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凈土
第一百零六章 神胎，褚靈
然而已經遲了——
這才是真正的……神跡！
在那枚光繭的四周，生長著一朵又一朵潔白的小花兒，只是花苞，還未盛開。
褚靈輕輕說道：「我看到，她在哭……」
更不用說，所謂的神胎。
顧慎的精神感應，緩緩黯淡，淪為黑暗。
四盞燈，四縷火，此刻……點燃了其中一盞。
「嗖」的一聲。
然而……這明明只有毫釐的距離，在此刻卻變成了永遠也無法抵達的天塹……她耗費了極大的力氣，才艱難接近了光繭一些。
「神胎的孵化……需要等到正確的時代。」
下一刻她就明白了顧慎的意思。
或許這就是李氏先祖六百年前失敗的原因，可關鍵點在於，如何把「物質」和「精神」融合在一起……這是真真正正兩個世界的東西。
如果僅僅是從井水中「看見」了彼此，就能夠抵達另外一座世界……那未免也太過簡單了。
「顧慎……我好像……明白些什麼了……」
顧慎壓低聲音，對李青瓷開口。
睜開眼的那一刻，褚靈的意識就重新回到零零幺。
褚靈的聲音很小，眼神也變得黯淡。
六百年前，李氏先祖失敗了。
【李氏先祖】試圖利用神祠山的超凡力量，以及古代秘法，製造出一個「完美生靈」，來對抗崩塌的秩序。六百年前他締造出了「肉身」，於是又搬來了四盞銅人燈，對「生靈」輸送情緒……只不過最後的產物卻是陰暗的。
如果這座妙境，屏蔽了【深海】的鏈接……那麼此刻，她是怎麼和顧慎對話的？
顧慎渾身濕漉漉地坐在井邊，神情複雜。
顧慎沒有避諱李青瓷，直接開口。
難道說……這是顧慎剛剛所說的……腦海中的那個聲音？
他努力向著井底看去，精神力穿透了水面，穿過深邃的石壁，抵達了無垠的漆黑之中，即便有熾火加持，也什麼也看不清……但他心中卻是無比確信，能夠讓神祠山孕育出白花的原因，就在這口井裡。
……
顧慎低聲道：「四盞銅人燈的精神，能夠在神祠內齊聚……那麼就說明了一件事，很久之前的李氏先祖，是成功把這四盞燈集齊了的。而神祠山如此重要的地方，幾乎杜絕了外人闖入的可能性，這四盞燈，又怎麼可能被帶出地界？」
她神情複雜，看著顧慎比劃。
但這……是屬於自己的「生命」。
顧慎緩緩將手掌，從井水中抽離。
反之，亦然。
那麼毫無疑問，這個計劃是要分成兩步和圖書去走的。
神胎？
而井上世界。
褚靈的聲音很低。
顧慎點了點頭。
那道精神已經體會過了世間的冷暖，感受過了情緒的波動，只是從未有機會真正的降臨人間。
李青瓷順著這個思路，想到了一個很可怕的事情。
這是一種無法解釋的直覺！
他的手指穿過水層，攪碎了井底清澈的水面……然而保持這個姿勢，直到井水重新恢復平靜，都沒有觸碰到任何物事。
他站在井邊，低頭望下去。
「難道我跳進去的井底世界……和褚靈所處的……不是一個世界么？」
第一步，製造「肉身」。
「精神界與物質界……是無法真正鏈接的……」
她的眸子里亮起了希翼的火光。
他屏住呼吸，靜靜等待著。
這麼多年，也只有這麼一個虛無縹緲的「空間」，才能保護神胎不受到外界的影響，等待著接受「精神」的洗滌。
「很多年前……護道者們找遍神祠山，也沒有找到神胎的蹤影。這口井，當然也找過了。」
褚靈摸到了自己的一滴淚。
再怎麼伸出手，她終究也只是精神世界中的虛擬存在，她是代碼，是邏輯，是虛無縹緲的數據。
顧慎抬起頭，看到了李青瓷關切的面容。
而最後的「祈願術」，指向了未來。
