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那個時候，自己身體里的鮮血還是滾燙的？

關注這邊戰場的人，其實除去涼亭下的柳渾和董暗之外，還有這邊的修行者，在那座破爛的小城裡，祀山的那位老祖宗，看著眼前的景象，沉默不語。

那是一盒胭脂。

刑隕一拳砸在顧泯胸膛上，而顧泯也是以手為劍，刺向對方眉心。

可老人記得，自己很多年前，在那個月夜下看著那個女子的時候，自己還十分年輕。

老人沉默了好久，然後才緩慢的從身前的陰暗裡，拿出一個不大的木盒，那盒子上沒有任何灰塵，但不管怎麼看，都已經留下了歲月的痕迹，顯得十分老舊。

畢竟他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年輕人了。

而被砸中胸膛的顧泯，身後直接凸起一塊，但他雙腳巋然不動，硬生生挺起脊樑，將那塊凸出，重新逼了回去。

刑隕想了想，然後點頭道：「名字不錯。」

而且說的是那幾個孩子，不是那一個孩子。

裹挾著無數劍氣的一劍，肆意的刺進他的身軀。

下一刻，他將長刀橫在胸前。

木盒緩慢打開。

和這樣的強者對敵，哪裡有這麼簡單？

老人扯了扯嘴角，只是看著很是古怪。

顧泯搖頭。

顧泯看了一眼那道惡神，沒有任何表示，只是雙手劃過數道劍氣，先是將刑隕的那些道法壓制，然後一道血色長線，由上而下，朝著那惡神而去。

刑隕手中長刀，在頃刻之間斬下龍頭，將這條白龍在這裏格殺，然後他便看著顧泯手指抹過劍身，原本如同琉璃一般的長劍，在這個時候開始變得血紅。

自己這已經老得不成樣子的身體里，還有血嗎？

「之前你哭什麼？」刑隕的生機不斷喪失，但仍舊能夠說話，「為什麼要哭？」

老人招了招手，將身前的漣漪抹去，然後才重新看向了那個木盒和-圖-書。

反倒是有不同之處。

一個碩大龍頭從海潮之中湧出，撞向刑隕。

看著眼前那個看著還要比自己更為年輕的年輕人，刑隕心中仍舊是疑惑和疑惑。

「想我娘了。」顧泯坦然說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我娘了。」

刑隕嘆了口氣，「不知道為什麼，怎麼都想殺你，卻怎麼都不恨你。」

那一劍威勢越來越大。

一劍之下，那尊惡神雖然沒有被重創，但也倒退數步。

而且越是往後，他的感覺越是不好。

然後他生出枯瘦的雙手，在虛空里點了點。

刑隕身形搖晃，那些海量的劍氣瞬間湧入他的身軀里，對他的身軀開始破壞，他根本沒有招架之力。

重新合上盒子，老人輕聲道：「好像是真的錯了？」

但即便如此，也能看出那胭脂很是廉價。

這刑隕這輩子聽到的最後一句話，就是這句話了。

但這次相撞，顧泯刺向他的眉心，還是在上面留下了猩紅一片，淋漓鮮血，直接從眉心的傷口處滾落下來，讓他一整張臉都變得十分猙獰。

……

顧泯乘機招手，燭游立刻脫離戰場，疾馳來到這邊，落到顧泯的掌心。

他咳出很多鮮血，然後搖了搖頭，不準備再去說了。

刑隕沉默不語，像是他這樣的人，根本不能理解為什麼會有人會在一場生死大戰里，想起自己的娘。

他有些膽寒了。

可只是片刻。

想到這裏，剩餘三人臉色都不太好看。

所有人都看出了刑隕的危急。

老邁和昏聵，幾乎是同時出現在他們身上的。

那三人對視一眼，原本有這個想法的他們，此刻也都打消了。

刑隕一咬牙，主動掠向顧泯，顧泯也不退，兩人猛然相撞！

這一劍，其實就是顧泯為刑隕準備的收官一劍，只是什麼時候遞出來，全和_圖_書無定數，但一旦遞出，即便不能斬殺刑隕也勢必要將其重創。

