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浮圖面色緊繃起來，他袖袍之內，又滑出一枚巨大毛筆，狼毫揮舞，空中潑灑，妖力星輝交疊如長河，在空中繪製出一副巨大圖卷。

朱雀域只有兩位妖君，大雀妖君要鎮守朱雀主城，於是此次前來灰之地界的，便是赤吾妖君，那個在紅離山閉關修行的年輕妖君。

它們群起而聚，卻只是徘徊。

小衍山界是一處相當隱蔽的「洞天」，千觴君的圖卷里有標註這處地界，但其他人觸及此地，沒有「劍藏」破霧，那些人會如同踏入天都長陵一般，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繞開此地。

按理來說，有沉淵君和千觴君出手，把火鳳和古道攔住，妖族截斷天機的那兩位大修行者被阻攔，灞都城沒有再投入力量……不會有人知曉自己的動向了。

此人修行神魂大道，是大家都忌憚的那類稀少修士，而且膝下沒有弟子，在龍皇殿內也不收徒，也不匯聚麾下勢力，以「散修」的身份，拿到龍皇殿客卿的令牌，找一處安靜山頭，大多數時間都是靜修。

但現在，丫頭似乎覺得，胸口有一股瑟瑟暖流，激動又緊張，卻讓她的每個呼吸都變得有了意義，她越望向寧奕，越是有話想說。

不虧是北境長城的珍貴寶駿……

她想問寧奕，在妖族天下是怎麼走過來的。

經歷了很多事情。

浮圖妖聖在北妖域內，很少露面，極其低調。

這些妖獸的修行境界並不高，純粹是妖族天下在這場戰爭之中的炮灰，它們明顯和_圖_書是受到了更強大的意志驅使，聚集在這裏，只不過「小衍山界」的禁制霧氣似乎還沒有破開。

……

「這些妖獸，幾乎都未啟靈。」紫凰皺眉，「那兩個人族的修行境界可不弱，好歹也是命星。」

瀑布飛湍。

這枚玉佩被雕琢成一條紅魚，躍尾跳起。

按理來說，這樣的人，一般性子古怪，或者暴戾，但浮圖卻偏偏例外，他性格相當「溫和」，而且頗有些老好人的樣子，譬如之前替龍皇取鍾，面對那件先天靈寶，他毫無架子，溫聲細語說了半天。

「北妖域朱雀域，赤吾妖君，見過兩位前輩。」

小山頭上，白袍妖聖眯起雙眼，他輕輕吹著一根雪白骨哨，這枚笛子打磨地相當圓潤，不知是由何物骨骼雕琢，被浮圖吹動，七音孔內盪出陣陣幽音，似乎能夠勾人魂魄一般。

怎麼會丟掉。

你送我的每一樣東西，我都會很珍惜，都會很寶貴。

她想問寧奕，還記不記得，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浮圖笑道：「不用急……我先破開此界霧氣。」

而現在，千言萬語，匯聚而來，卻有些堵塞。

白袍男人收起骨笛之後，望向那片小衍山界，他神情肅穆，作為當年見證人族裴旻崛起的妖聖之一……他很清楚，這位北境長城的舊主，擁有的劍道殺力，在這千年以來，很難有人可以超越。

更何況。

白袍搖曳，塵土飛揚。

因為它就是一貫銅錢買來的。

「我當然記得和*圖*書。」寧奕輕輕吸了一口氣，他的鼻尖有些酸，艱澀笑道：「一個不值錢的東西……你還戴著呢？」

浮圖兩個呼吸，筆鋒自左而右，一蹴而就，收墨的那一剎，汁水四濺，神魂飛掠，這副圖卷「嗡」然長鳴，呼嘯著撞向那座小衍山界。

紫凰有些恍然，瞥了眼好不容易見到妖聖，神情分外認真嚴肅的年輕妖君。

而這道神念的主人，正是浮圖妖聖。

筆走龍蛇。

「還記得它嗎？」

「這便是我以『觀世塔』喚你來的原因。」浮圖妖聖聲音平靜，緩緩道：「盜火之人，此刻就在那座小衍山界之中，一男一女，命星修為。」

他帶著裴丫頭，去買前往天都城的包裹，經不住丫頭的軟磨硬泡，最終買下了這枚紅魚玉佩。

那天陽光明媚。

小衍山界的入口，被浮圖打開。

天地搖曳，那些徘徊在「小衍山界」之前的妖獸們，此刻嗅了嗅鼻子，他們眼前的濃霧驟然卷開，一副前所未見的畫面在眼前鋪展開來……枯山敗水凄涼地，但豐盈的靈氣卻洋溢而出，第一道吼聲在小衍山界之前響起，接著便是此起彼伏的長嘯和怒吼聲音，大地震顫，這些妖獸開始奔跑，在狹小的穀道山壁上飛掠。