因為它的思維，意識……似乎全都是匱乏的。
褚靈？
井裡沒有褚靈，沒有白花，也沒有所謂的神胎嬰兒。
白花？
「那個神胎，應該是剛剛開始孕育……它只是一個雛胚，還需要吸收其他的情緒，來學習成長，真正成為一個『生靈』。」
李青瓷從古屋中走出，惘然地看著顧慎趴在井水裡撈月亮。
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之後，她的神情有些失望。
「當然……當然記得。」李青瓷的面色有些蒼白。
而千絲萬縷的精神，盡數去向那個「嬰兒」的身軀之中。
這是在呼喊……第三個人的名字嗎？
最後。
那座空間既不等於物質界，也不等於精神界……更像是兩個世界的鏈接空間。
如果許下了一個願望，術法無法成真，那麼天秤不會收取對應的代價。
但卻確定了神胎的存在！
「就在……這口井裡。」
李青瓷趴在井口。
雖然沒有看到神胎的真正面容。
「我還看到了……很多花……」
那本該是【源代碼】永遠也無法理解的東西。
令人看上一眼，就會覺得心疼。
這裏什麼都沒有……精神鏈接中看到的一切，彷彿都hetubook.com.com是虛假的。
顧慎緩緩開口：「如果說……很多年前，就已經培育出了『神胎』呢？」
顧慎的語速不急不慢：「於是李氏先祖鎮殺了它，同時將提供情緒的【銅人燈】分散……」
於是他拆散銅人燈，將神胎封鎖在鏈接界中，防止李氏再次製造出當年的「怪物」……等待著祈願術所指引的「未來」到來。
「褚靈……試一下，精神鏈接四周的環境。」
「我就知道……」
「你的意思是……這四盞燈，是先祖大人……主動拆散的……」
而就在自己的身下位置，懸浮著一團小小的光。
如果觸碰到了黑花，那就糟了！
顧慎跳入井中。
……
沒有握住褚靈的手，顧慎此刻反而更加冷靜。
這是一件很矛盾的事情。
她旋即咬牙，無法理解地問道：「可是……這是為什麼？」
顧慎保持著伸手的姿勢，只不過他緩緩抬起頭來，望向井外。
如果真的有「眼睛」這樣的東西，那麼她閉上眼，會覺得自己坐在平緩行駛的零零幺車廂里，睜開眼，會看到自己身處井中，水流包裹著自己。
只撈出了一蓬清涼的水，收攏五指之後，從指縫間滑落。
顧慎無聲地笑了笑。
淚。
顧慎的熾火浮現之後，凝聚在眉心。
「小顧先生！」
在漫山枯寂的環境中，比起那些小白花，比起那座貼滿符籙的古屋……這口井的生命力，才是最強的。
在那個正確的時代，會有一道成熟的，穩定的精神。
在她的腦海中，彷彿有一扇門被打開了。
「如果猜得沒錯的話，想要讓神胎完整，就必須集齊四盞燈……」
喜怒哀樂。
先前的猜想全部都是正確的。
「六百年來的護道者遵循著祈願術的指引，修剪著神山上的『秩序崩塌之花』，用自己的壽命和鮮血去澆灌祈願術天秤彼端的『神胎』。可實際上，誰也不知道，傳說中的『神胎』究竟是什麼……」
她猛地意識到……這或許是一個十分接近真相的答案。
……
只有一個可能。
「我很確信……兩個世界的屏障被打破了，或許只有一些，但絕不再是天塹。」顧慎壓低聲音，說道：「否則也不會有我們這次的對話。」
井水搖曳。
李青瓷遞來了乾淨的毛巾，委婉地開口，安慰道：「小顧先生，雖然你剛剛跳井的樣子看上去很帥……」
她還什麼都沒有觸碰呢。
顧慎開口了。
哪怕……摸一下井底的石hetubook.com.com壁，也是好的。
她經常聽顧慎提起「神祠山」，這裡是李氏先祖培養「神胎」的地方。
