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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你別慫

作者:賊眉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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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故人往事

第六十六章 故人往事

蕎兒搖頭,靦腆地笑了笑,然後規規矩矩地跪坐,目光不再隨便亂瞟。
事發后,高陽公主,荊王李元景,房遺愛等同黨當然免不了被殺。
「有屋瓦。」
蕎兒停了下來,依舊跪坐下去,直著小腰板兒不言不動。
童年幸福的人,永遠熱愛生活,永遠向陽而笑,因為他們隨時能在艱困的縫隙里發現活著的樂趣。
伊人已逝,唯遺獨子,或許便是天意吧,不僅要為過去的自己買單,老天爺也不會容他在這個世界真的躺平當個廢物。
李欽載好奇道:「你都聽懂了?」
「蕎兒……」
嗯,大概是半文盲程度。
「房樑上呢?」
儘管蕎兒只是私生子的身份,可終究是李家的血脈,那種發自骨子裡的血脈召喚,令李勣由衷感到欣喜疼惜。
又讓吳通從府里選幾位溫柔懂事的丫鬟,調派到李欽載的院子里來,以後專門服侍蕎兒的起居。
李欽載點頭,李勣到底眼光銳利,一眼看出了蕎兒的癥結所在。
「教了些什麼,你背一背。」
李勣注意到蕎兒的神色,不由笑道:「蕎兒若喜歡,可在曾祖的書房裡隨便看,隨便摸,莫怕,自己家的東西,碎了壞了也不打緊。」
難的是,李欽載完全沒有照顧幼兒的經驗,他不知道照顧幼兒該做什麼,只能憑前世的記憶拼湊出一些事宜。
蕎兒站起身,雙手背在後面,帶著一股可愛的奶音背了起來。
蕎兒也應該如此。
李欽載笑了笑,又道:「字呢?會寫字嗎?」
李欽載前世小時候是在鄉下和*圖*書度過的,拿鞭炮炸牛糞,專門等有人路過才炸,砰的一聲牛糞炸開,那濺滿一身的酸爽……
韓衛倒也爭氣,科考後果真榜上有名,李勣對其文采和才能頗為欣賞,於是推薦過後被任為青陽縣令。
說完李勣還露出笑容一臉回味,李欽載忍不住懷疑老頭兒偷偷喝了自己的童子尿,味道……還不錯?
摸著蕎兒的頭,李欽載認真地道:「蕎兒,這輩子不管怎樣的出身,怎樣的艱困,讀書是絕不能懈怠的。」
李欽載指了指頭頂,道:「咱們頭頂上有什麼?」
蕎兒似乎聽出了李欽載話里的嚴肅凝重之意,於是面向李欽載,笨拙地行拜禮。
偌大的李府內,這座位置良好的院落是獨屬於李欽載的一方天地。
當然,後果也很嚴重,一頓毒打是免不了的,有時候也兩頓。
李勣救不了韓衛,畢竟事涉謀反,太敏感了。
蕎兒低頭慚愧地道:「父親大人恕罪,蕎兒不懂,是阿婆讓蕎兒背的……」
不怕他撒歡闖禍,就怕他太守規矩,對一個孩子來說,不是好事。
李欽載悠悠呼了口氣。
霖奴和幾位韓家婦孺這才撿回了一條命,李勣又將幾位婦孺安排到莊子上生活,霖奴卻自願入李府為奴,以報李家恩情,李勣推辭不過,只好由她。
「我對你的要求不高,你闖下潑天大禍我也幫你擔待了,唯有兩件事,一是『品德』,二是『讀書』,唯此二事不可怠。」
不巧的是,韓衛正是陳玄運母族的一支,於是韓衛全家也被https://www•hetubook.com.com下獄,然後韓衛和夫人被處斬,家中婦孺親眷都被打入內教坊為奴為妓。
李勣嘆息,對李欽載道:「這孩子太拘謹,教養不錯,可沒有一個孩子的樣兒。」
李勣緩緩道來,原來霖奴本姓韓,她父親韓衛本是貞觀二十一年進士,當年的科考制度還不是很完善,寒門子弟科考之前要向權貴人家投行卷,得到權貴的認同和推薦,最後才能當官。
李勣笑容一斂,沉著臉嘆息道:「霖奴她父母……也是時運不濟,突遭橫禍。」
李欽載無奈嘆息:「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懂事,你這個樣子讓我很難辦呀。」
不到五歲的娃兒啊,能理解什麼?
蕎兒垂頭道:「阿婆教過啟蒙。」
李勣又嘆道:「你在他這麼大的時候,已經學會在老夫的書房裡朝孤本典籍撒尿了,一泡童子尿廢了老夫不少珍藏,被你爹痛揍一頓仍不知悔改,第二天又來撒尿,生生將老夫的書房當成了茅房……」
蕎兒仍然懵懂地道:「父親大人,蕎兒不懂……」
蕎兒一臉懵懂不解。
反正李欽載的童年儘管挨了爹媽不少揍,但如今回憶起來,還是非常快樂的。
蕎兒抬頭看了一眼,道:「有房梁。」
吳通忙不迭應下。
李欽載鬱悶地道:「搞得我一點威嚴都沒有,你就不能像個正常的小混蛋,滿世界撒歡闖禍,然後被我痛揍一頓嗎?」
前世誰家孩子沒幹過?
