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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李治又問道：「柳元貞府邸被砸，腿也被打斷了，李義府那裡可有動作？」

承香殿內，李治面前擺著一個碩大的銅爐，爐內的炭火熊熊燃燒。

遙想年幼之時，父皇親自將他和妹妹小兕子帶在身邊，每逢新年時，父皇會擱下堆積如山的奏疏，帶著他們兄妹二人在空曠的殿外練騎馬，射箭，玩擲壺遊戲。

一個時辰后，廣平縣侯，吏部尚書李義府魂不守舍地跪在殿內，渾身止不住地瑟瑟發抖。

李治微笑道：「皇后幫朕看看就成，每年大典章程千篇一律，無甚可看。」

李治眼睛微微眯了起來，淡淡地道：「朝中臣子結黨營私，有些人的手伸得未免太長了，朕封不封爵，由得他們橫加干預嗎？還敢聯合十幾個御史聯名勸諫，區區一個少府主簿，以為能翻天？」

那時的太極宮仍然很冷，可他和妹妹卻無比的快樂，在他心裏，太極宮是家，是大房子，裏面有親情和溫暖。

回想起來，彷彿已是隔世的記憶了。

「皇后，老臣原本只是為了試探陛下的底線，畢竟近一年來，朝中奏疏批閱皆出皇后之手，老臣估摸著，是否再加一把火候，讓皇後手握更多的權力……」

「直至百騎heｔｕbook•com•coｍ司入宮奏報之時，李義府仍無反應。」

李治拉過她的手，不住地摩挲，動情地道：「皇后賢惠，朕無後顧之憂，今生得與皇后結緣，朕之福也。」

眯眼看著殿外，無數宦官正靜悄悄地給各座殿宇宮台繫上通紅的綢子，裝扮新年的色彩。

兒時的歡樂，竟再也尋不到絲毫，十余載的帝王生涯，已漸漸磨耗了他心中的快樂和情意。

李治故意沒看她的臉色，淡淡地道：「藉著此事，朕確實該整治一下了，柳元貞背後那位，呵呵，最好識趣一些，莫逼朕動手。」

武皇后疲倦地半闔上眼，淡淡地道：「你女婿柳元貞，被李欽載打斷了腿，也算罪有應得，你打算如何處置？」

武皇后卻不為所動，厲聲道：「陛下封爵，也是你能胡說八道的？真當自己是人物了？」

李義府拜伏于地，顫聲道：「臣知罪！」

武皇后嫣然一笑，橫了他一眼，露出萬種風情：「還用陛下吩咐么？臣妾早就準備妥當，新衣都已穿在皇子們身上了。」

可殿內侍立一旁的王常福，不知為何背脊一陣陣發寒。

武皇后一愣，臉上的笑容忽然變得勉強起來，仍然僵硬地笑道：「李hｔｔｐs://wｗw•hetｕboｏk•ｃｏm•coｍ景初……脾氣確實不小，不知柳元貞如何惹了他？」

