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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軍車陣這邊，誰也看不清到底有多少蒙古騎兵，只能看見黑壓壓烏泱泱一大片……一大片移動到「頭功」！

將近一萬蒙古騎兵，就這樣伏在馬背上，夾著長槍，拎著彎刀，朝著張勇的車陣如海如潮一般狂涌而來！

這個時候距離張勇率部出北京已經快兩天了，距離阿布鼐率軍南下也超過了一天，而布爾尼所率領的大隊蒙古騎兵，也已經開拔南下走了一段時間了。

一個在甘肅跟著張家父子和蒙古人打了好幾年爛仗的老兵興奮地大呼了起來：「敵襲……頭功來了！」

清軍的八門「紅衣小炮」，在蒙古人未至之前，就已經填裝好了火藥和彈丸——這可不是老掉牙的將軍炮，而是由羅東尼和南懷仁一起「設計」出來的青銅三磅加農炮。是這個時代最犀利的野戰火器之一！

另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擔心蒙古人的騎兵在大晚上找不到自己，張勇還讓手下設了個燈火通明的明營，大晚上的一大片星星點點的篝火，極為顯眼，只要阿布鼐手下的蒙古人不夜盲，一準是能找來的。

而且每檢查好一隊清兵的防區，他都會掐著手指頭替下面人算上一算……他爹喜歡作詩，他喜歡算卦和風水，而且還挺准。

所以阿布鼐和布爾尼現在就是頓兵堅城之下，補給不足，進退兩難。

就在依稀可辨的天色當中，一群群蒙古騎兵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視線遠處。依稀的馬蹄聲響，也開始傳到清軍這邊了。原來阿布鼐還多了個心眼，讓底下的騎兵，在馬蹄子上全部包上了布絮，馬裹蹄，人銜枚，連經都不許念！就在黑夜的掩護下悄悄靠近了張勇的營地，然後在這個天色將明未明之際，發起了突襲！

張勇的繼承人是他的次子張雲翼，現在已經年過三旬，也在西北拿蒙古人練了七八年，還順便拿蒙古人的鮮血染了自己的頂子，年紀輕輕就混上了個副將。

北京周圍的漢人農民其實也會放羊，家境比較好的也有馬。

「阿彌陀佛！」

雖然林丹汗手下的蒙古人一樣也沉迷佛教，但當時草原上還是沒有王法的亂世，那一屆蒙古人都是在腥風血雨中長大的。而如今的察哈爾各旗各部的蒙ｈｅtuｂｏoｋ.coｍ.ｃom古人，都是在大清皇帝的「關心呵護」下長大的老實蒙古人，都給管得規規矩矩的。上哪兒去學殺人放火的技術？更別說實踐了……被實踐還不差不多。

而且由於蒙古人種地的手藝很差，收成也沒什麼保證，所以這一屆普通蒙古牧民大多營養不良，長得還沒關內種地的漢人農民長大，力氣肯定也不會特別大。

雖然現在只有當地的團練和百姓在守護，但也不是阿布鼐和布爾尼能在短時間裏面打破的。

就在這時，他們前方的清軍車陣後面，突然閃出一排排大大小小的火光，還有無數羽箭，如雨點一樣被拋射過來！

就是一擁而上！

由於蒙古人實在太多而且太密，以至於每一發炮彈打出去，都不會落空！而其中一部分落地之後又「跳」起來的炮彈，殺傷力就更驚人了。炮彈跳到了一人多高，然後就朝著一個方向直衝而去，不管碰到什麼人或馬，都少不了一個致命傷，有時候甚至還會直接穿過人體，順便帶出一團團血肉，真是慘不忍睹啊！

軍官們的聲音在他們耳邊不時響起，「再等等，再等一會兒……等蒙古人掉進坑裡再打！」

就在這時，沖在最前面的一些蒙古騎兵不知道怎麼回事兒，突然就連人帶馬向下一沉，頓時就矮了半截，然後又向前或向左、向右翻倒。原本就亂鬨哄的陣型，這下就更加混亂了。前面撲倒的蒙古騎兵擋了後面的道兒，有一些還把後面的騎兵給絆倒了。也有一些蒙古騎兵衝出了這片混亂，但是速度已經大大放慢，密度也沒之前那麼大了。

他安營紮寨的地方就在一條名為清河的小河北岸，附近有座箭亭、一座名為箭亭橋的石橋，南岸還有一大片非常茂密的樹林。

就這麼又是巡視，又是算卦，忙活到了凌晨，遠處天際，都已經灰濛濛的開始發亮時，張雲翼還沒睡下，還是帶著幾個心腹登上了箭亭橋往南邊的那片林子張望——那裡的風水看著很不錯啊！他正想算一算是應該在那裡修個宅子好，還是埋個張勇好的時候，突然覺得地面開始震動，一開始還以為自己「孝感動地」了，低頭一看，橋上的燈火和_圖_書照到腳下，就見腳底下的小石子兒和沙土都在輕輕震顫。

