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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樓內空蕩蕩的，不知是因為沒有客人，還是有官員提前清場，酒樓店家陪笑站在門口向李欽載行禮，殷勤地將眾人引入酒樓內。

劉阿四突然有點看不懂李欽載了，雖然以前也看不懂，但這次實在太反常。

李欽載若有所思道：「你派幾個人出去打聽一下，城裡有幾處官倉，分別在什麼位置，然後讓一百名部曲喬裝散布在官倉附近，嚴密監視進出官倉的人員……」

於是李欽載果斷退而求次：「……保佑我這輩子不脫髮總行吧？」

「您沒醉？剛才是裝醉的？」

并州城不如長安繁華，如果拿後世比喻，大約是首都與省會的區別。

李欽載懶洋洋地道：「不急，并州官場有點意思，我打算多看看。」

文人書生固然從容不迫，可並不是所有人都從容不迫。

宋森的笑臉瞬間僵住。

「欲救民，先要把并州的官場摸清楚，無論開渠還是修庫，真正辦事的人還是他們，不先把官員拿捏住，諸事必敗。」

上古名城，必是人傑物靈之地。

這種高頻率的巡街規模，縱是國都長安也不曾有的。

劉阿四在席間默默觀察，發現有好幾位官員酒宴時互相對視，露出心領神會的ｗｗw•heｔuboｏk.ｃｏm•ｃoｍ微笑，顯然真把李欽載當成腦殘紈絝了。

跨進後院的拱門，進了北邊的一間卧房后，身軀搖晃的李欽載瞬間恢復了神智，跪坐在屋子裡眉頭緊鎖，一言不發。

沒多久，一臉和氣生財且笑容卑微的宋森走進屋子，進屋就行禮，彷彿銀行櫃員拉到了億萬存款大客戶般畢恭畢敬。

想啥來啥，莫非自己想念宋森的時候，頭頂恰好有流星飛過？

相傳大禹治水后，分中國為九州，并州便是九州之一。大唐疆域內所有的城池幾乎以「州」為名，但并州是正宗原汁原味的「州」，大禹時期便有了。

短短一頓酒宴，新人設立得又穩又生動。

不動聲色地繼續與王實賦等官員一路談笑，來到一座頗為豪華的酒樓前。

欽差下來必有人燒官倉，賬簿不對必燒官倉，旱澇災情必燒官倉，就連八竿子打不著的京城朝堂有官員調動，地方官倉也會莫名其妙著火。

這座城的繁華，似乎被人刻意地粉飾過，光鮮亮麗，像影視劇里的道具板，糊弄一下觀眾就好。

「讓宋森進來。」李欽載吩咐道。

那些布衣百姓可就沒那麼文雅了，李欽載觸目所見ｗｗｗ.hｅｔｕboｏｋ•cｏｍ•cｏｍ者，百姓們皆匆匆而行，面有憂色，而街邊一些諸如糧店米店之類的商鋪外，總有一些面帶飢色的百姓徘徊游弋。

不急著見宋森，李欽載在屋子搞起了封建迷信活動，暗搓搓地仰頭盯著房梁許願。

更反常的是，巡城的軍士特別多，李欽載從刺史府出門，走了不到一炷香時辰，已見到五隊巡城執戟軍士從街心路過。

剎那間李欽載竟有了一種錯覺，彷彿自己置身於長安城的權貴夜宴，而非旱情告急的危城。

屋外毫無動靜，沒打雷也沒閃電。

論年代久遠，并州卻能與長安媲美。

他必須看一看這座城池裡的氣象，而觀察一座城池最便捷也是最直觀的方式，便是看街頭的百姓行人。

「該看的，該聽的，都差不多了，當然要裝醉走人，跟他們很熟嗎？擠著笑臉應酬虛與，他們配嗎？」

劉阿四更想不通的是，明明并州城外旱情嚴峻，為何五少郎仍然不慌不忙留在刺史府，對迫在眉睫的災情不聞不問。

劉阿四一愣，但習慣了只聽命令不問原因，於是抱拳凜然道：「是。」

酒宴開席，不僅有山珍海味，居然還有一群舞伎在堂內翩翩起舞助興ｗｗｗ•ｈｅｔuｂook.ｃｏm•ｃoｍ。

李欽載與一眾官員步行前往酒樓，這是李欽載堅持的。

以劉阿四的智商，自然是想不通五少郎為何裝腦殘又裝醉，這一年多習慣了李欽載脫胎換骨后的新形象，驟然回到當年的紈絝樣子，劉阿四委實有點不習慣，也不知五少郎的人設究竟是立住了還是崩了。

