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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鳳鏡道：「我幾十年的執念，最終有了結果，你的執念又會如何？」

道理很簡單，一旦汪興朝知道自己率部歸附秦逍，盛怒之下，汪興朝對自己的家眷下狠手，那也不是沒有可能。

皇甫雲昭飛奔上前，跪倒在老太太面前，哽咽道：「兒子……兒子拜見母親大人，讓母親大人受驚了！」

如果自己死戰到底，必然是血濺沙場，若是領兵歸降，家眷在遼陽城必然遭遇不測，無論哪種結果，一家人肯定無法團聚。

畢竟要穩定營平郡，首先便要穩住營平的大小士紳豪族，只有讓這些士紳豪族徹底歸附龍銳軍，營平才算是暫時控制住。

只是崔薄畢竟打開了城門，這在皇甫雲昭等遼東將士的眼中，頗為不堪，即使眾人歸順秦逍，卻並沒有原諒崔薄的行徑，所以崔薄和手下一批將士則是另行編製。

皇甫雲昭也是認出來，激動道：「老盛，你……你怎麼在這裏？」

但他又不好直接詢問秦逍。

「你若不是窺透儒道奧義，又怎能有今日修為？」

「看來你真的什麼都放下了。」夫子放下茶杯，微笑道：「這世間又多了一位得道之人。」

皇甫雲昭微微點頭，笑道：「不錯，都是我安排，就是接你們過來，一家人都在一起。」他此時愁雲盡去，心中歡喜，想到秦逍為此肯定是動用了大批的人力和物力，心中也著實感激。

歸附秦逍之後，這幾日他心情一直很低落。

那身影走過來，就像是回到自己的家裡，直接進了屋內，找了一隻m•hetｕbｏok.cｏm.cｏｍ茶杯，然後走到案邊，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看了桌上的糖炒栗子一眼，道：「多少年了，你似乎沒什麼變化。」

「將軍，不但老奴在這裏，太夫人、夫人，還有少爺和小姐也都來了。我們昨晚進城之後，就被安頓在這裏。這裏面什麼都不缺，都準備的妥妥噹噹。帶我們來這裏的人說都是將軍你安排好，還說你軍務繁忙，忙完之後就回來相見。」

如今營平被龍銳軍收入囊中，營平世家再不受遼東軍的制約，自然也就有機會前往黑山進行貿易。

「如果當年你沒有將他交給我，這些年你是否過得更艱難？」

當中是一名老太太，背人攙扶。

夫子笑道：「你能解開執念，我卻依然身在其中，所以我才說你更幸運。」

夫子道：「那你可嘲諷過我是個書獃子？」

汪興朝為人謹慎，自然是會派人嚴密監視自己的家眷，要想從遼陽城將自己的一家老小帶出，那絕非易事。

風吹竹林的聲音沙沙作響，卻依然顯得四周幽靜無比。

秦逍對他說過，家眷已經從遼陽被帶出，而且很快就能見面。

「但你似乎變了。」夫子笑道：「故友似乎有多年沒有出宮，上一次相見，快有二十年了。」

夫子神色變得嚴肅起來，道：「當年那樣做，是別無選擇。」

今日來到這宅子，也是意興索然，心中始終牽挂家人，待得見到老盛出現，又聽聞家眷俱都來到順錦，心中如何不激動？

看到夜色下一道身ｗｗw•heｔｕｂｏｏk•ｃｏm•cｏｍ影走過來，夫子唇角泛起一絲微笑，卻沒有說話。

袁鳳鏡扭頭望向夜空，並無回答。

「那次一別，我們還不算太蒼老，快二十年後，你還能過來喝杯茶。」夫子看著大天師道：「那麼此番離開，咱們兩個老傢伙可還有再見之日？」

黑山貿易場正在如火如荼地與北方諸部貿易，交易越來越紅火，在此之前，營平這些世家豪紳當然無法去分一杯羹，這也讓營平世家耿耿於懷。

順錦城遲早被破，他心知肚明。

袁鳳鏡聞言，卻是哈哈大笑，笑聲之中，飄然而去。

「母親大人，夫人，你們一路辛勞，好好歇息兩天。」皇甫雲昭道：「我還有公務在身，去處理完公事，再回來與你們說話。」

秦逍在諸將的幫助下，暫時收編了城中的遼東軍，而且抽出時間，宴請了城中的世家豪族。

夫子看著袁鳳鏡消失的背影，抬頭望月，氣定神閑。

要讓這些力量為己所用，既要約束他們，同樣也要給他們實實在在的利益。

為了表現出誠意，皇甫雲昭不但傳令城中數千兵馬歸順秦逍，而且在第一時間便要交出手中兵權。

他知道自己身在前線，家眷實際上就成了汪興朝手中的人質。

「是！」皇甫雲昭抬起頭，見得自己三個兒女也都在，張開雙臂，三人都是過來，抱作一團。

老太太卻是上前來，撫摸著往皇甫雲昭面頰，紅著眼圈道：「平安就好，平安就好。雲昭，我們都沒事，一路上他們都照顧得很好，衣食無憂，www.hetubook.com.com禮儀周到。」