反正沖就鋒就是了！

當蒙古人衝到距離車陣二三百步開外時，這八門青銅炮就率先打響了！

而前方的清軍似乎已經被潮水一般湧來的蒙古人給嚇傻了，不開槍也不射箭，只是站在車陣後面，淡定地看著。

這詩真是通俗易懂，底下人一聽，士氣又高了幾分，有人回頭一看，就見他們的癱子提督已經披掛整齊，讓人抬著出來晃悠了！

而張勇這個癱子所率領的運糧隊，對於阿布鼐和布爾尼而言，簡直就是雪中送炭一般的好事兒……只是這麼好的事兒怎麼會被阿布鼐和布爾尼碰上？敵人怎麼會那麼愚蠢？昌平州才圍上怎麼就需要大隊的輛車來接濟了？這大概就只能用佛祖保佑來解釋了吧？

力氣夠大，技術也到位了那是搶劫，沒有力氣再加上技術不行那就是送人頭！

阿布鼐也在自己的蒙古包裏面拜了佛燒了香，然後就帶著麾下的勇將噶爾昭、噶爾馬、噶爾馬色冷和僧格渾津等人，一塊兒領了一萬蒙古騎兵，亂紛紛出了位於昌平州城南面的一處營地，向南涌去。

就在這時，張勇的笑聲也在車陣當中響起了：「哈哈哈……」笑完之後，他的詩就來了，「蒙古小王瞎指揮，萬馬千軍送人頭，大清天兵莫手軟，多殺胡虜多領賞！」

因為入口搶劫是個非常困難的技術活兒外加力氣活！

所以說，他手底下的團隊，自從降清以來，二十七八年間，幾乎就沒停下來過，一直奮鬥在扶清滅敵的第一線，天天都在歷練，而且還拿西北的蒙古人練了七八年手，最懂怎麼對付這些沒落了的蒙古騎兵了。

而跟著阿布鼐、布爾尼這倆蒙古大小汗從口外打進來的這幾萬蒙古勇士的搶劫殺人的手藝，實在是沒有精熟。別說和成吉思汗那一屆的蒙古人比，就算也先太師、達延汗、俺答汗底下的蒙古人，他們也相差甚遠，甚至那個林丹「跑路汗」麾下的察哈爾勇士也比他們強出太多了。

至於已經被五萬蒙古大軍包圍的昌平州城……那可是明朝用來保衛天壽山皇陵的城池！

而在清河箭亭橋一帶的清軍營地周圍，卻還和-圖-書是一片安安靜靜，沒有半點大戰在即時候的緊張，似乎也沒有人發現接著夜色悄悄靠上來的一萬蒙古騎兵。

而且漠南蒙古人現在的生產模式和關內種地的漢人，其實沒什麼太大的區別。

不過他自己不怎麼管事兒，並不等於他的軍隊沒人管。因為張勇手底下有一大群追隨他多年的老兄弟和已經成長起來的子侄。

衝鋒的蒙古人，頓時就被掃倒了一大片！

開戰大吉，要發財了！

他原是左良玉手下的副將，在明末的時候就已經有了自己的團隊，又是帶著團隊跟著左夢庚一起加入清軍的。後來又被分到陝甘這一塊兒替大清掃平李自成和明朝的餘黨，鎮壓各種起義，順便再打一打西北的蒙古人。再後來還被派到洪承疇手底下平湖廣、戰雲貴、定廣西，然後又在吳三桂手下幹了三年提督，永曆沒了以後，他又折返甘肅去當提督，然後就一直懟西北的蒙古人，直到被王忠孝坑了一把，才給調來北京。

隨著號角聲響起，原本寂靜一片的清軍車陣之內，立即就是一片歡騰！

甚至連繞著清軍營地射箭也不需要，現在的蒙古人哪兒射得過清軍？清軍不僅有弓箭，還有鳥槍，還有大炮，而且他們還有甲，和他們對射不找死？

張雲翼算得還真是挺準的！

第二天又是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又領著底下的三千大軍拉著二百車糧食，慢悠悠的走了十余里地，到了海淀鎮附近，一處水清木華的好去處，又傳令安營紮寨了。

如果不是阿布鼐和布爾尼使詐偷襲和居庸關的清軍卡著點「換防」，送了蒙古人一個空子，他們肯定到不了昌平。

這都能算出來……他身邊的幾個戈什哈一臉佩服地拿出號角，「嗚咽嗚咽」的就吹了起來。

清河北岸戰場之上，本來就是一馬平川之地。蒙古人的大隊騎兵，不過是依靠黑暗藏身運動罷了。隨著天色漸漸放亮，清軍的兵將們終於能看清眼前的「頭功」了。數量真不少，單單眼前這些，差不多就上萬了……更不用說北面還是一片煙塵大起，大兵壓境的樣子。

所以阿布鼐就乾脆來了個一鎚子買賣，把手下的一萬騎兵分了四股，交給噶爾昭、噶爾馬、和_圖_書噶爾馬色冷和僧格渾津等四大勇將，然後從張勇營地的正北、東北、西北、正東四個方向一擁而上……