劉阿四下意識點頭：「官員處置災情不都是這麼乾的嗎？」

街上並不繁華，許多掛了招牌的店鋪不知為何已關門上板歇業。

街上自是眾生相。

李欽載當仁不讓地收下了宋森的謬讚，道：「你也要努努力啊，認識你這麼久了，還是百騎司的掌事，據說還是個副的，咋混的？」

劉阿四齣了卧房，李欽載獨自在屋裡揉了揉臉。

此時的他，缺乏的是關於并州的信息，各種信息。

「呵，你以為我跟一群陌生人飲酒那麼痛快豪爽？缺心眼嗎？」

剛才雖然是裝醉，但也確實飲了不少，有點上頭了。

剛進刺史府，李欽載便露出與以往截然不同的嘴臉，一副跋扈又腦殘的紈絝形象，話里話外都透出一種強烈的信息，彷彿在告訴他們，自己不過是個混資歷的過路客，有背景有身份但沒腦子。

李欽載睜著惺https://www.hetubook.com.com忪的睡眼怔忪半晌。

反正影視劇里任何地方有了風吹草動，當地的官倉總是第一個倒霉的。

頭皮突然一陣發麻，老天爺彷彿收到了他的願望，順手給他的頭皮加了個狀態。

下午在屋裡打了個盹兒，睡了沒多久，劉阿四匆匆來報。

城裡走了一炷香時辰，李欽載的眼睛已經看到了很多，他所看到的東西，比奏疏和百騎司的情報里述說的更生動，更直觀。

一切都很正常，正常得彷彿并州城內沒有任何問題，酒照喝，舞照跳，杯觥交錯，面紅耳赤。

「百騎司宋森求見。」

劉阿四驚呆了：「五少郎，您……到底醉了還是沒醉？」

今日剛來并州，他便覺得并州不尋常，尤其是并州官場。

「確實應該這麼干，但并州不同……」李欽載輕輕呼出一口氣，道：「并州的水很深，刺史府里的官員暫時分不出忠奸，更何況城裡還有一位韓國夫人，我若下鄉開渠修庫，怕是後院會起火。」

李欽載既然當了并州刺史，自然要未雨綢繆，不然前世那麼多古裝劇白追了。

願望太大，相當於祈禱世界和平，老天爺可能辦不了。

劉阿四遲疑道：「可……五少郎您為啥裝醉呀？」

李欽載任并州刺史和_圖_書，劉阿四自然是知道一些此行的目的的，低聲問道：「五少郎來并州處置災情，打算從何下手？」

「下官拜見李縣伯，李刺史，少郎君了不得，二十齣頭當刺史，大唐立國未聞也。」宋森笑嘻嘻地道。

「以你看來，我剛到并州城就該風風火火出城下鄉，忙著給農戶們開渠修庫，緩解災情？」李欽載懶懶地問道。

李欽載咧嘴一笑：「你猜？」

所以并州城內雖不如長安繁華，但街上來往者，多有文人書生並肩閑談緩行。

劉阿四終究是武夫，對李欽載的話似懂非懂，但還是恭敬地道：「小人不懂大道理，五少郎但有吩咐，小人必赴湯蹈火。」

眾官員頻頻敬酒下，李欽載終於喝得面紅耳赤，搖晃著身軀被劉阿四攙扶回到刺史府，而官員們則意猶未盡地送到後院，方才各自告辭離開。

「下一場暴雨咋樣？」

「突然想念宋森了，特別想念……比想念婆娘更甚。」李欽載喃喃道。

讓人忍不住懷疑古代修建官倉的地點是不是五行犯克，專門跟火過不去。

剛見面就扎一刀，過分了。

李欽載下令暗中監視官倉倒也沒別的原因，純粹是前世影視劇中毒。

很好，不脫髮就夠了，至於并州旱情……嗯，人定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