但讓營平士紳最感興趣的，當然還是黑山貿易場。

來人一頭銀髮，卻正是御天台大天師袁鳳鏡。

此外均田策也會開始在營平推行。

許久之後，袁鳳鏡才道：「今次一別，此生也許再無相見之日，所以才要和你道個別。」

在他身邊有一張小案，上面放著一隻古色古香的茶壺，還有一隻碟子，碟子裏面都是糖炒栗子。

已經有人直接上前去叩門，皇甫雲昭回過神來，很快便瞧見大門被打開，一名老漢出現在門后，那人掃了外面一眼，見到皇甫雲昭，眼睛一亮，歡喜叫道：「將……將軍！」

「將軍回來了，將軍回來了！」老盛回身朝著府里大聲叫道，拉開大門，快步上前來，正要跪下，皇甫雲昭已經握住他手腕，問道：「你怎麼在這裏？」

皇甫雲昭微微點頭。

如此一來，有順錦城這座堅城作為前線據點，松陽草場和黑山貿易場都將處於絕對的安全之中，再不受遼東軍的威脅。

對龍銳軍來說，拿下順錦城，控制營平郡，在戰略之上，已經對遼東軍形成了絕對的優勢。

但他也明白，這些世家豪族的態度，也證明他們確實忍耐遼東軍太久，對遼東軍早就是不滿。

秦逍知道要收攏營平世家，那些大義凜然的話根本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不辛苦。」皇甫夫人道：「只是將軍領兵出征后，宅子日夜都有人盯著，連府中家僕出去買從，都有人尾隨。那夜我們突然昏倒，等醒過來，已經離開了遼陽城。當時大家ｈｅtｕｂｏｏk.ｃom.coｍ都很害怕，救我們出來的人卻是禮數周到，還說是將軍安排，我們也不敢相信。不過母親大人說的沒錯，他們照顧的確實周到，日夜兼程，將我們帶來順錦。今日見到將軍，妾身也算是安心了。」

而秦逍也是允諾，會開放一些地方給予營平世家做交易。

片刻之後，皇甫雲昭才起身，看向夫人，溫言道：「勞煩夫人一直照顧家小，辛苦了。」

同一輪彎月之下，在順錦城內，皇甫雲昭站在一處宅邸前，看著緊閉的大門，沉默良久。

秦逍破城之後，他知道大勢已去，在秦逍和諸將的勸說下，終是拜了秦逍腳下。

夫子再次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望向夜空。

「你若是沒有經歷紅塵情愫，又怎能真正勘破得道？」夫子嘆道：「你已經勘破了自身最大的桎梏，遠比我幸運。」

「皇甫將軍，大將軍有令，這則宅子日後就是你的居處。」邊上一人恭敬道：「大將軍囑咐，將軍先看一看，如果覺得這處宅子不滿意，可以另擇佳處。如果將軍覺得滿意，觀看過後，便請前往郡守府，大將軍在那邊已經設下酒宴，靜候將軍赴宴。」

雖然秦逍信心十足，但皇甫雲昭卻是保持疑慮。

月色朦朧，知命院那片小竹林沐浴在月光之下，靜怡無比。

他知道秦逍已經設宴等著自己，自己卻不能讓那邊等太久，無論如何，也要親自過去向秦逍道謝。

但他們也都知道收回土地的代價，那就是自今而後，無法再逃避賦稅，如數繳納糧稅。

「那你可曾取笑過我？」袁鳳鏡和_圖_書也笑道：「留戀人間情愫，幾十年而不自悟。」

皇甫雲昭倒是很欽佩秦逍的手腕，短短几日之內，竟然就已經讓城中的世家豪族趨之若鶩。

「也許確實沒有選擇。」袁鳳鏡道：「但你當真可以做到心中毫無愧意？」

「解開執念？」袁鳳鏡神色感慨，苦笑道：「你我當真能夠最終做到心中無塵？我去見過他，那一刻心中依然有愧意，這一關或許無法解開了。」

但秦逍卻是早有安排，眼下卻是自己期盼的最好結果。

按照遼西的辦法，收繳遼東軍在營平圈佔的土地，將其歸還原主，這自然是大受營平世家的歡迎。

袁鳳鏡卻是將杯中茶飲盡，正要起身，忽然想到什麼，伸手從碟中取了一顆栗子在手，也不多言，這才起身來，嘆道：「當年我若是沒將他交給你，你是否會活得更自在？」

皇甫雲昭對此卻是將信將疑。

他此刻神色平和，聲音感慨：「歲月如梭，這一晃就二十年，記得當年我們也曾這樣對坐飲茶，桌上也有一碟糖炒栗子。」

皇甫雲昭呆了一下。

僅此一條，卻是讓營平世家歡欣鼓舞。

但秦逍卻並沒有接受兵權，反而依然讓皇甫雲昭統領舊部。

他在遼陽有宅邸，開門的就是老盛，此時在這順錦竟然見到自家的看門人，皇甫雲昭驚訝不已，卻也是歡喜異常。

當下根本不多想，衝進宅內，卻已經瞧見一群人正迎上來。

「咚咚咚！」

夫子盤膝坐在那間小木屋門前，靠在門欞上，手中拿著一隻小茶杯，仰首望著月色蒼穹，看著天幕上的那一輪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