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二弟三弟，來喝口水。」

劉備便下馬，牽著馬匹走在林間，腳下枯枝脆響，頭頂落葉紛飛，遠遠還能看到人影綽綽。

那士子看到了三人，便強撐起笑容，苦澀道：「雖是如此，但我離開家鄉已有十年，有家不能回，想起年邁的母親，我心中如刀割。這詩本是我一個朋友於前年陪他登中廬山時他寫，那時他也想起了家鄉，此刻想起，卻是應景。」

果然。

這半年以來，宛城周邊各縣百姓生活安穩，大量去年從河南遷移過來的民眾受到了妥善安置，劉備名望節節高陞，傳遍荊襄。

但此時的劉表，剛剛稱公，糧草充盈，麾下將領不計其數，兵馬何止二十萬，已有氣吞天下之志，根本沒有把劉備這點人馬放在眼裡。

三人深入林內，百姓的身影越來越少，偶爾還能看到野鹿驚鴻而過，順著山林往上走，在周圍楓葉的簇擁下，看到了一片清潭。

劉備心中想起了一個念頭。

關羽張飛也是大笑道：「不錯，我們從來都不會後悔！」

「是阿晨所寫。」

徐庶便說道：「是徐州沈晨，他說去年曾經與將軍在潁川一同抗擊曹操，知道將軍有大志。」

「哦。」

「足下倒是性情中人。」

四人下山。

宛城西北便是羊山，從西城出來，一路往西北而去，遠遠看到山林陡峭，樹葉枯黃。

國難當頭，空有壯志而滿懷悲切。

士子見他因未不能報效國家而落淚，只覺得肅然起敬，拱手行禮，感慨道：「三位能夠為國家盡忠效力多年，雖無功業，但想必也是一生無悔。」

三兄弟來到山腳處，自山腳仰視，只見楓葉茂密，將漫山遍野染成鮮紅，夾雜著林間枯黃，有若秋葉之靜美。

五月份，劉備南下在襄陽赴劉表之宴，與許汜談論天下名士，誇讚元龍豪氣，沈晨英才，劉表壯志。

再帶小先生，回徐州家鄉。

六月份劉備回了宛城，有了劉表許可之後，他就開始招募兵馬，再加上黃門亭的財力暗中支持，兵力很快有了一萬多人，不少人前來投奔，比如魏延、董厥等人目前為帳下小兵。

劉備三人看過去，就看到不遠處山道上，正有一個三十齣頭的年輕士子，緩緩從山間走下來。

歷和-圖-書史上魏延並不是一開始就跟著黃忠在荊南投降劉備，而是劉備在新野招募兵馬的時候應徵入伍。

恍惚間光武昔年，天日高懸，民有耕田，大漢國祚延。

劉備「哦」了一聲。

還天下黎民百姓朗朗乾坤。

可悲。

劉備又何嘗不想？

「願隨將軍！」

劉備看了眼關羽張飛，有些納悶道：「不知北方來了誰為明主？」

中秋了，周圍鄉野的百姓，也會來收集這些枯萎的枝葉回去存儲起來用於過冬。

關羽也有同樣的經歷，對士子頓時心生好感。

張仲景家族也算是個南陽涅縣小世家，三百多人口，在瘟疫的洗禮之下，幾乎一夜之間被滅族。

「是啊。」

可憐。

士子向東方宛城的方向拱手說道：「友人說，大漢皇叔，左將軍劉備，乃是千古仁義之士，昭然豪氣，直衝雲霄。我亦聞他名，想前往宛城與皇叔相見。」

扭過頭，輕夾馬腹徐徐前行。

這使得南陽盆地，特別是北面宛城一帶的豫州入口，以及西北穰城一帶的武關入口，南陽本地人的數量銳減，外來人口劇增。

徐庶連連點頭道：「正是，我聞皇叔名，特來投奔。」

又過去了兩個月，到八月份已是中秋時節。經過兩個月的招募，劉備現在有一萬兵馬，淘汰掉了老弱，俱是年輕力壯的精銳士卒，整日操練，訓練隊伍。

莫非？

由於害怕自己到處拜訪名士，惹劉表猜忌，所以他即便是去襄陽，也只是藉著當初在潁川並肩作戰的名義，去看望了一下小先生。

終有一日。

即便是南陽籍者，也多是平民、寒門、豪強和小世家出身，大世家門閥早已敗亡。

「萬民乃國之根本，豈能不顧？」

「壯士亦是性情中人！」

劉備拍了拍二人肩膀，已是破涕為笑，再無剛才的惆悵。

農曆八月陽曆將近十月，正是楓樹通紅的季節。

一起看看那滿山的楓華！

「哈哈哈哈。」

他問道：「元直，那詩莫非也是？」

「冒昧，不知足下為何不能回家鄉呢？」

「大兄。」

南陽沒有頂尖世家大族，南陽派系在鄧家倒台之後，就已煙消雲散。

徐庶也想起了那個性格剛烈，卻有勇有謀的少年，眼中含和圖書笑道：「將軍與阿晨，卻是有幾分相似之處。阿晨每日掛在嘴邊的，便是那天下萬民了。」

徐庶說道。

