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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壁壘

作者:會摔跤的熊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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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馭海 第八十一章 那一天,已經來了

第五卷 馭海

第八十一章 那一天,已經來了

節哀這兩個字,哪裡是顧南風應該對自己說的?
周維再次擠出了笑容。
波光粼粼,魚線搖曳,卻無人提線。
遍地都是碎裂的電子元件。
周維和顧騎麟是生死之交,是摯友。
而在剛剛的通訊結束之後。
更重要的是……
於是顧南風深吸一口氣。
至於聞名五洲的「守夜人」,更是九成以上,都在北洲戰場參与牯堡之戰……
在顧老爺子從北洲回來之後,宗堂的冷清程度更上層樓。
「是么?」
「的確有些古怪……」
周維的眼神忽然陰沉下來。
那場戰爭,讓顧騎麟差點死掉。
就在昨夜,他做了一個很冰冷的夢,感覺自己如墜冰窖。
老傢伙看著老傢伙,人造湖泊靜得可怕。
如今顧氏的年輕天才,中流砥柱,幾乎都去往兩大戰場。
雪先生在這片靜默之中感到了「不安」。
他快步來到周維背後,推起輪椅,就要邁步。
「……」
柔和的晨光落在身上,伴隨著微風,令人神清氣爽,渾身上下都暖洋洋的。
……
通訊器里,只是傳來了簡單的隻言片語。
「杜韋,我不需要你!」
這幾日他總算養好傷勢,在杜韋的親自陪同之下,前往顧氏宗堂,來探望自己的老朋友。
長野,顧氏宗堂。
烈日高懸,熱風吹拂。
就這麼的,周維推著輪椅,吃力地兜了一大圈,再次來到顧南風面前。
站在高塔之上的男人,靜默地看著核心區的大霧。
卸下霧隱披風,換上黑色悼服的顧南風,默默站在湖泊前,他的身後是顧氏留守在長野的守夜人,身旁則是滿面風霜的周維老爺子。
老傢伙閉著眼睛,安詳地睡過去了,他的鬢角白髮,披身薄衣,以及安樂木椅,全都隨著暖風一同飄搖。
他覺得自己的心湖之中,繚繞著入骨的冷意,哪怕運轉呼吸法,也揮之不去。
目光一直在周維身上的杜韋,此刻嘆息一聲。
今天的確是個好日子。
「等等,南風!」
顧南風手中的通訊器被攥到開裂,下https://m.hetubook•com•com一刻竟是直接炸了開來。
杜韋怔怔站在原地,那兩位守夜人的臉色蒼白到了此生的極致。
他仰起頭來,聲音嘶啞地笑道:「我更想不到,這個老傢伙的死,會讓我如此難過……他真是該死啊……多活幾天多好?等我嘲笑完他再走也不遲,或者再等等,一起結伴上路,說不定到了下面還能繼續當朋友呢。」
周維忽然開口喊了他的名字:「那一天……快要來了吧?」
雪先生柔聲道:「除此之外,別無異樣。」
「周老!」
顧南風不忍也不敢再與周維對視。
兩位守夜人彎腰躬身行禮。
他們記得,前幾天護送老爺子返回宗祠的時候,這榕樹還不是如今這樣子。
顧南風投去了一個歉意的眼神,他接通了通訊器。
此言一出。
周維老爺子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
當年的他身為安全委員會領袖,最看不慣的就是這樣處處違例處處犯禁的惹事傢伙!
這個小傢伙,一輩子都是如此善良。
「是啊……」
杜韋推著輪椅,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
如果今夜順利。
「因為那一天,已經來了。」
可就在這一刻,精神海中,傳來了他苦等一夜的【雪籠】消息。
他知道,即便自己重回三十歲,也做不到杜韋這樣。
就連失去最重要的人,也不忘對其他人說節哀。
雪先生的話中,有一個字,戳中了他。
他搖了搖頭,轉身對不遠處的杜韋開口傳音道:「杜韋先生……麻煩您把周老帶走,讓他好好休息吧。」
顧南風的身形便驟然化為了雕塑。
他神色複雜地回過頭來,看著坐在輪椅上的老人。
一直以來,顧氏內部都流傳著「榕樹辟邪」的說法,那次榕樹落盡枯葉,大家都認為是大榕樹替顧氏擋下了一次災厄。
年輕時期的顧騎麟霸道,野蠻,獨斷專橫!