「又是一年了啊……」李治失神地喃喃自語。

夫妻間恩愛如昔，旖旎軟語，濃情蜜意如舊。

「朕數日前封了李景初渭南縣子之爵，朝中卻有人上躥下跳，勸諫朕不可輕易封爵，哈哈，朕還沒有表示，李景初卻坐不住了。」

武皇后冷冷道：「以後，本本分分辦你的差，莫再自作聰明了，本宮不希望倚重之人其實是個蠢貨。」

李治又愣了：「素節也參与了？」

語氣雖輕，落在武皇后耳中卻如雷霆萬鈞，她的額頭不自覺地滲出一層汗，仍然命令自己必須微笑。

良久，李治扭頭望向武皇后，忽然笑了：「馬上就是元旦，天冷得很，皇后可要多加衣裳，莫凍病了。」

一陣香風拂面，武皇后已在李治身前蹲身福禮，見禮之後，武皇后翩然上前，柔聲道：「陛下明日便要親自主持祭祀大典，禮部已將章程名目準備妥當，陛下可要一閱？」

珠簾后，武皇后已氣得面色鐵青，怒道：「本宮做事，需要你指教么？陛下當年為何炮製長孫無忌謀反案？殷鑒在前，你猶重蹈覆轍嗎？」

李治眼ｈetｕbook.com.ｃom中異彩閃爍：「景初砸柳元貞府邸，素節他們大鬧馬衷府邸，是商量好的嗎？」

她很清楚，李治的這句話，絕不是自言自語。

李治回過神，道：「說。」

正在沉思之時，殿外有宦官奏報，武皇后駕到。

「老臣明白。」

「皇后恕罪，老臣實未想到，陛下對此反應如此之大……」

父皇已逝，小兕子也逝去了。而他，那個動輒哭鬧膽子又小的皇子，也成了大唐的皇帝。

李義府終究是混跡官場多年的老油子，聞言不假思索地道：「老臣親赴英國公府賠罪。」

李治神秘一笑，喃喃道：「朕倒是沒想到，景初竟如此處置此事，倒也符合他的紈絝性子，哈哈。」

武皇后雙手垂立，攏在寬袖中卻微微發顫。

說著武皇后從身後宮女的托盤上端來一碗羹，柔聲道：「陛下連日操勞，臣妾命御廚精心熬制了蓮心羹，蓮心雖苦，但補心，陛下多少喝一些吧。」

殿內只有武皇后和李義府，為了避嫌，武皇后垂簾召見。

貼身內侍王常福躬身垂頭，匆匆走入殿內。

王常福又道：「還有，四皇子郇王殿下，河東縣男長子薛訥，申國公之孫高歧，三人糾集了數十人，將監察御史馬衷的宅子也砸了，https://m.hetubook.com.com馬衷被高歧當街扇了十余記耳光，臉腫得沒法見人。」

「郇王殿下沒露面，只是命侍衛封鎖了街道，說什麼皇子儀仗路過，不準閑雜人等靠近，給薛訥和高歧留足了鬧事的時間。」

「有些朝臣太不像話，陛下也該整治一下他們了。」武皇后此刻的表情與李治同仇敵愾。

「幾個皇子你也照應一下，讓內侍省給他們裁製幾件新衣，雖是深宮，一家人也該和和美美，過個祥和的新年。」

李治一驚，沉思半晌，眼中漸漸露出笑意：「這個景初，脾氣不小……」

李治仍覺得有些發冷，中年以後，他的身子一直不大好，除了風疾，還有許多小毛病，尤其是冬天，特別怕冷。

武皇后溫柔笑道：「不知何事令陛下如此開懷？」

新年對皇宮來說，似乎並沒有太多影響。

李治冷笑：「老狐狸，倒是沉得住氣。」

「據百騎司稟奏，兩方人馬並未商量好，郇王殿下和薛高二人是自發為李縣子出氣，碰巧兩件事一同發生。」

如今的太極宮，只是一座宮殿，他睡覺和忙碌的地方。

李義府惶然道：「是，老臣領罪。」

隔著珠簾，武皇后瞪著李義府那張惶恐的老臉，一字一字地道：「皇權是天家逆鱗，不僅不能ｈetuboｏk.ｃｏm.ｃoｍ干預，連試探的心思都不要有，這次你敢藉著李欽載封爵之事做文章，當須承受後果！」

巍峨莊重的太極宮，仍籠罩在森嚴的規矩之中。

「你沒想到的事多了，本宮再三說過，做好你分內的事，與你無關的事不必摻和，今日你胡作非為，差點將本宮都牽連進去了！」

「臣妾與陛下所思皆同，陛下把臣妾想說的話都說了呢。」武皇后軟軟地抱住了他的胳膊。

年紀越長，對新年越缺少激|情。

「渭南縣子李欽載一個時辰前大鬧少府主簿柳元貞的宅邸，領了十余位部曲將柳宅砸了個稀碎，還將柳元貞的一條腿打斷了……」

……

「陛下，百騎司副掌事宋森有事奏。」王常福輕聲道。

武皇后也笑道：「那麼臣妾便僭越了，幫陛下看看便罷。」

「今日領了一群部曲，把少府主簿柳元貞的府邸砸了，還打斷了柳元貞的腿，這紈絝性子，當真火爆得很，朕還以為李家混賬脫胎換骨了呢，沒想到還是沒改。」

李治接過羹碗，淺淺地啜了一口，忽然笑道：「皇後來之前，朕聽說了一件有趣的事兒……」

王常福一直保持躬身的姿勢，頭也不敢抬。

「李縣侯，本宮對你不薄，你卻越來越猖狂了！」珠簾后，武皇后的聲音無比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