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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什麼機會？」吳應熊問。

「有一些人……」

「皇爺爺，您可醒了……父親和孫兒都快急死了！」

「沒關係！」吳三桂咬著牙說，「水師沒了，咱們還有陸師……光是在江西，朕就還有二十多萬陸師！」

「可是……」吳應熊還是一臉糾結，「父皇，兒臣如何是李中山的對手？如果他不打武昌，轉而進攻九江，兒臣如之奈何？」

「可是……」吳世璠搖搖頭，「爺爺，如果武昌出了狀況，咱們在江西的軍隊連退路都沒了……」

其實吳三桂算得很精！可以說是用心良苦！

吳三桂點點頭：「好，快，快讓人來替朕更衣，把朕的盔甲也拿來，朕要親臨九江炮台督戰！」

到時候，吳應麒還肯當個秦王，將來「北面仕熊」嗎？就算吳應麒肯，吳世琮呢？吳應麒手下那幫甘陝軍頭呢？

於是一幫侍衛趕緊撲上去，不由分說架起吳三桂就往下鐘山山下上跑，與此同時，下鐘山炮台上的十二門紅衣大炮打響了。吳三桂聽見轟隆隆的炮聲，下意識的回頭張望，正好看見一門紅衣大炮的炮口噴出的黑色硝煙被風一吹，迅速向西飄散！

「大將軍，這下水軍可以一口氣衝過湖口、小池口……說不定還能衝到湖北境內！」

「爺爺，父親昨日就下令封鎖消息了，不過……」

「啊，父皇，兒臣想起來了。」吳應熊點點頭，「可是現在老三謀取廣東的事兒還能成嗎？廣東人要知道李中山已經……」

原來吳三桂已經昏迷了兩天……估計是心臟出了什麼問題，應該是讓李中山、李自成合夥給氣的，不過他老人家的時辰還剩一些，所以扛過來了。

「你去幹什麼？」吳三桂搖頭道，「你又不是小菟的爹……進廣東讓國貴打頭陣即可，朕只要駐蹕衡陽，就能鼓舞湖南人心，震懾廣東豪強了！」

……

可是吳應熊卻不大理解父親的用心，他只覺得父親又要「拋棄」自己了……就和當年把他留在北京當人質一樣！

李中山也勒住了戰馬的韁繩，抬頭看著一面在東風當中獵獵舞動的赤旗，心裏面也是一陣陣喜悅。雖然夏天長江上刮東南風是不稀奇的，但是這風不是刮巧了嗎？

「取廣東！」m•hetｕbｏok•com•ｃｏm吳三桂道，「應熊，你難道忘了國貴正在謀划的事兒了？」

硝煙向西……那就是東風！

「可是……」吳應熊一臉苦澀地看著老爺子，「可是咱們不撤，江西能守住嗎？如果李中山的水師順風西進，一路推進到武昌，那咱們還回得去嗎？」

吳三桂說得沒錯，自古以來進出江西的主要通道就是長江入鄱陽湖，再由鄱陽湖入贛江、錦江、武陽水、鄱江這些水道，這些水道下面還有許多支流，個個都能形成水系。

想到這裏，李中山馬上提起嗓門，張開喉嚨，大聲呼喊道：「傳令……全軍急行軍，天黑之前，咱們一定要趕到八里江！」

吳三桂紅著眼睛對兒子說：「應熊，你先別急……咱們還有最後一個機會！」

這可是數十條樓船外加二三百艘唬船、哨船的龐大水師船隊啊！而且順流、順風，沿江而下打一群連船槳都沒有，在逆風、逆流當中都沒法自己機動的老閘船，這怎麼可能會輸？又怎麼能輸？

吳三桂剛想到這裏，吳世璠突然大聲呼喊了起來：「這裏危險，快保護皇上離開此地！」

他現在必須坐鎮衡陽，才能逼著吳國貴去廣東和吳小菟賭一把。贏了，大周失之於江西、湖北，得之於廣東。廣東比江西、湖北強多了，大周不虧。

只要吳周軍能扼守住武昌府這個口子，那麼一個三分天下還是可以穩定許多年的。

「是！」

又是一陣雷鳴聲。

而武昌、漢陽一旦丟失，吳三桂在江西的軍隊能往哪兒退？

「那就是衝過去了……」吳三桂馬上就明白了，差一點又是眼前一黑，不過最後還是穩住了——這點打擊，他吳三桂還是可以承受的！

可是現在，吳三桂的水師才敗，長江上的東南風就起來了……看這風力，似乎能把李中山的老閘船和樓船迅速推向湖北！九江府城和小池口的浮橋和鐵索，根本抵擋不住幾十上百條順風而進的大船的衝擊。再不濟，李忠山捨出去幾條繳獲的樓船不要，把它們改成大型火船，一路燒過去也能把浮橋、鐵索全部燒毀了。