當年的顧氏宗堂,總是熱鬧,可如今卻不一樣了。
顧南風站起身子,只覺自己和_圖_書渾身酸疼,這種滋味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
他下意識低頭去看周維老爺子,可輪椅上的老人靜如雕塑,此刻獨自一人推著輪椅,緩緩前行。
周維看著面前的湖泊,帶著無盡的遺憾和惆悵開口。
周維沒有說話,默默搖了搖頭。
那麼接下來,針對源之塔的總攻很快就會開啟!如此重要時刻,長野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讓家主急著趕回去?
另外一位守夜人,加入顧氏的年歲很舊。
「咔嚓……」
其實周維早就想來看看顧騎麟了。
杜韋只能看到一道蕭瑟孤獨的背影……
和風暖陽。
老了就是老了,再是天賦異稟的人也要服老……
他用力拍了一下椅背,聲音極其激蕩。
帶著日光溫度的和風,吹過他的面龐,卻無法喚醒這具冰冷的身體。
顧南風靜默地站著,他和周老久久無言,但終是由他打破了寂靜。
如今的安全委員會已經交給杜韋全權打理,自己選的這位「繼承人」很不錯,超凡時代來臨之後,安全委員會的監管任務難度提升了數十倍,但杜韋卻是聯合三所,將整座江北地區,都管理得服服帖帖。
顧騎麟的行事風格是正確的,在亂世之中,只有他那樣的人才能活到最後,笑到最後。
他終究溺睡在星光黯淡的夜幕之中,沒有見到黎明垂臨的輝光。
一夜之間,顧氏宗祠的榕樹,枝葉凋落,散了滿地。
一直冷清的顧氏宗堂,已經很久沒有來過這麼多人了。
周維坐在輪椅上,喃喃道:「我前半輩子怎麼也想不到,往後的幾十年會和這樣的人成為朋友……」
顧南風被日光照醒,此刻他正坐在苔原監獄的高塔之上,雪先生默默守護著他。
周維戲謔笑了一聲,十指深深陷入掌心血肉之中。
於是通向宗堂的那條小巷,便變得有些冷清。
只是他在北洲戰場被打斷了好幾根骨頭,傷筋動骨需得靜養百日,他的一舉一動都被杜韋盯著,哪怕是下床都有人專門攙扶,更不要說偷偷和-圖-書溜出來了。
周維笑著轉動輪椅,面對顧南風,他挺起胸膛,然後伸出手掌,攥攏成拳頭,用力捶打著自己的胸口,這個動作幼稚極了,像是一個炫耀自己年富力強的二十歲出頭青年。
「喏,我的身體好得差不多了!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你瞧,我可以再上戰場!」
……
護送白袖和冢鬼,是重要程度極高的任務。
他恍惚道:「我記得很多年前,好像也出現過類似的場景……」
他下了很大的決心,這才緩緩蹲下身子,與周維對視。
砰砰砰!
顧騎麟的精神氣息已經散去……
周維怔住。
他聲音很慢,說著說著竟然笑了:「我們約好一起釣魚,一起看六十年前的老電影,但兩個大男人聚在一起,誰會真的看電影?我藏了他很多的丑照,如果我來早一些,我就能拿他當年被炮彈炸到半死的照片,好生嘲諷一番……」
十多年,自顧南風擔任少主以來,便從未失態過。
兩人的立場,理念,基本相同,他們都期盼著三洲會盟對源之塔發動總攻的終戰到來!
三人默默退後了數步,將人造湖泊的碼頭留了出來。
和風吹拂,人造湖泊的湖面上泛起陣陣粼光。
雪先生有些詫異。
杜韋本是笑著推動輪椅前行,可目光無意間瞥見門口的大榕樹,他皺起了眉頭,道:「記得前段時間,這榕樹還是枝繁葉茂的,怎麼才過幾天……就開始凋零了?」
顧氏宗堂內的封印物結界很是強大,這裏禁止精神力四處掠散。
……
長夜焚盡,日光柔和。
……
顧騎麟……死了?