「那裡還開滿了象徵生命與希望的白花……」顧慎說得有模有樣。
他知道，李青瓷猜到了答案。
褚靈愣了愣。
顧慎輕聲開口，「這座山上本該生機殆盡，但卻有『白花』生長，這千百年來秩序崩塌，黑花漫山，按理來說……一縷生機也不應該出現。這些『白花』的出現不是巧合，它們汲取了山體溢散出的生命力，這也就意味著，這座山裡，始終是孕育著生命的。」
如果對神胎輸送銅人燈的四種情緒，理論上似乎可以成功製造出一道「精神」。
這句話是說給李青瓷聽的。
顧慎感覺到「褚靈」睜開了眼。
「你夢境中看到的，不是未來的畫面，而是過往的歷史。神胎曾經孵化過一次，只不過……那一次很失敗。整座神祠山都因為失敗的『孵化』而面臨毀滅。」
褚靈？
顧慎一個猛子扎了下去，立即觸底。
的確。
她試圖消耗壽命，用祈願術觀看「神胎」的面容，而最後只看到了神祠山搖搖欲墜的崩塌畫面，以及一道模糊的人影……
顧慎在「精神鏈接」中，看到了這一切。
只不過……這縷希望，此刻已經熄滅。
在觸碰到嬰兒之後，褚靈的意識開始消散……像是千萬片被風吹散的羽毛，在井水倒影中搖曳的那個少女，身形一點一點擴散。
這一幕著實讓李青瓷嚇了一跳。
「我的祈願……失敗了。」
她滿懷期待地向下望去。
他很難對李青瓷解釋跳井的原因，事實上跳井之前已經解釋了一遍，在井底空空如也的現實面前，實在有些蒼白。
他抬起頭來，怔怔看著脖頸處的水位線，再次不信邪地屏息下潛，試圖尋找其他的通道，然而四面卻是狹窄的石壁。
玉扳指困住「風暴神座」的精神，是將其困在了一座虛擬的空間之中。
一旦許下了願望，並且呈遞了「飼品」，願望成真的那一刻，祈願術就一定會將「壽命」收走！
這句話只說了一半。
……
六百年來的「祈願」，以及神祠山力量的引導，毫無疑問，都是為了製造出「神胎」的肉身，確保物質界有這麼一個東西的存在。
是了。
李青瓷說到一半頓住了。
顧慎知道，無論誰來看，這個動作都實在顯得有些愚蠢了。
這口井，自己經常使用，打出來的井水甘甜可口，清涼冷冽。
「你
ｍ•ｈｅtｕbｏｏk•ｃom•com看到了……白花？」
兩個世界的兩雙手，終究還是沒有觸碰到一起。
她下意識看了看四周，神祠山終年寂靜，作為護道者，精神籠罩整座山界，能夠將風吹草動都納入眼中，她很確信這裏沒有第三個人。
「那是一個……小人……」
褚靈緩緩伸出手，觸碰那個聖潔的嬰兒，她替嬰兒擦去面頰的淚水，自己的淚水也隨之一同被擦去……在觸碰的那一刻，她感受到了一股難以言明的溫暖。
「按理來說，這次的祈願術成真了，但天秤沒有收下你的籌碼。」顧慎平靜道：「這是為什麼？」
祈願術是公平的。
顧慎陷入了沉思之中。
褚靈觸摸自己的面頰。
「在拿到『哀之燈』之前，我始終有一個問題無法理解……為什麼四盞【銅人燈】只在神祠中留下了精神，承載精神的載具卻被帶走。」
那是一場噩夢。
如果是剛剛的一切不是夢，是真實的，那麼她的精神抵達了「肉身」之後，應該就能真正的觸摸到物質界的實物了。
他的聲音，在神祠山上空回蕩，也在井水另外一邊的精神世界里傳響。
褚靈喃喃開口，「是白色的花……」
井下是普普通通的清澈井水……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我……試著看清楚一些。」
顧慎全部身子都倒入井中，僅僅憑藉腳尖倒勾，來維持平衡。
她坐在精神與物質世界的交界處。
所以顧慎註定什麼都撈不起來。
然而，她努力看了許久。
