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去而復返的甘露道觀老尼姑，笑意盎然，左手五指攥著一把鐵剪。

她們越是生得好看，自己越是憤怒，越是憎惡，越是要毀去。

……

寧奕的感應當中，徐清焰應該是被安排到了臨近東邊的地方，幾座門關，這裏的金甲侍衛，明顯認出了自己，他們的面容嚴肅起來，攥緊長槍，槍尖交抵。

靜白要求她，必須要在晚上前打掃完成。

她就想看到這樣的場景，女孩終於知道了痛苦，終於知道了不好受的滋味？這些日子以來，她沒少「照拂」徐清焰，半個月會有人來東廂園視察的事情，已經被她拋在了腦後，這個從甘露觀出來的道姑瘋子，已經把「陪徐清焰過完這一段時間」，當成自己人生最大的事情。

跌在地上的女孩，因為痛苦而咬緊了牙關。

寧奕聽到這句話，沉默下來。

硃砂對他微微一笑：「世上無難事，只怕有權人。」

寧奕一隻手隨意搭在細雪劍柄之上。

寧奕面無表情，取出那枚劍行侯令，懸在看守面前，一路暢通無阻。

一道顫抖著痛苦，夾雜著憤怒的聲音，在她耳旁響起。

硃砂思忖再三，從腰囊里取出了那枚通心鏡，以幾縷神念，把如今發生的事情大概傳到了少爺的那一邊。

直至臨近寢宮的諸殿，尋常之時，兩位皇子，諸多天都年輕權貴，在這裏都不會受到阻攔，幾位權大勢大的娘娘，都會邀請一些大隋中流砥柱，或者是年輕俊才，這裏分東西南北四小境界，各自有對應的掌權者，對應四位wｗw•hｅｔuｂook•coｍ•cｏｍ娘娘。

這是徐清焰入宮以來的第五天。

其他時候，她都能忍耐。

徐清焰深吸一口氣，補全了後半句。

她的笑容逐漸有些猙獰，伸出一隻手，揭開了自己的布帽。

瓷瓶破碎，濺得滿地都是，東廂園裡的刺耳聲響剎那便逝。

她不相信，這個世上，有不向力量低頭的人，這個女孩所謂的清高，所謂的驕傲，不過是一份偽裝罷了……

……

金甲侍衛沉聲道：「寧小侯爺，此地不可擅闖。」

不知何時，女孩已從腰囊里摸出了一枚狹長的，鋒銳的瓷器碎片，此刻悄無聲息地抵在了靜白師太的脖頸上。

至於南境的娘娘，生了一位小公主，不爭也不搶，安安心心，守好一畝三分地。

今日不太一樣。

金甲侍衛搖了搖頭，看起來是打死也不會說了。

少爺對她說的是，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砰！」的一聲。

她幾乎不讓自己的目光，去接觸徐清焰的面頰，因為她很清楚的知道，宮裡的大人物，只是讓自己好好「教育」一下她，若是看多了這張漂亮至極的臉蛋，她生怕自己會壓抑不住心中的慾念，下手毀了這個完美的「小白兔」。

靜白師太看到這一幕，得意的笑了。

他冷汗涔涔，面色凝重道：「寧奕先生，如果想要擅闖皇宮，星君境界的大人物會直接出手。」

靜白師太上前一步，她搶過瓷座，重重摔在地上，然後高高揚起手，一個巴掌摔在徐清焰的面頰上，打得女孩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個踉蹌，跌倒在地。

無論徐清焰如何順從靜白師太的要求，如何聽話，靜白總是會以各種各樣的理由痛斥自己，然後找到一個合理的借口，來打罰自己。

所謂後宮不太平，爭搶最凶的，東西兩境，便是二皇子和三皇子的母親，平和雍容，一副太平氣象的，乃是北境皇後娘娘。

「我被人拋棄過，被人侮辱過，被人糟蹋過，『好心人』送我到甘露觀，觀里沒人喜歡我，所有人都躲著我，避著我……你不要拿那種眼神看我！」

她渾身都在顫抖。

靜白眼裡帶著一絲快意，她喃喃道：「你那麼清心寡欲，那麼高傲自潔，跟我的那些師姐一樣……不若我今日就成全了你吧。」

任她如何打，如何罵，這個女孩只是沉默，只是接受。

清脆的，憤怒的聲音。

靜白從沒有見過徐清焰這樣好看的女孩。

寧奕身為劍行侯，敕令傳遍大隋，宮內無人不知，他們敢攔，便是有攔的底氣。

「你這個下賤的婢女……你在偷懶？你還不快一點！」

徐清焰原本準備，咬牙捱過一段時間，把瓷像搬動之後，捏住骨笛葉子，緩解一些疼痛……

靜白是一個瘋女人。

看樣子，寧奕身上的殺氣不像是假的。

「你以為憑藉自己的兩分容貌，就可以被宮裡的大人物瞧上？！」

「點名交代？」寧奕笑了，他眯起雙眼，問道：「誰交代的？」

徐清焰沉默看著這個狀若瘋魔的老尼，道帽掀開之後，她的頭頂像是ｍ.ｈｅtuｂooｋ.com.com燙了戒疤，幾近沒有毛髮，一字一句聲嘶力竭道：「我吃的那些苦頭，你又懂得什麼！」