外地人口多，本地人口少。就會如同後世那座新興城市深圳一樣，很難發生本地人與外地人之間的衝突。

劉備忙三步並作兩步上去把徐庶扶起來，好奇問道：「先生是特意來投奔於我的嗎？」

劉備展顏開懷，唯有想起那個與他志向相同，都想提起手中的鋼刀，平定這吃人亂世的少年，他的眼神里就總是閃爍過一絲溫柔。

他雖然來了荊州也已經有大半年了，但南方並沒有什麼朋友。

「唉，當年蒼天閉目，黃天為劫。四方擾攘，漢室頹傾。我們兄弟三人為報效國家，遂義結生死，一同投身於軍伍，想要建立一番功業。奈何時運不濟，顛沛流離，輾轉多年到了荊州。」

整個漢末幾乎沒有任何一個南陽世家參与其中。

大型戰爭的準備工作，曠日持久。

除了治理好了地方以外，劉備也並沒有閑著，一邊招兵買馬，一邊遍訪名士，荊州豪傑多有依附。

年輕的士子登山想起了在北方的家，想起了家鄉的老母。

關羽指著那處楓樹林道：「那片楓林甚美。」

因為他就是明主！

如今冬夏百余載，黃巾作亂，董卓當權。

待某年青山綠水岸，桃花翩翩。三人結義，生死相隨，不渝誓言。

劉備的眼中，竟是不自覺地流下了一滴淚水，目光中已是飽含熱淚與深情。

但昨日到宛城天色已晚，偶然瞥見落日，忽然想起了家鄉，便登山遠望，在山頂坐了一夜。

「先生請起。」

也不用擔心本地人和外地人矛盾，更不用擔心世家豪強欺凌底層平民。

此時明月夜，已非漢家天。

後來巍巍炎漢卻遠，朝廷衰敗，黃天為劫，剎那間風起雲湧，金甌染血，歲月幾變遷。

劉備看向關羽張飛，只覺得有兄弟二人，此生足矣，便轉悲為喜，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朗聲笑了起來：「人這一生或許會有很多後悔的事情，但唯有為了國家，為了百姓，為了手足兄弟，哪怕身死亦猶為悔。」

士子就看打量了這三人一眼，亦有些好奇道：「三位壯士聽口音倒像是北人，為何也來了南方和圖書呢？」

士子見他們兄弟情深，低頭撫須，略微傷感。

「小先生？」

奈何縱使劉關張三兄弟奮然起事，舉刀兵別鄉間，一生轉戰三千里，十七載年月，亦恨天下無有一處容身之所，恨天下殺不盡的篡漢姦邪。

他似乎是昨夜登山看落日，在山頂上睡了一宿，腰間的劍上掛滿了露霜，牽著濕漉漉的馬匹，想起了自己的家鄉，有家卻不能回，頗有些垂頭喪氣地下山，看到這滿山的楓葉，心情十分惆悵。

所以劉備去登門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因此劉表說是要開戰，實際上到來年春天都不一定正式進兵。

「唔。」

可嘆。

但如今落難荊州，兄弟們已是十年未見，音訊全無。

小先生。

「阿晨確實豪氣衝天。」

「在下徐庶，字元直，拜見左將軍！」

這一日到了八月十五中秋節，遙想去年這個時候自己在昆陽做粗餅思念家鄉，又感嘆一年的時光過去，劉備出城登山。

他的目光中閃爍著淚花，遙望遠方，緬懷起了從前。

北方滿山紅葉，在風中婆娑搖曳。

如此一來，劉備就只需要管理好治安，分配好土地，做到基本的公平，就能治理好百姓。

徐庶連忙單膝跪地，拱手行禮。

「大兄，你看。」

那年二十，老母病逝，獨余他織席販履，枯守涿縣鄉間，嘆恨離別。

張飛忽然哈哈大笑起來：「你這士子，既聞我大兄名，如今見到了，怎麼還認不出來了嗎？」

「這詩是寫得極好，只是男子漢大丈夫，即便是離開家鄉，流落它處，亦不能自暴自棄，甘於墮落。」

待山河無恙，人間皆安。

在北面有一片楓樹林，紅彤彤的樹葉宛如烈陽般令人欣喜。

歷史上這個時候他已經遭到了劉表猜忌，甚至蔡瑁和蒯越還有暗害之舉。

因此這個時候甚至連沈晨都不知道魏延這個人在劉備軍隊里。

「哈哈哈哈。」

徐庶拱手行禮，他原本還想去見見劉備，看看劉備是否真如沈晨所言。

那個少年，是他看著長大的呀。

士子抬起頭看著滿山楓葉，目光中充滿了回憶：「當年在家鄉，我一位友人遭惡霸欺凌，當場打成重傷，不過月余就傷重而死。我為他報仇，殺了惡霸，自此不得ｍ.hｅｔｕbｏｏk•com•cｏm不隱姓埋名，逃來荊州，雖然老母有其他朋友照拂，然官府通緝，如今也已經回不去了。」

