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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葉道：「並沒有，隨隨便便應付了幾聲而已。」

沙子被吹的遊動起來，一層一層的遊動，很快沙丘就轉移到了另外一邊，沙子覆蓋之下的那具老幽鼠的屍體就露了出來。

原本白白凈凈的毛髮現在變成了灰褐色，但居然沒有一根脫落下來。

片刻后錢爺給出了答案：「不孤單，你想想看，有個傢伙十二個時辰不間斷的罵你，罵的它口乾舌燥都不停歇，你又怎麼可能孤單？」

「他是一個邋裡邋遢的江湖郎中，好像一輩子都沒有穿過一件新衣服似的，衣服永遠都是髒兮兮皺巴巴，腳上那雙布鞋從來都是趿拉著……」

林葉默然。

林葉走到這的時候就感受到了一絲異樣，他往旁邊看過去，思考片刻后示意子奈稍微離遠些，然後他朝著大概十幾丈外的一座沙丘揮了揮手。

林葉心境之中突然出現的沉重，也在一瞬間就出現在子奈心裏。

「啊？」

「老傢伙……」

「你想增強臻天？」

但幽泉是不會死的，正如臻天遮住的真正的天空也是不會死的。

「老傢伙！」

錢爺道：「大概會難一些，我與幽泉糾纏在一起了，你下次來的時候它應該已被削弱，會好辦些。」

「看來不是……所以這個老幽鼠是一個門？」

子奈握緊了林葉的手。

林葉問：「很難？」

「我已經送過他一次了，穿著孝衣，打幡抱罐的送他一次了，我不想再……」

大天山。

老幽鼠不是死了，它本來就不是什麼活物所以何來的生死。

林葉和子奈到達六百里戈壁的時候就感覺這裏發生了些許變化，這片戈壁似乎比上次來的時候溫柔了些。

林葉點頭道：「那你有沒有什麼交代？」

錢爺：「但是你和_圖_書的修為是不是會掉落到賦神？」

林葉示意子奈不要跟上來，他戒備著走到老幽鼠屍體旁邊都沒有放鬆下來，因為他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見的刀意，比他的刀意還要澎湃還要霸道的刀意。

幽泉之內。

林葉自言自語一聲，這語氣之中蘊含著極為複雜的情感，有想念，有埋怨，有期待，還有悲傷。

「錢爺。」

那笑聲是如此的爽朗，絲毫也不像是一位老人家發出的。

錢爺道：「沒什麼，你去努力你的事，等到下次見面的時候……我希望你不會哭了，小傢伙。」

「如果知道他這麼厲害的話，上次我就不會那麼認真了。」

錢爺看向黑球：「我討厭這個，但我也會這樣做，因為我就是……長輩。」

「你想做什麼？」

黑球笑道：「沒有騙他？那你告訴我，你打算怎麼出去？」

「他總是喜歡騙人，當初在雲州的時候我第一次見到他，就感覺他是個騙子，但偏偏還覺得他是個值得信任的騙子。」

如果你不想歸還，那你將無法回到原來的世界，你會成為新世界的一部分，永遠永遠的不可分割。

「你居然在騙他？」

笑了好久好久之後，林葉忽然問了一聲：「這聲音不是你早就留下的吧？不是你預料到我會說什麼所以為了應付我的吧。」

林葉問：「那你出來方便嗎？」

錢爺盤膝坐在那，抬起手揉著太陽穴說道：「我最不喜歡的就是我騙人的時候，被另外一個人揭穿。」

它是被那一刀禁制封在這了，也許它早晚都會變成一塊像是岩石一樣的東西，但它就是說不上死了，當那封印鬆開的時候它或許又會變成原來的樣子。

黑球像是笑的上氣不和-圖-書接下氣的說道：「就算剛才和你說話的那個小傢伙能增強臻天，沒有千年也不可能將我徹底壓制磨滅，千年之內，我難道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可是子奈知道，哥哥只是不想讓她的感同身受那麼重。

「裡邊孤單嗎？」

黑球笑道：「人是不是都這個樣子，不管是出於什麼善意還是惡意總是喜歡騙人？」

林葉一邊走一邊說話，聲音很輕，彷彿在講述的這個人與他沒有關係一樣，語氣之中並不夾雜個人情感。

「老傢伙！」

這次連戈壁上的粗糙砂礫都沒那麼不友好，所以林葉的心裏莫名其妙的變得沉重起來。

「沒什麼，等他走了之後我再和你打一架，就那種……往死了打的架。」

林葉笑，他問：「你對罵了嗎？」

兩個人看起來走的並不快，但是這六百里戈壁並沒有把他們留住多久，到了林葉現在的實力境界，六百里也可算作彈丸之地。

所以這行走在大地上的妖物真的都要怪幽泉嗎？如果是的話，那究結聖人何必化作臻天去遮住真正的天。

但是這種實力境界也許在不久之後就會徹底消失，林葉就像是打開了一個新世界的大門進去逛了一圈，在裡邊感受到了光怪陸離感受到了人間天上，等到他要從那扇大門裡出來的時候，在大門裡邊得到的一切都講歸還回去。

錢爺聳了聳肩膀：「沒什麼打算，就是想著小一輩兒的人想干點大事的時候，老一輩兒的人不能拖後腿……我其實也特別討厭這一點，就好像老人就該先死似的，如每逢大事災難不可躲避，就會有人提起來那句……年少者活。」