「來的好快。」

跑得也忒快了。

紫凰眼神一亮。

笛聲悠揚卻詭異。

誰都不會願意得罪這樣的人物。

「那匹金色戰馬呢？」寧奕皺起眉頭，原先載著自己來小衍山界的神駿，此刻已經不知和*圖*書道竄到了哪裡，神念掠出，方圓十里，甚至都沒有感受到那匹大馬的氣息。

一個人不說話，不是因為她喜歡沉默，而是因為那個能讓她願意傾訴的人，沒有出現。

浮圖神情平靜，收起骨笛，淡然道：「三千妖潮……想要撐破這片劍之世界，可能還有些不夠，但在這方圓之內，能調動的，就是這些了。」

寧奕和丫頭，一起走過了人生最艱難的十年。

裴靈素沒有開口，是因為她知道。

寧奕有些困惑。

隱藏在灰之地界的那半座山門，發出了劇烈的撞擊之音。

它的質地相當粗糙，看起來就是街邊小攤販那兒，隨隨便便，擲一貫銅錢，就可以買到的普通玩意兒。

這道身影，一位披著紅袍，剃盡三千煩惱絲，看起來像位僧人，倏忽飛來，瞬間落在小山頭前，神情肅然凝重，揖禮道。

「嗖——」

這一撞之下，山霧果真破碎，裴旻的禁制，本就經受歲月消磨，神魂法門的撞擊無聲無形，也無從抵禦，無數劍氣飛掠，嗖嗖嗖從那副圖卷之中穿梭而出，擊了個空。

也說了很多話。

裴靈素眯起鳳眸，享受著頭頂的那份溫暖，她嘻嘻笑了笑，往前跳了兩步，從胸襟衣領那兒拽出了一根紅繩，紅繩搖曳，連接著一枚玉佩。

這是神魂術法……裴旻留下來的禁制，正好被此法抓住了缺漏！

即將離開西嶺的前一天。

寧奕神情有些無奈，他望向自己身旁，面紅過耳的裴靈素，丫頭咬著嘴唇，和*圖*書眼神迷離，似乎還在回想著剛剛山洞里的那些畫面……她的面頰溫度有些滾燙，委實是那一副畫面太過旖旎，卻揮之不去，始終纏繞在腦海里。

雖然立意尚可，但……一眼看去，就知道不是什麼珍貴物事。

紫凰妖聖的暴脾氣就忍受不了。

她再眯眼望向浮圖，頓時明白了這廝的後手。

像這樣的妖聖，自古至今都很少見，清心寡欲，無欲無求，而且沒有「牽挂」。

紫凰有些忌憚地看著這位老怪物，浮圖的那尊「觀世塔」，此刻就漂浮在其肩頭，隨著笛聲一同搖曳，像是開了靈智，也會隨著「樂聲」擊打節拍。

沒有家人，沒有弟子，也不會留有羈絆。

丫頭張開雙臂，像是在清白城裡，躲避天宮地府白袍修行者那樣，輕輕摟住寧奕，把頭顱埋在寧奕的胸口黑袍里，她拿著極輕極輕的聲音，呢喃道：「從那天後，就一直戴著，沒卸下來過。」

站在小山頭上的紫凰，饒有興趣，望向那副妖潮奔騰的畫面。

他可不會傻到，以自身力量，與裴旻劍氣做對撞。

兩人身處小衍山界，這裏四周殘留著父親設下的禁制，但灰界的戰爭已經爆發，大修行者和妖潮都將襲來，沒有地方是絕對安全的……小衍山界，也不例外。

女子妖聖站在小山頭上，她望著不遠處，那座展露輪廓的「小衍山界」，像是山水潑墨畫，浮圖妖聖的笛聲，則像是給這副墨畫撒上了一些灰塵，陸地震顫，煙塵四起，四面八方www.hetubook.com.com的妖潮，因為這隻骨笛的奏樂而來。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把這「小衍山界」的霧氣破開，讓這座小洞天，徹底展現天地之間。

赤吾妖君面色嚴肅，點了點頭。

就在先前，一道神念，跨越數十里，入他魂海之中。

「轟隆隆」的碎石搖曳。

「是被人『抓住』了么？」寧奕感應到了一股又一股細小的妖力，單一力量雖小，但勝在數量龐大，連綿不絕，令人頭皮發麻。

一男一女，穿戴整齊，符籙繚繞，兩張避水符抬開垂落水簾，緩慢從山洞之內走出。

現在……不是時候。

但。

「我感受到了妖氣。」寧奕的面色有些嚴肅，他揉著丫頭的腦袋，目光遠眺，微微眯起眼眸，他的神念感知能力極強，掠出數里地后，接觸到了小衍山界的邊緣，緊接著就感應到了妖氣。

寧奕柔聲道：「傻丫頭。」

一縷火光在空中繚繞，接著徐徐燃燒，落在兩人之前。

白袍妖聖微笑道：「不必多禮，若是我記得不錯，朱雀域蓮境火焰失蹤……此事，朱雀城曾上報過龍皇殿。」

因為……這是你送我的啊。

北境長城發動了這場戰爭，四座妖域自然有所調動……而朱雀域必不可能缺席。

她輕輕咦了一聲。

「記得。」

一隻溫暖的手掌落在她的額首頂上，緩緩的揉了揉。

「山霧，破！」

這幾年在紫山修行……她不是這樣的。

……

裴靈素可以一句話不說，一個人盤膝坐在風雪原里，研究碑文，石刻，經書，秘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