩緩抿了一口。

長野願意喊他少主的人不少。

顧南風繼續凝視羅鈺躲閃的雙眼，沉聲道：「你剛剛不是還說……老爺子一直盼望著我回來么？」

抿了一口酒後，顧南風輕聲道：「他是我的客人。」

褚靈意味深長道：「北洲大將銹骨，也曾在光明城中進修，他與光明神座有著密切的聯繫，或許這就是顧南風能從光明城借出m.ｈetｕｂｏｏk.ｃｏm.ｃｏm信物的原因？CN021的檔案沒有其他信息，我也無法探知到更多的消息。但我認為使徒信物這種聖物，單單憑藉顧家未來家主的名字……還不夠借走。」

「顧南風那邊，其實你不用太過擔心。」

……

其實他也清楚。

或許是因為他長野少主的身份……被銹骨大將所知，於是這份檔案停止了記入，以及更迭。

羅鈺聞言之後陷入沉思，片刻之後他搖了搖頭，「如果是新派那些傢伙們乾的……他們怎會用『地蚯』這種探測器來襲擊你？他們應該巴不得地蚯越藏越深。」

這就是長野宣布中立的原因……顧慎在一旁默默聽著，心中若有所思。那位神秘的「老爺子」，顧南風的叔公，應該就是如今舊派的集大權者了。

羅胖子低聲道：「押走押走，就近安排個住處……別讓他住在這，壞了風水。」

羅胖子站起身子，起身來到門前，壓低聲音怒道：「滾蛋！從哪來滾……」

動用地蚯冒頭，沒有任何意義。

「只要在覺醒法案之事上發聲……那麼長野就會為自己樹立敵人。趙西來就是最好的例子，他反對法案之後，與外洲建立的聯繫，一夜之間全都斷裂，只是因為他死了，所以很多影響還沒有作用出來，便間接消失了。」顧慎輕嘆道：「所以長野一直中立，因為它完全可以接受法案通過，或者不通過的兩種結果。」

羅鈺也不再開口，而是察言觀色，神情謹慎，靜待回應。

顧慎心境逐漸平復下來。

回到春雨觀。

聲音還沒落地。

說是「晚宴」。其實就是羅胖子一人下廚，做了一些簡易的家常菜，沒什麼隆重的場面，正如他所說……這是他個人的「接風洗塵之宴」。

這是一枚十分微小的零件，單看輪廓，不是常年鑽心於機械研究的人……根本無法看出用在哪裡。

這是一個很令人心寒的……事實。

行駛在黑夜中的零零幺列車車廂中，緩緩凝聚出顧慎的身形。

和-圖-書長野不知道多少人在盯著自己……而自己真正回來，來迎接自己的，就只有羅胖子一人。

接風洗塵之宴，有些不太愉快地結束。

話說到這……已經十分明白。

「沒有人能阻止你回來。」羅胖子緩緩道：「所以……在正式出招之前，新派不會亮出自己的牌，一張也不會。」

一路吹著冷風，暈著車，好不容易才被抬到這裏的邢雲，抬頭看著面前盛怒的高大身影，滿面委屈，悲憤，但最終還是默默伸手擦掉臉上的唾沫星子。

「不論如何……我都沒有擔心他的必要了。」

顧慎活動了一下筋骨，緩緩吐出一口鬱氣，「但在法案的問題比想象中還要麻煩，即便有顧南風牽線，長野依舊不想和大都談。」

「比起顧南風，更需要擔憂的……是我自己。」顧慎笑了笑，「來到長野之後，我隱約有種不太妙的感覺，尤其是羅胖子對我說的那句話。」

「沒錯。」

「外洲不敢輕舉妄動，這份威懾力的存在，使得長野地位穩固……於是他們的存在也變得穩固。只要顧長志不走出清冢，他們就不會遭遇到打擊，這種局面，並非不可接受。」

「雖然早就知道……長野之行，不會那麼順利。」

褚靈笑了笑，道：「我查到了一些有趣的信息，你可以看一看。」

「周濟人在裁決所里有不少敵人。」褚靈輕聲道：「你要小心。」

「在那個時候……他們還會希望神現身嗎？」

「圍繞著清冢，以及顧長志先生的生死……他們所做的事情，其實都是為了自己。無論是保守固守，還是激進變局……最終的利益，都是落在以自身為代表的『顧家』身上。」

宴后。

車廂的中間，浮現出一枚又一枚的彈窗。

「少主，千萬要沉住氣啊……」

地蚯，風瞳。

「時間也會讓人認清一切。」

而羅胖子則是一眼認出，旋即皺起眉頭，「少主……你遇到了地蚯？」

八年很漫長。

當著顧慎和陸南槿的面，顧南風沒有隱藏m•ｈeｔubｏok•ｃoｍ.ｃom，開門見山。

對於一個離鄉者而言，八年太長，漂泊在外的兩千多個日夜，俱是孤獨和流離。

他訕訕夾了一筷子菜，道：「先吃飯……先吃飯……」

「時間會淡化一切。」

顧南風直視著羅鈺的雙眼，道：「但法案之事，乃是燃眉之火，容不得片刻拖沓。這趟回來老爺子沒有第一時間見我，而是派你來了這麼一出……這是什麼意思？」

「不是老爺子不想來，是實在有事，抽不開身……」

「沙沙沙。」

顧慎深思道：「八年後，長野太平了。新派那些人不再去試圖反對清冢的存在，而舊派的那些人，對於清冢內顧長志先生的死活，也沒有那麼在意了……」

是自己手下，押著冢鬼，姍姍來遲。

可這名義，比起實權，更像是一座架在空中樓閣之上的「虛無冠冕」。

顧南風眯起雙眼：「你的意思是？」

檔案里用乾淨簡練的文字，記載了一個身份代碼為CN021，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用八年時間，一步一步登上第四軍團高位的記錄……

羅胖子咬牙道：「離開八年，這次回來，無論要做什麼，總要有個過程……」

顧南風沉思片刻，道：「胖子，我這趟回來……是為了法案的事情。」

「新與舊，其實都是舊。」

可對顧南風而言，八年……他最終成為了「銹骨」的副官。

顧慎有些頭疼，揉了揉眉心。

「從披月城要塞開始，他先是拜入了第四軍團麾下，從斥候做起，開始一步一步的晉陞之路。這份檔案沒有加密，因為這裏沒有什麼秘密可言，完全就是一個小人物的奮鬥史……值得一提的是，顧南風身上的圓頂斗篷，是北洲名將『銹骨』的贈物，霧隱披風。」

「想必這些年來，舊派里的許多人發現，原來清冢里的那一位神，不需要活著走出來，他們就可以生活得很好……反而如果那位神走出來了，他們可能不會那麼好。」

對於一個奮鬥者而言，八年太短，一步一個台階，走不了太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