沒人想過他會這麼說。

刑隕等著他說話。

「若是那邊有強者出手，護住那幾個孩子吧……」

刑隕生機已經微弱到了一個地步，此刻再說話，都有些費力了。

已經過了很多年，這胭脂卻還沒有腐壞，完全是因為盒子的關係。

刑隕不去管那眉心的傷勢，而是繼續屈肘打在顧泯的下巴上，那一肘蘊含著他一身的磅礴氣機，若是一般人，挨著這一肘，腦袋都要直接被打飛，但顧泯只是腦袋往上揚了揚，卸去大部分力氣之後，一拳打在刑隕的臉頰，五指都是劍，雖說握拳，仍舊劍氣十足，只是瞬間，便將那張臉給刺出數道傷口。

片刻之後，僵持不在。

到了此刻，已經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刑隕的身軀早就是淬鍊了無數次，早就堅韌無比，要是顧泯知曉他曾經在無數利刃之間吃住數年，只怕也要佩服對方。

大片的劍氣灑落，殺意十足。

劍尖直接將長刀刺破。

顧泯突然出現的怪異舉動，讓在場眾人都有些懵，尤其是對面刑隕，可就當他準備趁著顧泯這會兒心神恍惚發起攻擊的時候，卻猛然發現對面的那個年輕人身上有了一股和之前不相同的氣息，大概不是他比之前更強了，但總是讓刑隕感覺，對面那個年輕人和之前，不一樣了。

不過這種惡神法，只能在千秋境之下，等到了千秋境，便要主動斬去惡神，去走一條純粹的大道之路。

大概那種感覺，就是對面原本是一個背負重物前行的傢伙，在一瞬間，忽然便卸下了一切的擔子。

沒誰願意死在這裏，他們之所以來到這邊，不過就當是遠遊，卻從來沒有真正想過會在這裏喋血。

如今呢？

收官一劍，起勢不大和圖書，但此刻遞出，劍氣瞬間暴漲，那些從四面八方湧來的劍氣，甚至阻攔了刑隕的退路。

之前御風在戰場上大殺四方，他看到了，卻沒說什麼，只是最後看著他強撐著非要去殺第五個的時候，他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

看著對面三人，洒然笑道：「要不然你們一起上？」

有很多事情他都沒有想過，但還是發生了。

「你……殺了……他們……麻煩……」

顧泯看向更遠處的兩人，朗聲道：「既然踏上了這片戰場，就不要想著回去了！」

然後他深吸一口氣，然後吐出一口濁氣。

顧泯一劍遞出，看似輕飄飄的一劍，但在遞出的時候，那些早就在天地之間四處遊盪的劍氣，在此刻瞬間歸來！

之後兩人再交手，刑隕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將顧泯手中長劍打飛，卻也是很快被那倒掠而來的飛劍割傷手腕，讓他吃疼，也拿不住手中長刀。

刑隕沒有任何生氣，只是平靜道：「我差點就相信你真的可以這麼壓著我打了。」

顧泯說道：「我叫顧泯。」

隨著一片海潮毫無徵兆的出現在兩人之間，刑隕徹底發現對面的那個年輕人是更為隨性了，可既然是隨性了，為什麼劍看著更為可怕了？

刑隕雖然還不知道這種感覺會意味著什麼，但他已經看到那個年輕人抬頭了。

顧泯說道：「其實你的名字也不錯。」

有幾道漣漪出現，卻沒有具體的景象。

顧泯看著他，突然噗的一口鮮血吐出，噴在了他的臉上。

老人緩慢開口，也只有那一句話。

顧泯沒有見過這樣的修行之法，其實這種道法在那邊還算是普遍，道門有斬三屍的說法，那是道門弟子不可能傳給旁人的秘法，別的修行者琢磨多年，還真讓人琢磨出一套秘法，以自己的神魂來溫養一尊惡神，漸漸和圖書的便可將其剝離身體，再好好溫養，便能在作戰的時候，和那尊惡神並肩作戰。

