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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欽載伸手想拍拍他的肩安慰一下，然而想到他曾經偷看自己尿尿，動機用意不明，不知有何怪癖，猶豫了一下終究沒敢拍下去。

不肖子孫嘛，在家都是這待遇。外面越混賬，在家越卑微。

李欽載站在房子的玄關木階下，定定思索了一會兒，這才除履而入。

一個家族出一個牛逼人物就夠了，多了上頭，上皇帝的頭。

許久之後，李勣的目光終於從書本上離開，朝李欽載一瞥，淡淡地道：「想來陛下已下旨將你免罪釋歸，否則你此刻仍在去嶺南的路上。」

李勣渾濁的眼睛漸漸深邃起來：「北方突厥掃平后，仍有鐵勒九姓頻頻犯邊，搶掠屠戮我大唐子民。陛下早有北征之意，待到今年入秋，也許會提點王師，北征鐵勒九姓。」

因李勣功高威重，三朝天子接連給李勣的平輩和子孫輩都封了不少官職，這在古代叫「恩蔭」。

恩蔭的意思是，不管你有沒有本事，只要你的親人很牛逼，你就可以當官，你可以不牛和圖書逼，而且最好不要牛逼。

他們露出的笑容只是職業性的，前世李欽載還是個社畜時，對這種職場上的假笑已經很熟悉了。

「混賬話！」李勣狠狠瞪了他一眼，隨即嘆了口氣，道：「罷了，也算你這回運氣好，堪堪躲過一劫，若換了平日，就算你造出了這張新式強弓，恐也不會輕易脫罪……」

李欽載垂頭道：「是，多謝祖父大人為孫兒轉圜求情。」

李勣嗯了一聲，指了指面前的一隻蒲團，道：「坐。」

解決了一個天大的麻煩，李欽載孤身從京郊回到李府門外。

如今的他，仍無法完全融入「李欽載」這個角色，反而像個冷靜的旁觀者，平靜地注視著這個陌生年代的一切人和事，不悲不喜。

李勣的兄弟和子嗣皆在外當官，孫輩裏面，李敬業，李敬猷，李敬真等皆有官職在身。

李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李勣又問道：「此物機件頗為靈巧，能省拉弓之力，又能至二百步之遠，兼且不失和_圖_書準頭，只是偶有所得便遠邁前人千年智慧，呵，那些嘔心瀝血的前人們九泉之下都該一頭撞死。」

二人走進後院，吳通領著李欽載七彎八拐，在一處幽靜偏僻風景獨好的院子里停下。

短短兩句對話，他已能深深感受到這個孫兒與以往性情大為不同，簡直是判若兩人。

李勣搖頭：「莫謝老夫，你從小到大闖的禍，都是家中長輩幫你轉圜，唯獨這一次，是你自救。」

找不到理由，李勣只能在心裏解釋，孫兒的變化是因為遭遇大禍，一夜成長了。

不用看李欽載都知道，那是自己給軍器監工匠的圖紙，上面畫著新式強弓的機件圖。

聖旨釋歸，李欽載回到長安城后，第一時間仍趕回了李家，不是因為他愛李家，而是他無處可去。

被部曲們迎回府中，除了劉阿四露出的真摯笑容之外，府里的下人們對李欽載的去而復返沒有表現出任何興奮雀躍的樣子。

怎麼說呢，眼前這個孫兒成熟了許多，說話做和*圖*書事不再混賬，也很有禮貌家教，更不會撒潑耍賴。

英國公李家是個大家族，李勣有兩個姐姐，兩個弟弟，有子二人，女二人，孫輩共有五人。

「五少郎受苦了，嬌嬌貴貴個人兒，怎受得了這般罪，往後可不敢惹禍了，可不敢惹禍了……」

從桌案上取過一張圖紙，李勣指了指它，道：「此物確實是你所創？」

李欽載默默朝李勣行了一禮：「孫兒見過祖父大人。」

李欽載苦笑，李勣的反應有些冷淡，不過能理解。

李勣眯起了眼：「你整日與狐朋狗友飲宴尋歡，宿花眠柳，書也不見你讀過幾本，算是半個睜眼瞎，為何有這般本事，能造出射程翻倍的強弓？」

雞都有愛國的，紈絝子弟憑什麼不能為國做點貢獻？

李勣穿著淡紫色便袍坐在主位，神情淡然地翻著書。

進了前院，管家吳通迎上來，拽著李欽載的袖角眼眶便紅了，不知是真是假，竟真的流了幾滴淚出來。

所以李欽載今年二十歲了，卻依然ｈttps://m.ｈeｔｕbｏｏｋ•cｏm•com是一介白身，倒也破罐破……嗯，求仁得仁，至少干混賬事時沒什麼心理負擔。

李欽載臉有點黑。

李欽載跪坐下去，腰桿挺直，大小腿平行，腳掌交疊，雙手置於腿上，眼神平視前方。

他彷彿完全換了個人，這個人很陌生，明明眉眼模樣還是他，但李勣不認識。

書房樑上吊著一隻精巧的鏤空銅球，裏面焚著檀香，味道香雅幽然。

有了官職的人再干出什麼混賬事，丟的可就是國威皇威了。

天子縱有意恩蔭李欽載，也不敢亂封官職，怕出事。

李欽載微笑道：「也要多謝祖父大人，若無祖父大人幫孫兒上達天聽，孫兒仍無法自救。」

穿越過來好幾天了，李欽載對李家大抵已熟悉，對李家的印象不好也不壞，感受很平淡。

「少郎回來就好，老公爺正在後院住宅書房裡等您，老朽送您過去。」

李欽載是孫輩裏面最小的，可惜為人太混賬，以前干過不少混蛋事，在長安名聲幾乎臭了大街。

李欽載疑惑道：「和_圖_書為何？」

這是這個年代標準的坐姿。

飛馬玉雕被賣事發后，估計李治在後宮裡也悄悄擦了一把冷汗。

「是。」

談不上愛，也談不上恨。

「祖父大人，孫兒只是昨日見到門口部曲們所配的兵器，一時心有所悟，於是偶有所得。」李欽載謙遜地道。

「大戰在即，你恰好獻上利器，可為國所用，陛下才放了你一馬，否則，朝堂天下悠悠眾口難掩，陛下豈能輕飄飄地免了你的罪？」

院子里只有一間房，青磚紅瓦，樸實不陋。

李勣沒理他，仍在看書。

雖然是親爺爺的評價，內心還是感到了一絲絲傷害……

見李欽載進來，李勣抬眼淡淡一瞥，目光繼續落在書頁上。

從大唐需要人口的國勢現狀來說，李家無疑算得上模範戶了，因為生得夠多。

李欽載身體的前任主人顯然不是良善之輩，從府里下人避如蛇蝎的表現來看，李欽載對他們荼毒不淺。

「祖父大人勿憂，他們早投胎了……」

特么的，幸好沒給這混賬封官，不然就是打皇家的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