相比眼前懂事到令人心疼的蕎兒,李欽載忍不住覺得自己兩輩子都活和_圖_書到狗肚子里去了。
正打算尋個機會向天子推薦,給韓衛升個官兒,沒想到韓家遇到一樁禍事。
李家不缺錢,不缺糧,不缺房子。
「在。」
李欽載笑吟吟地牽起蕎兒的小手,道:「走,為父帶你上房揭瓦。」
李勣笑罵道:「滾!李家上下幾代,就數你最不是東西!」
韓衛當年投的便是李勣家的行卷,那時的李勣在大唐也是名聲僅次於李靖的軍方第二號人物,再加上太宗李世民胸懷寬廣,求賢若渴。
李勣當即便向李世民推薦了韓衛。
沉吟許久,李欽載緩緩道:「千字文既然會背,就不必再學了。改日我弄一些基礎的啟蒙讀物,教你讀書識字。」
李勣說完后,書房內陷入久久的沉寂。
或許正因有這份快樂的回憶,長大后哪怕面對再艱難的困境,他都能保持陽光積極的態度,始終微笑去面對。
除了敲寡婦門,李欽載不覺得別的事多麼道德敗壞。
「蕎兒只是記下了父親大人的教誨,但蕎兒不懂……」蕎兒委屈地道。
見李勣似乎心情不錯,李欽載趁機問出了一個久懸於心的問題。
「蕎兒謹記於心,謝父親大人教誨。」小臉蛋綳得緊緊的,彷彿在進行某種神秘的儀式,表情都神聖起來。
「爺爺,霖奴的父母,究竟坐了何罪?家族為何遭此下場?」
「你懂這篇千字文里的意思嗎?」李欽載好奇問道。
李勣和李欽載坐在書房裡閑聊,蕎兒對書房的擺設產生了好奇,清澈的眼睛不住地打量。
蕎兒眼神頓時閃過幾分無助和*圖*書和惶恐,然後小嘴兒一癟,想哭,使勁忍住。
命人將管家叫過來,李欽載吩咐吳通,馬上請長安城有名的裁衣匠過來,給蕎兒量體裁衣,做幾身新衣裳和鞋子。
小小的模樣,與沉穩高深的高僧氣質,看起來既矛盾又可愛。
「對了,牽一頭哺乳的母羊來,就養在院子里。以後蕎兒每天早晚都要喝羊奶,身體才壯實。」李欽載補充道。
「是。」
於是李欽載試探問道:「爺爺若覺得咱李家的優良傳統應該一代代傳延下去,孫兒這就叫蕎兒在您書房裡撒一泡新鮮的?」
縣令一干就是五六年,任上官聲頗佳,李勣在長安城也聽聞了,對韓衛不由愈發欣賞。
掖庭令陳玄運自然也難逃一死,由於陳玄遠是謀反案的直接參与人,他死了還不算完,還要追誅三族。
摸著蕎兒的頭,李欽載忽然笑了,喃喃道:「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安排蕎兒的食宿不難,李欽載將他帶回了自己的院子。
李勣望向蕎兒的目光越來越柔和,那張與李欽載幾乎一模一樣的臉龐,很快引起了李勣的疼愛。
李欽載急忙道:「好了,停,停!」
童年如何度過才快樂,沒人能具體定義。
至於下河捉魚,上樹掏鳥窩,光屁股跟小夥伴朝圍牆下過路的行人撒尿……都是日常操作,勿六。
這個年代的讀書人啟蒙都是從千字文開始的。
蕎兒便成了他的羈絆,他的軟肋,他放任狂奔撒野時,能猛拉他一把的韁繩。
李欽載失笑,揉了揉他的腦袋。
祖孫難得的笑鬧和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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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當時還查到高陽公主私下擅自向掖庭令陳玄運垂問天象,推演星宿,并行巫蠱之事詛咒天子。
李欽載知道蕎兒背的是千字文,南北朝散騎常侍周興嗣所創,在唐朝被列為幼兒啟蒙讀物。
蕎兒不懂,迷茫地看著他。
字正腔圓,鏗鏘有力,顯然背了無數次,滾瓜爛熟了。
但他也知這是無妄之災,不忍見韓衛的女兒和親眷為奴為妓,於是出面向李治求情。
「蕎兒認了十幾個字,都會寫了。」
一朵野花的綻放,都能給自己的人生帶來美妙的意義,生命僅有一次,為何要愁眉苦臉度過?
永徽四年,李世民已逝,李治已登基四年,高陽公主和荊王李元景事涉謀反,已故宰相房玄齡的次子房遺愛被有司查處時慌了,果斷出賣隊友,將高陽公主和一眾同黨供了出來。
「蕎兒可有識字啟蒙?」李欽載突然問道。
李欽載和霖奴的緣分,就此而生。
這可是大罪,毫無商量餘地的殺頭之罪。
前世李欽載五歲時,若有人跟他講這些聽不懂的大道理,當場脫褲子一泡童子尿就懟過去了,就是這麼桀驁不馴,不然要這鐵棒有何用。
幾個問題問下來,李欽載大約明白了蕎兒的文化程度。
蕎兒進了屋,又規規矩矩地跪坐下來,目不斜視如同得道高僧。
李治是個寬容的帝王,事情說清楚后,他也知謀反案與韓衛無關,國法當前,謀逆之犯三族難免,至於無辜波及的女兒和親眷,李治還是看在李勣的面子上放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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