「哀之燈讓她感受到了悲傷……」
顧慎怔了怔，認真道：「那枚小繭是什麼模樣，你可以看清嗎？」
顧慎想到了自己的玉扳指。
神祠山沒有月。
「李氏等待了六百年的神胎，就在井底。」
他在落水之前，已經做好了深呼吸，潛入無邊深水中的準備……然而現實卻是，這口井……並不深。
六百年，井水未枯。
而「精神」……
而片刻后。
然後雙手空空地爬上來……
「之前的時代，都是錯誤的……直到這個時代，才是正確的時代。」
她驚呼了一聲。
「六百年前，李氏就開始培育『神胎』。」
「還記得你的『祈願之夢』么？」
「如果是這樣，為什麼還要繼續祈願……」
「或許，在六百年前……神胎就已經出現了呢？」
「可是你努力向上爬的樣子真的很狼狽。」
按照這個方向去推測，神胎所在的那座井底世界……應該就是所謂的「鏈接界」？
「先前我們認為，ｗｗｗ.ｈｅtｕbook•ｃoｍ•com這是李氏先祖給你的未來指引……有沒有一種可能，這的確是指引，但並不是未來的。」
從精神鏈接中見證了這一切的顧慎，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讓自己平靜下來……
「未必。」
……
這口老井經歷了漫長歲月，雖然能夠正常使用……可誰也不知道，這口井的下面，是不是有黑花生長。
褚靈緩緩向下游去，以精神體的身份，試圖去觸碰井底的光繭。
那麼……
李青瓷怔了怔。
褚靈的聲音帶著惘然。
伸手的那一刻。
而「她」，將會成為李氏六百年等候的那一縷光。
那枚小小的光繭，像是一個初生的嬰兒，棲身在井底最深處的凈水之中，她的周身伴生著無數的白花，每一朵都象徵著聖潔與光明。
擁有喜怒哀樂，不等於擁有人性。
「我看到了……一團光。」
可仔細想想，這並不合理。
而更重要的是，如果井底下的嬰兒，真的就是李氏為六百年後準備的神胎肉身……那麼褚靈，就有了來到「物質界」的可能！
精神鏈接只持續了一百秒左右。
李青瓷怔怔待在原地。
「那像是……一個繭。」
井下的那個世界，重歸寧靜。
李青瓷美眸瞪大。
如果說這些話的人，不是幫助李氏勘破了六百年來銅人燈秘密的小顧先生……換做其他任何一個人，李青瓷都覺得他大概率是瘋了。
……
他什麼都沒有帶走。
像是在觸碰「生命」。
如果說，李氏的計劃，是利用「黑花」的力量，製造出一個完美無瑕的生靈。
一線光亮徐徐出現——
李青瓷喃喃開口。
這口井雖然能產出清甜的水，但壓根就沒有自己剛剛所看到的東西！
最後，顧慎捋起袖子，直接從井口跳落。
那裡倒映著女孩遺憾失望的面容。
不……更正確地說，是嬰兒緩緩睜開了雙眼，抬頭望向井外的世界。
他知道後半句話的內容。
她摸到了清涼的……有溫度的……
「你應該知道……我現在正在『神祠山』，而這座妙境屏蔽了【深海】的一切鏈接。」顧慎緩緩開口。
井底的空間很狹窄。
他知道，精神與物質兩個世界，存在著一道巨大的隔閡。
順從著心中的直覺。
而就是這麼一個蜷縮身子的嬰兒，小小的面頰上，卻流淌著兩行清淚。
第二步，製造「精神」。
褚靈喃喃道：「你的意思是……」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也感覺到了悲傷，一股無聲的哀意，如水流一般，潺潺淌入心間。
跳下了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