……

而這，正是她的快樂之處。

這份快樂，總是架在別人的痛苦之上。

然而這一次不一樣的是，甘露觀的師太，沒有一直懶散躺在太師椅上曬太陽，而是破天荒忽然站起身子，跟隨著徐清焰，注視著女孩吃力搬動瓷像，口中不斷迸出骯髒的，污濁的話語。

靜白面帶微笑，一步一步靠近。

徐清焰抬起頭來，看著老尼姑。

不多時。

靜白師太一隻手拎起徐清焰的頭髮，喧喝之後，動作便是輕柔到了骨子裡。

她站在門檻前，影子倒映，拖曳得很長。

靜白師太猛地喝了一聲。

天都皇城裡，臨近宮內，一道道關口，有人盤查。

寧奕翻身下馬，他不再出示長令，而是語氣平靜問道：「按大隋律法，此地我可否入得？」

腳步匆匆。

坐在馬背身上的硃砂丫頭，翻身下馬，她取出了一枚敕令，在金甲侍衛的眼前一晃而過。

「我知道你現在在想什麼……你現在很恨我，你覺得你吃了很多的苦。」

靜白師太欣賞著女孩慘白的面容，她忽然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鋒銳的瓷片，已經抵出了一道頎長的血口。

她要好好的看著徐清焰，在自己的掌心扭曲，最後求饒。

那兩名原先如臨大敵的金甲侍衛，立馬換了一副模樣，槍尖不再交抵，而是恭恭敬敬道：「以那兩位大人的身份，自然是沒有問題。」

跌坐在地的徐清焰，沉默和圖書靠在殿門的一旁，外面的風氣吹動，她的唇角，血液結痂，肌膚上青一塊紫一塊，這些痛苦都不重要……靜白打的那一巴掌固然很疼，但是神性的痛苦，比這要強烈太多。

「發落可生……」

憑什麼，自己活得如此的失敗，她們便可以開開心心？

金甲侍衛有些犯愁，其中一人嘆氣道：「寧小侯爺，知道您本事大，還請不要為難我們，上面有令，這幾日宮內森嚴，此地杜絕修行者派系入內，書院也好，聖山也好，都不可進，尤其點名交代了，不可讓寧小侯爺進來。」

鐵剪剛剛張開——

最後一句話，圖窮匕見，讓硃砂也覺察出了寧奕的殺氣。

孤苦無依的女孩，就像是風中的浮萍，她沉默看著靜白師太。

「你吃的那叫什麼苦？」

一位金甲侍衛瞥見了這個動作……他知道，寧奕的身上會隨身帶著一柄油紙傘，這是這位蜀山小師叔的成名武器了，而搭劍的動作，自然是要拔劍。

……

徐清焰的胸前，吊墜著那枚白色骨笛葉子，她知道，只要自己能夠握住那枚白色骨笛葉子，這份痛苦就會消弭一些……但靜白給她布置了太多的任務，打掃東廂園的客房，搬動瓷像，都是一些粗活，臟活，重活，累活……這些活，就算是由侍女來做，也會安排好幾個侍女，而不是全由一個人打理。

裝給誰看？

這一掌里，她甚至忍不住動用了星輝……不用星輝，你能忍得住疼痛，要是再疼一些，你還能忍得住嗎？

「首級不會。」

硃砂眯起雙眼，她能夠感覺到，寧和_圖_書奕似乎是察覺了皇宮裡的不對之處……徐清焰被送入宮內，若是真的遭受了不該有的對待，連她也會憤怒，更不用說寧奕，天生脾氣暴不好惹。

身體上的苦痛，並不算什麼，肌膚之痛，徐清焰早已經忍受慣了……

離開寧奕后的第五天，「神性之病」，發作了。

寧奕鬆開握住細雪的劍柄，嘆氣一聲。

但她其實在甘露觀混得並不如意，師姐厭惡她，沒人喜歡她，她喜歡抓住道觀旁邊的野兔，抽筋扒皮，看著弱小的生靈，一點一點，在自己的虐殺中死去。

她對外宣傳自己是甘露觀的道姑。

徐清焰的體內，那些蠢蠢欲動的神性，不再安分，這種痛苦在體內緩慢的蔓延，猶如火焰灼燒，這是一種神魂的痛苦。

她不能拿出那枚白色骨笛葉子。

至於自己最後的結局，她不擔心……因為後面有人能夠保得住自己，她從來不相信好人有好報，更不會相信惡人會有惡報，她只在乎眼前，只關心自己「快樂」與否。

硃砂平靜道：「我要帶寧奕入宮。」

硃砂深吸一口氣。

甘露觀雖然不大，但也算小有名氣，道觀里，從來沒有她這樣修行了許多年，仍只是初境的弟子……後來她被送往了俗世，摸滾打爬，機緣巧合，來到了天都，她很快就適應了宮裡的「教習」身份，這些弱小的，卑微的宮女，在自己面前，就跟當初在道觀旁邊的小白兔一樣，自己要打要罵，她們沒有還手的力量。

但唯獨有一點，她無法接受。

從不屈服，更不低頭。

靜白最痛恨的便是這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