不過佛祖完全不保佑一下好像也不行，因為這些念經拜佛的蒙古人實際上已經快要斷糧了！

漠南草原上的蒙古人現在也都定居了，不能逐水草而居。所以普遍都會種點地，要不然光靠在一處放羊擠奶，根本不夠吃的。至於羊肉……那是貴族才有吃的，普通牧民就吃點奶製品。

而這些技術和力氣都不佔優，還信佛信得不大敢殺生的蒙古人，在進入口內（通過張家口）之後，就遇到了一系列非常堅固的城堡！

不過他也不是孤身赴任，而是帶著自己的團隊好幾百人一塊兒來的。先是當練兵大臣，幫著訓練綠營新兵。等康熙御駕親征后，他又被手底下沒人可用的裕王福全發掘出來提拔到了九門提督兼管巡捕五營，同時繼續和趙良棟一起練兵。

「佛祖保佑！」

這一回出兵，他爹張勇負責作詩坐鎮，臨陣布署就交給他了。

這些城堡都是明朝為了防也先太師、達延汗、俺答汗和皇太極的手下而修建的，現在用來防阿布鼐和布爾尼實在是太足夠了。

都要發財了，怎麼還不是大吉大利？

……

時間很快到了大清康熙十二年的九月初七，凌晨。

如果這一幕給西天佛祖看到了，一定會非常為難的。這個佛祖怎麼可以保佑別人殺人搶劫？這業務不歸佛祖管啊，要麼找那個早就沒什麼人理睬的長生天，要麼再去西邊找找那幾個喜歡打「神之戰」和賣贖罪券的主兒。

頭功果然豐厚啊！

另外，這些蒙古人要去殺的是文殊菩薩家的人，要去搶的是文殊菩薩家的錢……這讓佛祖怎麼保佑？

三千打五萬……立功的機會太多了，如果都殺完了，人均能割十幾個人頭，這下還不發財！

張勇這個主將因為腿腳不便，所以並不怎麼管事兒，昨兒傍晚下完命令后，就縮進自己的大帳里研究怎麼作詩了。

然而蒙古人並沒有應為八門小炮造成的傷亡就打退堂鼓……畢竟現在黑燈瞎火的，除了差點兒就挨炮擊的蒙古人，別人都不知道這些小炮的厲害，所以還一個勁兒蒙頭向前。

他趕忙掐指一和-圖-書算，頓時就是滿臉驚喜，大聲呼喊道：「快吹號角！吉時已到，開戰大吉……蒙古人馬上就來了！」

「頭功來了，要發財了！」

而抵達了昌平的阿布鼐和布爾尼又發現昌平州城周圍遍布著大大小小的城堡和堅固的八旗親貴的莊園，如果不打破這些城堡和莊園，阿布鼐和布爾尼所部就很難獲得足夠的補給……除非他們讓手下的蒙古人下地收麥子（現在春小麥快熟了），而要打破這些堅固的城堡、莊園，這一屆蒙古人好像又很難做到。

當清軍運糧大隊北上的消息在昌平城外亂鬨哄的蒙古大軍營地中傳開的時候，幾乎所有的蒙古人都開始念經了。有些個比較虔誠的蒙古人還從髒兮兮的袍子裏面摸出了珍藏的佛像，直接就蒙古包裏面拜上了。

不需要列什麼陣……現在的蒙古人不會那個！

然後更多的甘肅老兵也歡呼了起來，之前被號角驚心的清兵們則在小軍官們的指揮下，不慌不忙的披甲戴盔，然後拿上鳥槍、弓箭、長槍、腰刀……一樣樣都裝備起來，才不慌不忙地開上各自的戰鬥崗位。這就是老兵足夠多的好處了，五百老兵帶兩千五百新兵，所有的新兵都被老兵管著，都有主心骨，自然就不慌不忙了。

雖然他打蒙古的經驗非常豐富，但是這會兒也不敢掉以輕心，從昨天傍晚紮營開始，他就一直在各處巡視，繞著車陣走了三圈，幾乎是一寸一寸地檢查——拒馬槍擺結實了沒有？陷馬坑挖夠了尺寸沒有？火炮都架好了嗎？鳥槍兵的鳥槍、火藥、槍子都備好了嗎？弓箭手的箭簇夠不夠？總之，沒有一個細節能逃過他的眼睛。

在他掐指一算之後，就會向底下人宣布算卦的結果——開戰大吉，財源廣進！

也不需要炮火準備……察哈爾人沒有炮！

昌平州城距離北京城有五六十里，張勇所部是九月初五中午才慢悠悠出門的，一點都不急，只走了十里地，到天色昏暗的時候就了紮營。

既然是突襲，那就得一擊得手！

張勇就命人在箭亭橋北扎了個車陣，就是把所有的糧車首尾相連，連成一個環形。同時還派人登上南岸那座箭亭，並且在箭亭橋南岸也設了防，似乎是想為自己保留一條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