正在這個時候，忽而聽到有人哀聲道：「登山觀落日，落日是天涯。遙望天涯處，天涯不見家。寒霜濕衣袂，白露沾瘦馬。秋風蕭又瑟，唯見滿楓華。」

也想家了吧。

我劉備要終結這亂世。

如今宛城以北諸多縣城，被治理得井井有條，劉備常巡邏于周邊縣城，與百姓為伍，體察民情。

「哦？」

遙望天涯處，天涯不見家。

徐庶笑道：「將軍稱呼沈晨為小先生？」

「呃……」

而在這種緊張的氣氛下，唯有宛城好像不急不緩，全然沒有戰爭即將來臨的的那種緊迫感。

劉備和關羽都大笑了起來。

八月十五月圓夜，南人祭鄉。

劉備的兵太少了，也不需要過多準備。

當年他也有這樣的兄弟。

「不知是先生哪位友人所言？」

這令劉表高興不已，甚至還賜給了劉備大批糧草武器，用以他擴充兵馬。

一開始他與董厥都只是小卒，跟著劉備混了十年之後，一直到建安十七年，也就是公元212年才因為累積功勞而成為門牙將軍。

他抬起頭，看著遠方的天空，目光悠長。

劉備好奇詢問。

這兩個人都是義陽人，後世為信陽市，但在漢朝屬於荊州。當時叫做平春縣，由魏文帝曹丕時期改平春為義陽，因而此時魏延應該算江夏平春人。

士子驚訝地打量著三人，詫異道：「莫非三位就是玄德公，雲長公，翼德公？」

「哈哈哈哈，能得二弟三弟，再無怨言。」

劉備回憶起了那年，笑著說道：「那時小先生只有八歲，卻坐在陶使君坐前，侃侃而談，謀定天下之事。年齡雖小，然志氣豪邁，又怎麼能當不起一聲小先生呢？」

張飛把頭埋進水潭裡，咕嚕嚕灌了兩口，然後抬起頭，很是舒暢地道：「這清水真好，若是用來釀酒就更好。」

士子便拱手嘆道：「我殺人之後就到了荊州，潛心讀書，雖學有文武，但我觀荊州牧並非良主，因而不願入仕。前些日子聽友人說，北方來了一位明主，遂打算前往投奔。」

劉備招呼著二人過來，將馬匹拴在一邊，蹲在譚邊喝水。

劉關張三人和*圖*書互相對視，略微遲疑。

特別是黃巾以來，戰亂、瘟疫不斷，也衝擊著世家生存。

劉備嘆了口氣，簡單地講述了一下他們的情況，末了又似被士子的詩感染，低頭感慨道：「說起來我們離開家鄉，也有十六七年了，那時我們兄弟三人一同結義，生死與共，立誓要匡扶漢室，可冬夏十余年，我已年過四十，終究一事無成呀。」

今日下山，卻是沒想到恰好遇見劉備，二人交心，徐庶亦是佩服劉備的志向，所以也不用再辨識是否是明主。

秋風蕭又瑟，唯見滿楓華。

劉備便介紹道：「在下便是劉備，這是我二弟雲長，三弟翼德。」

劉備見他是個年輕士子，怕他灰心，便出聲鼓勵道：「若是想回家鄉去，那就回家鄉去。哪怕有不能回家鄉的理由，也要振作起來，不可懈怠。」

出了楓葉林，劉備忽然回過頭看了眼這滿山楓葉。

國家破敗，百姓凋零。悠悠長夜，何時能還我大漢郎朗晴天啊！

也不知道他們在潁川過得如何了。

建安六年入秋，荊州到處都在調動兵馬，準備糧草物資等輜重，上下忙成一團。

而在這個時候，劉備還去拜訪過鄧洪和沈晨，雙方相談甚歡。畢竟劉表也知道劉備和沈晨並肩作戰過，如果到了襄陽不去拜訪，反而惹人懷疑。

四匹馬緩緩行於道間，身後楓葉漫天飛舞。

「哦？」

離開家鄉千里之外。

劉備又看向士子，伸出右手指向士子腰間的劍，笑著說道：「說起來，足下單人一劍一馬，便敢行走于天下，可見也是文武之才，如今天下大亂，國家不寧，足下為何不投身於軍伍，為國家社稷效力呢？」

殺人後是諸多友人一起將他救了出來。

劉備指著遠處城池說道：「先生既是小先生舉薦，想必有過人之處，我們不若下山，去城中詳談如何？」

他喟然長嘆。

便帶二弟三弟回涿縣的桃園飲酒。

劉備不解。

官渡、赤壁、夷陵，袁紹曹操劉備三人光為前期的兵馬糧草輜重調動，都用了大半年的時間。

「是啊，我們兄弟三人，哪怕再落魄，亦不曾為了報國安邦而後悔離開家鄉！」

「原來是小先生呀。」

劉備看到那鮮艷的紅色，也非常喜愛，便說道：「去那裡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