……
「我……回一趟長野。」
長夜的餘暉散去,黎明曙光伴隨著溫暖的和風一同席捲而來。
他已經很久沒有「睡著」了。
周老和顏悅色對門口兩位守夜人打了招呼。
「吱呀。」
顧南風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望向「天鞘核心區」,昨夜他護送白袖和冢鬼進入【雪籠】,便在高塔之上安靜等待,天鞘核心區被無窮無盡的大霧覆蓋,無人知hetubook.com.com曉發生了什麼……這場大霧持續了整整一夜,至今還未消散。
「是。」雪先生的聲音被通訊器的尖鳴打斷。
「如果您……真的做好了準備,那麼就請隨我一同前行吧。」
蜷縮在椅上的老人,還持握著長長的釣竿。
「那他一定會氣得跳腳。」
他作為苔原監獄的鎮守者,自然知道顧南風的安排。
而活到最後的人……自然會成為朋友。
苔原很冷,這大概就是自己昨晚噩夢的緣故。
「砰!」
「吱呀。」
顧南風聲音很是沙啞,他只覺得此刻的現實世界,比昨夜的噩夢還要冷得多。
「我和他相識在十四歲,少年意氣風發,彼此針鋒相對,當了半輩子的敵人。」
顧南風不忍心繼續聽下去。
「您……不等了?」
顧南風的身體僵住。
他深吸一口氣,轉身想走。
守夜人和杜韋全都意識到了不妙,眾人連忙奔向顧騎麟常常垂釣的那片人工湖泊。
周維不得不服老,如今超凡時代的浪潮沖刷席捲,物是人非,制度變革的速度太快太快。
「周老,今天是個好日子。」
「我……不等了。」
聽到了雪先生的回答,顧南風的心底稍微輕鬆了一些,他擔心自己錯過了什麼……心想自己大概是太累了。
雖然來了很多人,但一點也不「熱鬧」。
顧南風搖了搖頭,隨後拿著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自語喃喃道:「這一次,真的不等了。」
「……節哀。」
周維皺眉呵斥,杜韋無奈之下只能退讓。
「南風……人這一輩子,總要為了一些執念而活。」
高塔寒風吹起。
「昨夜發生了什麼?」
事實證明。
沒有人知道周維在想什麼。
顧南風的鼻尖一陣酸澀。
這句話引起了周維的注意,也引起了兩位守夜人的好奇。
顧南風默默垂下緊攥通訊器的那隻手。
周維從北洲戰場退下之後,便回到長野療養。
「稍等……」
他當然知道,周維口中的「那一天」,指的是哪一天。
最重要的是……那個一直在北洲和-圖-書戀戰,不肯嘴硬回家的老傢伙,終於回來了。
杜韋腦海中一片天旋地轉,他想要開口,但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應該來早一些的。」
無他,老爺子喜歡獨處,顧南風便下令讓守夜人候在宗祠門口,若無要事,閑雜人等不許踏入宗祠,打擾老爺子清休。
守夜人都知道,顧老爺子誰都不樂意待見,可唯獨這位老朋友,是心心念念,每每都要見上一面的。
這一次,他不再挺起胸膛,也不再假裝自己意氣風發。
他當然不是「閑雜人等」。
「家主大人,昨夜颳了很大的風,降了很大的雷,下了很大的雨。」
睜開眼后。
他伸手制止了兩位準備上前查看的守夜人,四目相對,杜韋搖了搖頭,眼神之中滿是悲哀和堅定。
他已經老了。
「白袖和冢鬼還在『核心區』么?」
顧南風攏了攏身上那件由銹骨先生所贈的霧隱斗篷,滿臉倦容。
「早啊。」
「如果我可以選擇自己的結局,我希望我死在戰鬥中,我不要倒在日出前的寒夜裡,那樣的結局太寒冷了。顧騎麟……那個老傢伙,一直嘲笑我是個逃兵……可如今他才是那個逃兵。」
人山人海,靜默如寂。
這陣暖風吹得人心底生涼。
當年的那些人,只有顧騎麟活了下來,活到了現在。
「周老,杜韋先生!」
接下來顧南風的話,讓他胸腔里翻滾的鮮血,變得滾燙熾熱起來。
這陣暖風穿街走巷,捲起片片墜落的枯葉,宛如螢火流螢一般,令人捕捉不清蹤跡。
「走。送我去看顧騎麟。」
他本想逃避,離開這片傷心之地。
顧南風垂下眼帘,輕輕道:「南梯堡壘之戰,是他這輩子都不願提起的糗事。」
那個年代很動亂,北洲皇權交替,東洲也涉入其中,五大家自然無法逃脫……
那場噩夢殘留的冰冷之感,竟是現在還沒消散。
顧南風神色蒼白,離開高塔的腳步略微踉蹌了一下。
……
「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一位守夜人小聲喃喃:「好像就是這幾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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