「好。」

那散發著血腥味的劍氣，很快便落到了他的胸膛上。

看起來，他除去硬抗這一劍之外，沒有別的可能了。

那剩下三人對視一眼，都看出各自眼中的擔憂。

但是刑隕沒有猶豫，很快便是接連數拳轟出，再之後，更是雙手開始結印，無數光輝在這裏璀璨而起，而他身後，也緩慢的生出一道身影。

大概老人從來沒想過，這個年輕人出自祀山，卻真的別有生趣。

……

顧泯緩慢把劍從他身體里抽出來，認真說道：「你們要來入侵我們的世界，終究是不可能的。」

刑隕看著顧泯，沉默片刻，也好似認命一般點頭，「從最開始我以為高看了你，其實便是小看了你，我的確沒可能贏得了，但你真的叫劉二嗎？」

長久的沉默。

如果是那一個，就只能是御風……

兩人再度開始廝殺。

「不過現在，也沒什麼關係了。」顧泯看著刑隕，咧嘴笑道：「你還是被我騙了。」

然後露出裏面的東西。

但很快，他們還是給出了答案。

只能眼睜睜看著，除此之外，根本沒有任何辦法。

其中一人看著氣息微弱的顧泯，走了出來，漠然道：「你的確很強，不過既然到了如今，也註定是會死的。」

之前從來沒想過落敗，如今也要落敗，當初沒想過死在這裏，此刻說不定也真要死在這裏。

顧泯指著已經倒下的刑隕的屍體，「他之前好像說過類似的話。」

兩人刀劍，紛紛跌落，但是卻也衝天而起，在天幕上相交。

那些洶湧的劍氣，只是一瞬間便湧入了他的身體裏面。

「前輩有事？」

劍尖正好便落在刀身上。

他們流著一樣的血，卻不像是那三個姓顧的人一樣，坐著一和-圖-書樣的事情。

然後他閉上了雙眼。

在那些漣漪里，有聲音響起。

轟然倒下。

那人不為所動。

就像是他們這樣的人，雖然還是無比強大，但不管是誰看到他們，都會覺得他們已經老了。

這一點，不是問題。

刑隕深吸一口氣，生機流逝的十分嚴重的他，還是沒有絲毫的惱怒，只是有些惋惜的開口說道：「我或許再小心一些，也許就能贏了。」

刑隕被那鋒利劍刃抹過胸膛，雖然是很快便竭力後撤，但仍舊是在身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刑隕沉默不言，的確是如此，如果這場大戰處處明朗的話，在之後他明知自己沒有可能取勝的時候，定然就是要抱著玉石俱焚的想法去和顧泯一戰，那麼到時候顧泯即便是贏下自己，也會受傷極重，那麼到了這個時候，他在面對身後三人，便幾乎很難取勝。

顧泯吐出那口鮮血，臉色好看不少，之前兩人交手，看著光是刑隕在受傷，但實際上顧泯也受了許多暗傷。

顧泯大口喘著粗氣。

老人難得自嘲一笑。

一旦到了這個地步，想來顧泯就算是神仙，也會死在這裏。

這讓他們有些為難。

不過這一次，刑隕很快便感覺到了，對面的年輕人的劍，好似比之前更為凌厲了，每一劍遞出，也都有些羚羊掛角般的感覺，讓他琢磨不清楚。

有些僵持。

他如今驕傲的體魄在這道劍氣下，好似脆弱不堪。

顧泯轉頭笑道：「都留下吧，正好給我磨劍。」

那幾個孩子，卻包括顧泯。

顧泯搖頭道：「沒可能。」

雖然這個老人之前在晚雲真人面前，已經戰敗，但他在戰場上仍舊受人尊敬。

那道身影和刑隕其實一模一樣，只是要更加高大，更加猛然。

他手中的劍被握得更緊了。

刑隕面對這一劍，自認無法攔下。

顧泯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