而且他現在也不敢倒下啊！

沒錯，就是東風！

「爺爺，您在九江……和*圖*書」吳世璠點點頭，「明軍前天就攻佔了八里江，今天凌晨，他們又藉著東風，出動了數十條老閘船和樓船來沖九江——小池口一線了！這炮聲就是城外的炮台在向強沖鐵索和浮橋的明軍戰船開火。」

吳三桂撐開了疲憊的雙目，看來一眼站在旁邊流眼淚的吳應熊和吳世璠，輕輕嘆了氣——通常老皇帝要死了，皇太子都是表面傷心，內心喜悅的。可是吳應熊看起來卻是真的傷心落淚……不過他的傷心，多半不是因為孝順，而是形勢危急啊！

這風來得可真是時候啊！如果這風早來幾日，吳三桂根本不會把自己的水師主力派出去，而是會把他們藏在含鄱口內和九江——小池口封鎖線的西面。讓水師戰船依託浮橋、鎖江的鐵鏈和沿岸炮台進行防禦。

「大將軍，這可真是運來天地皆同力啊！」

吳三桂隱約聽見了耳邊傳來了隆隆的「雷聲」，隨後就問了一句：「哪裡……哪裡打雷？」

吳三桂深吸口氣，對吳應熊、吳世璠道：「朕病倒的事情，軍中有多少人知道？」

當東風刮起來的時候，李中山正率領著十多萬步騎，行進在由小孤山通往八里江的官道上——八里江是湖口對岸（長江北岸）的一處要地，不僅和湖口一起扼守長江水道，更要緊的是在八里江西面有一座很大的沙洲，將長江水道一分為二，而要進入沙洲北面的水道，就得從八里江附近過去。所以只要拿下八里江，李中山的水師就能進入沙洲以北，相對安全的水道。然後以這條水道為基地，去爭奪小池口，以便掩護水師主力進一步西進。

「父皇，您醒了？您終於醒了……」

吳三桂此時卻沒有心思再考慮兒子的那點小心思了，而是在吳世璠的攙扶下，勉強站了起來，一邊在伺候的太監、宮女幫助下更衣披掛，一邊向吳應熊交代道：「老大，你不要擔心，為父都會替你安排好的……到時候你就死守九江，再分兵守住星子縣、湖口縣，死死卡住含鄱口！再讓傑書帶著投降過來的人馬去看守南昌，讓他們去和李輔臣纏鬥上一陣子。這樣江西的局面至少還能維持兩三個月，有兩三個月，廣東那邊就能有個結果了！和圖書」

而連接著小池口和九江府城的一座長江浮橋，這個時候也化為了一道火龍，正在熊熊燃燒！

……

而吳應麒一旦搞死吳應熊，那吳國貴又跟誰混？他敢跟吳應麒？他投靠自己的女兒、女婿，當個吃喝玩樂的大明王爺不香嗎？

萬一吳三桂、吳國貴賭不贏……那吳應熊也別回去了，投降李中山就是了。他回大周去，不是遇上玄武門，就是遇上靖難之役！一準給吳應麒搞死！

也許……他老人家真正中意的繼承人還是老二吧？

吳應熊聽了吳三桂的話，心裏那是哇涼哇涼的，廣東那邊有結果了……要是廣東沒拿下來，那他在九江就是個完！

吳三桂聽見自己的兩個女婿都沒回來，臉色又蒼白了一些，不過他還是能頂住的。

「這是……」吳三桂稍微想了想，「這就城外的炮台在開炮？對了，朕在哪裡？」

「還要搏？」吳應熊看著自己好像輸紅眼的老爹，「父皇，還怎麼搏？咱們的水師損失慘重，幾乎所有的樓船都丟了，夏國相和胡國柱都沒回來！」

吳三桂擺擺手，對兒子、孫子道：「現在還不是朕保重的時候，朕還要再搏一搏！」

「轟轟轟……」

然後他就聽見了兒子的吳應熊和孫子吳世璠的聲音。

吳三桂的幾十萬大軍還陷在江西呢！這要是長江水道丟了，他要怎麼退回去？走幕埠山，打李自成的抗吳根據地過？那九宮山不就成了吳三桂的葬身埋骨之處了？或是走贛江入袁江，最後退入湖南？這一路得走多少天？再讓明軍跟屁股後面一路追殺，最後能有三分之一回到湖廣，吳三桂就算走運了！

跟隨在李中山身邊的傳騎都大聲回答，接著又其中分出數騎，從大將軍行軍參軍周昌手中接過兵牌令箭，然後才策馬飛奔，去給下邊各個鎮的總兵傳令去了。

「爺爺，您一定要保重啊！」

吳三桂頓時驚出一聲冷汗，用力推開正架著他跑路的兩個侍衛，然後站在炮台靠近下山階梯的地方，定定地看著不斷噴出炮口的硝煙快速向西飄散而去。

這點損失，和一舉搶佔武昌、漢陽的收益相比，不值一提啊！

「退？退什麼退？」吳三桂紅著眼睛道，「江西那麼大地盤難道白白交給hetubook.com.com姓李的？況且現在出路江西的水道已經被明軍封鎖，咱們不退還好，一旦大舉撤退，明軍就會猛追，到時候二十多萬陸師能退出去三五萬就算多的了！」

