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數十名李家部曲立馬騰挪移步，一個小小的擊敵陣型迅速在院子里擺開，橫刀指向吐蕃隨從，刀尖上的森森寒意比冰雪更冷。

這老貨不按套路出牌啊，咱們不是一個戰壕的嗎？

「啊？」扎西勒愕然，聽不懂。

「貴使是打算殺我嗎？」李欽載好笑地問道。

鴻臚寺門外的禁衛本就不多，扎西勒有備而來，很快就在隨從的簇擁下進了大門，大搖大擺走進院子。

還沒想好如何調解二人的恩怨，扎西勒卻盯著李欽載冷聲道：「李縣公閣下，前日臣下拜會您時，自問也是做到了禮數周全，還給您送上我吐蕃的重禮，今日您卻如此折辱臣下，是為何故？」

而造成此次爭端的當事人，卻好像一點也不怕，反而笑得很燦爛。

李欽載仍然微笑看著他，目光非常平靜。

劉安央黑著臉仰天長嘆。

果真是紈絝子弟出身，舉手投足都透著囂張氣焰，顯然他剛才的埋怨，李欽載根本沒往心裏去。

李欽載不覺得自己哪裡衝動了。

結果呢？吐蕃使團還不是乖乖派了第二撥使團，乖乖地跪了。

見劉安央站在原地發獃，李欽載不由笑著搖搖頭。

扎西勒沉默片刻，道：「懂。」

說完扎西勒揮手，使團的隨從們不得不收刀入鞘，往後退了兩步。

鴻臚寺外，傳來扎西勒不甘心又憋屈的大吼聲。

越說越氣憤，李欽載目光灼灼地看著劉安央，道：「如此惡劣的行徑，換了是你，你能忍嗎？」

面對劉安央的埋怨，李m.ｈeｔubook.coｍ•cｏｍ欽載置若罔聞，反而背著手在鴻臚寺官衙的院子里閑庭信步起來。

扎西勒愕然，下意識脫口重複：「小，小李……？」

「那就退吧。」李欽載目光如刀，盯著扎西勒的眼睛。

扎西勒臨來大唐之前，祿東贊還特意叮囑過他，勿在大唐橫生事端，若見到李欽載，必以禮相待，萬勿與他衝突。

門外的禁衛剛伸手攔他們，便被吐蕃隨從們拳打腳踢推到一邊。

「呃，這個，真沒有。」劉安央臉有點黑。

鴻臚寺內風景很普通，比起別的官衙來，這裏一看就是清水衙門，從裡到外透出一個字，「窮」。

什麼兩國交戰不斬來使，那都是屁話，李欽載敢在涼州城團滅吐蕃使團，當然也不介意在長安城再團滅他們一次。

「臣下之禮，你懂嗎？」李欽載耐心地問道。

前堂主位不好意思坐，李欽載終究還是很有禮數的，於是跪坐在主位旁，很不見外地命鴻臚寺差役送上酒水點心。

李欽載勃然變色：「貴使不要胡說八道，什麼重禮，哪來的重禮？我為官清廉，兩袖清風，從來不收禮，無憑無據的事情，你不要亂說。」

殺李欽載？扎西勒想都不敢想。這位李縣公無論在吐谷渾還是吐蕃，都是凶名在外。

李欽載微笑道：「貴使折煞我也，看你今日這殺氣騰騰萬夫莫敵的氣勢，千萬莫叫我李縣公，叫我小李就好。」

「列陣！」劉阿四暴喝道。

扎西勒再次沉默和-圖-書，良久，才不甘地咬牙道：「……不過分！」

文化人沒見過殺戮場面，還是有點罩不住呀。

腳步剛踏進來，扎西勒神情一呆，表情瞬間變了。

跟在李欽載身後，劉安央正喋喋不休之時，李欽載卻冷不丁道：「好歹也是咱大唐的外交部，這裏難道沒有諸國使臣送來的域外美女啥的？」

說著對扎西勒齜牙一笑：「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吐蕃使臣來得很快，比李欽載預想中的更快。