林葉一邊走一邊說道：「他在雲州城的底層江湖之中有著ｈｔtｐs://ｗwｗ.hｅtubｏoｋ•coｍ.com很高地位，因為那些混跡江湖卻連飯都混不上的漢子們一旦受了傷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小傢伙！」

除非，幽泉死了。

林葉回答：「自然是，我肯定不能是用我自己去補那個窟窿，我還沒活夠，還沒兒女成群，還沒……」

「就算是，我可能連你這句問我的話都預料到了，所以給你的答案又能代表什麼呢？」

「窮盡一生的勇氣，智慧，毅力，還有堅定不移的信仰，這才在修行上有所成就，結果最後才發現，自己付出那麼多努力甚至是拼過性命之後要做的，竟然是廢掉修行。」

那個黑色的球體之中忽然爆發出一陣笑聲，若它是個人形的話一定笑的前仰後合。

錢爺的聲音再次戛然而止。

「是不是有些迷茫？」

「好久沒有聽到這個稱呼了。」

林葉撇了撇嘴。

這一刀在老幽鼠的肚子上，林葉蹲下來的時候就注意到了那一刀留下的痕迹，也注意到了，這一刀之後留下的禁制。

聲音戛然而止，好久之後林葉才聽到一聲輕輕的嘆息，但不是出於憂愁和無奈，而是出於滿足和欣慰。

那聲音問林葉。

「小傢伙！」

話還沒說完，錢爺忽然問道：「你是說你打算用他來增強臻天？」

錢爺回答：「沒有，那多無聊……我就是從他罵我的話里總是能挑出些錯誤來，指正他之後他反而罵的更凶了。」

「或許是……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一位長輩來過了。」

林葉打斷了那個說話的人。

錢爺道：「我沒有騙他。」

他拉了子奈的手繼續往前走。

聽到這的時候黑球明顯停頓了一下，片刻之後緩緩向後移動。

乾枯的像是一條巨大的扭曲的老樹根，如和*圖*書果不仔細看的話甚至已經分辨不出來它原來的體態形貌。

錢爺又沉默了好一會兒。

林葉回答：「難道這結果還不夠好？」

上次林葉來的時候，帶著的飛鳥在這戈壁灘上走了一段就幾乎被毀掉雙足。

錢爺笑道：「不方便……不過倒也沒什麼，在你增強臻天之後再來想辦法接我吧。」

「哈哈哈哈哈……果然是這樣啊，所以你才是最合適的那個人，而不是我。」

幽泉的力量會在又一個千年之後消散，可它依然不是死了，而是被這片大地真正的吸收，成為大地的一部分而不再是大地的逆子。

那時候就算臻天不在了，真正的天空重新出現在人們的視線之中，大地上也不會再孕育出可怕的凶獸，只有正常的野物和正常的人。

錢爺想了想，回答：「足夠好。」

就在這時候，林葉聽到了一個聲音，一個他曾經那麼熟悉，現在又感覺稍顯陌生的聲音。

子奈想起來是誰了。

林葉嗯了一聲后說道：「我想到了一個辦法，等我把事辦完之後我來這接你。」

「算是吧，我需要留下一點修為之力在老幽鼠身上，就像是把門開了一點縫隙，不然的話說話你也聽不到。」

「那你會死。」

所以在這一刻，子奈下意識的握住了林葉的手，林葉手心裏的微微發涼和子奈手心裏的溫柔，都被他們彼此馬上感覺到。

林葉說完這句話之後就邁步向前，子奈像是小時候一樣被林葉牽著手走，可實際上，哪怕看起來她是跟在後邊的那個，但也是她牽著林葉的手在溫暖著他。

「我倒是不覺得有什麼，畢竟在我這一代修行還在，至於後世多久修行會消失，那關我什麼事，我又不是個整天為眾生髮愁的聖人。」

說到這的hetubook.com.com時候林葉就腳步一停，子奈也馬上跟著停下來。

子奈雖然和林葉已有好久沒見過，但她從林葉臉上極細微的表情就能達到感同身受。

「你明知道你殺不死我！就算是拼著你死，你最多也就是重創我罷了，你到底是怎麼打算的！」

錢爺笑的更大聲了，比剛才的笑聲還要爽朗還要開心。

她知道，哥哥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為別人送行，為那麼在乎的人送行，甚至這種送行不是從婆婆開始的。

林葉道：「那時候我又怎麼可能想到他是萬象門的門主？他騙我的話我都是當真的，哪怕他騙我……他死了，我也是當真的。」

「我死不了，我這樣的禍害怎麼會隨隨便便死，我找了個替死鬼，現在正養著呢，是從西方過來的，大海的另外一邊，稽家的人，叫稽尚，很厲害……」

然後罵了一句：「早知道這樣的話，我就不急著進來了……」

林葉聽到這點了點頭，在腦海之中回應了這番話。

「是啊。」

沙漠看起來比之前規模小了些，這本來就不是一片很大的沙漠，若是從高空往下看的話，這片沙漠最多算是大天山山脈的一顆痦子。

「哈哈哈哈哈哈……」

與他在第二層天上抬頭仰望第三層天看到的那刀口那禁制，一模一樣。

那笑聲是如此的肆無忌憚，充滿了嘲諷。

天地分開之後，上天和大地合力才能孕育出來生命，光靠土地不行，光靠天空也不行。

黑球怒了。

錢爺道：「我也沒打算出去，但我沒有騙他……你也許不知道，在人的世界里，想把誰接回去未必是接活著的人。」

錢爺像是笑了笑后說道：「小傢伙，上次哭的是不是很傷心？」

「聖人處處都好，但總是想著處處都要好恰恰就是最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