吳國貴再怎麼耍詐騙小菟，都得有一個對吳家有利的天下大勢配合……畢竟廣東國人的力量不弱，他們要是都保大明，吳國貴是打不下廣州的。

吳應熊心裏咯噔一下：合著我在江西頂雷，您和世璠帶著部隊先跑？您老人家打江西的兵號稱百萬，實際上能戰的只要二十多萬，其實幾萬還是水軍，現在已經折損大半。剩下頂天就是二十萬，再扣去傑書帶過來的幾萬，真正的大周精銳陸師也就是十五六萬。你帶走四萬，還給我留下十一二萬，還要我支撐著江西的場面，抵擋住李輔臣、李中山的十幾萬大軍……

想到這些，吳三桂心頭就是一陣劇痛，然後就是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如果廣東拿下來了，那李中山惱羞成怒，一定打破九江，到時候他還是個完！

吳三桂擺擺手：「江西一時還丟不幹凈……應熊，只要你打著朕的旗號在九江坐鎮，那江西的人心就能穩住一些日子。而李中山也不可能很快攻下武昌，這樣咱們的形勢看上去還行，那廣東就還有一搏……為父和世璠可以率領三四萬精兵飛赴湖南，和國貴合兵一處，然後發十萬精銳，撲擊廣府！」

而現在的形勢，吳國貴搶下韶州、南雄、桂陽、郴州的意義也不大，還不如讓他維持和李中山、吳小菟的關係比較有利。

「他們，他們沖……衝過去了？」吳三桂掙扎著就從卧榻上起來，雖然掙紮起來了，卻是渾身無力，還伴隨著一陣陣的暈眩，差一點又癱軟下去。

大周水師居然敗了？

竟然打敗了？

如果這西風再晚幾日來，那得知水師慘敗的吳三桂還能及時組織大軍撤離江西。雖然損失難免，但是主力還是可以安然撤退到湖廣地區的。

吳三桂一揮手：「你怕什麼？只要朕拿下了廣東，天下大勢就會扭轉……而且九江堅城，一定可以守住些日子的！就算有什麼萬一，李中山看在小艽的面子上，不會為難你的！」

「萬歲！萬歲！萬歲……」

而吳應熊這個太子也不會有事……李和圖書中山又不傻，把吳應熊放走，讓他去和吳應麒來個「熊麒相爭」多好？

合著他橫豎是個死啊！

長江北岸，小池口。

連著颳了好幾天的西南風，現在已經變成了要命的東風，而且風力還不小！

「父皇，您別急……」吳應熊可不敢和他爹說實話，只好勸吳三桂別急。

吳應麒的西北軍就會壓倒關寧軍，成為吳周武力的支柱。

「父皇，您的身子……」

如果吳周內部發生分裂，那吳周的三分天下可就真的要到頭了。

吳周軍的小池口——九江防線，已經在明軍的猛攻下陷落了，通往武昌的大門已經洞開，留給吳三桂的時日不多了……

這一輸，不僅江西的局面要崩，連武昌、漢陽能不能守住都兩說！

「東風！起東風了！大將軍，起東風了！」

而沒有了浮橋、鐵索的阻擋，吳三桂布署在岸上的火炮，根本不足以抵擋明軍船隊的前進——無非就是挨幾頓炮擊，只要船隊能快速通過，沉個三五艘頂天了。

所以長江進入鄱陽湖的口子就是進出江西的總門戶，現在大門已經關上，吳三桂的大軍要撤就得走後門翻窗戶鑽狗洞……一個不留神就是全軍崩潰，徹底完蛋！

看來這一次的天下三分，維持不了多少年了！

「大將軍，這是天助大明啊！」

到時候吳應熊死，吳國貴叛，大周還剩下什麼？

當吳三桂支撐著登上九江城外的炮台時，吳周軍位於長江北岸的據點小池口已經在明軍的兩面夾擊下陷落了！隨著一面紅旗被明軍的模範第一鎮的敢死隊插上小池口的城頭，長江水面上的明軍水師和從陸路開來的陸師官兵，全都一片歡騰。

他要倒下去了，那大周十有八九就得很快崩盤。

更重要的是，這些丟在江西的軍隊，主要都是關寧出身……不是吳三桂親領各衛的隊伍，就是吳應熊太子六率的軍隊！

「轟轟轟……」

這兩支軍隊如果損失慘重，那麼大周內部的平衡就會被打破！

「父皇，」吳應熊說，「您老的身子骨經得起這樣折騰嗎？要不兒臣替您帶兵去廣東？」

……

他一咋呼，吳三桂的侍衛也發現他們的皇上距離長江岸邊太近，如果那些樓船上有幾門紅衣大炮正對著下鐘山炮台，那可就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