扎西勒捂著額頭，目光恨恨地盯著李欽載。

李欽載笑了笑：「那我就在此等他，放心，不讓你為難，我做的事，我擔當。」

這就是個無法無天的貨。

「吐蕃使臣扎西勒，求見大唐鴻臚寺卿，請劉寺卿撥冗一見！」

劉安央赫然發覺偏題了，於是再次帶回正題。

現在這場面，扎西勒其實也感到很意外，但有一點他很清楚，此時必須收斂妥協，否則李欽載恐怕會對他生出殺心。

劉安央嘆了口氣，道：「李縣公，諸國使臣來我大唐，我等應彰顯大唐泱泱氣度，使團隨從犯法，更須明正典刑，審而處之，不可逞一時血勇，而損大唐威德。」

劉安央老臉嚇白了，急忙站到中間勸解。

劉安央愕然：「啥？」

李欽載嘖了一聲：「外地的幫派實在太沒有禮貌了……」

李欽載耐心地道：「域外美女，就是那種穿得很少，生怕別人看不到她的肚臍，眼珠子藍色綠色都有的那種美女，沒有使臣送嗎？」

扎西勒仍是滿臉和_圖_書不忿，望向李欽載的目光充滿了恨意。

第一次來鴻臚寺，當然要參觀一下。

李欽載負手站在院子里，含笑注視著他，明明是雲淡風輕的模樣，可扎西勒卻由衷覺得他的笑容簡直既殺人又誅心。

劉安央一邊嘮叨一邊觀察李欽載的表情，見他一副不怕事且恨不得鬧點事出來的模樣，劉安央暗暗嘆了口氣。

於是李欽載對門外大喝道：「劉寺卿說他今日沒空，你下次再來，來的時候不要空著手……」

照劉安央的說法，李欽載曾經在涼州城外對吐蕃使團乾的那些事，簡直可以被千刀萬剮了。

「臣下不敢，臣下剛才冒犯了，請李縣公恕罪。」扎西勒立馬做出了選擇，低眉順目地道。

再說了，我佔著理兒呢，官司打到李治面前都不怕。

眼前這位劉寺卿怕是還不知道，當初在涼州城時，李欽載連吐蕃整個使團都殺得乾乾淨淨，今日這點小陣仗跟當年的行徑比起來，簡直可以說是心慈手軟天官賜福了。

劉安央雲淡風輕地道：「能忍。」

李欽載哈哈一笑，負手便往前堂走去。

李欽載仍然微笑看著他：「貴使臨來大唐前，想必也是上過外交禮儀短期速成培訓班的吧？」

扎西勒咬牙，領著隨從果然退出了鴻臚寺外。

李欽載站在鴻臚寺的院子里，聽到門外傳來的動靜，不由笑著搖搖頭。

劉安央苦笑幾聲，在主位上如坐針氈。

既然彼此有代溝，就別聊了，我需要你教我做事？

李欽載的笑容既https://www.hetubook.com.com溫和又堅定：「既然你懂，那麼便請貴使退出去，按照藩屬臣國之禮儀，依禮遞帖唱名，求見我大唐鴻臚寺卿。」

「劉寺卿只需好好款待我便是，貴客登門，請務必拿出貴寺高級的吃喝美食來招待我。」

打斷幾隻猢猻的腿而已，多大個事兒。

李欽載扯起嘴角假笑幾聲，不再爭辯。

「李，李縣公閣下。」扎西勒努力擠出一絲笑容。

門外一片沉寂，劉安央卻終於清醒了，渾身一激靈，臉色蒼白地往門外跑去，嘴裏大聲道：「有空，有空！李縣公，你莫害我！」

李欽載最近對這個字比較敏感，很快就沒心情欣賞這破落戶似的風景了。

弱國無外交，反過來說，強國可以決定外交的尺度和規則，真理放之古今中外皆準。

如同點燃了導火索，鏘的一聲，雙方隨從部曲紛紛拔刀，怒目而峙，現場充滿了火藥味，大戰一觸即發。

片刻后，劉安央領著扎西勒進了前堂。

「李縣公，您好歹說一說事情經過，好教下官心裏有個數吧？究竟為何打斷吐蕃使團隨從的腿，還把他們扔進了萬年縣大牢。」

有點狂，但這是事實。

剛才……太兇險了，那種兩軍對峙，一顆小小火星就能引爆一場殺戮，橫屍遍地的窒息殺意，直到此刻仍令他打心底里發憷。

劉安央苦笑道：「使臣就算進獻美女，那也是禮部或內侍省接收，鴻臚寺管不著這事兒。」

李欽載：「？？？」

李欽載含笑沒說話，一直靜立一旁的劉阿四發飆了和*圖*書。

扎西勒仍捂著額頭，沉默地瞪著他。

聊不下去就轉移話題，李欽載問道：「劉寺卿剛才說，吐蕃使臣已在趕來鴻臚寺的路上？」

見劉安央久久沒回應，李欽載只好代勞了。

李欽載道：「哦，那幾隻猢猻吃飯不給錢，還動手打掌柜，仗著聽不懂人話有恃無恐，氣焰實在太囂張了……」

不到一炷香時辰，使臣扎西勒便領著一群隨從氣急敗壞地趕到鴻臚寺門口。

李欽載撇了撇嘴，對鴻臚寺愈發嫌棄了。

劉安央苦澀地道：「是。」

出場方式很閃亮，對吐蕃這個化外蠻夷國家來說，大約他們唯一聽得懂的語言只有拳頭了。

所以說，拳頭也是一門外語，有時候比嘴更管用。

劉安央站在院子里擦著汗，此刻內心仍是波濤洶湧，就連扎西勒在門外的大吼都忘了回應。

大唐，便是當今世上最強盛的強國，李欽載有強國為靠山，諸事百無禁忌。

這貨的性情真是……他是怎麼當上縣公的，太費解了。

權也沒有，錢也沒有，美色也沒有，嘖，當這官兒的樂趣在哪裡？

劉阿四這暴脾氣，當初在吐谷渾都不怕，現在你們這群猢猻敢在我大唐的地盤上囂張？

……

劉安央是個五十多歲愛嘮叨的老頭兒，不管李欽載聽不聽得進，該嘮叨的還是要嘮叨。

院子里，劉安央滿頭大汗，雙腿發軟，目光驚懼地看著李欽載。

一塊天外飛石狠狠砸中了扎西勒的額頭，劉阿四勃然怒道：「狗雜碎，你還真敢叫！誰給你的狗膽，敢對我家五少郎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