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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麼說，顧野都是顧泯的長輩，這件事，無法被改變。

顧泯看著他，沒有說話。

「為何？」

一人之力，要改變世間，實在是太難太難。

顧野的聲音很輕，像是風中的柳葉，在隨風而動。

「我們做的事情，一定會被證明是有效的，只是這個過程很艱難，熬過這段晦暗無光的日子，我們自然是可以看到光明的。」

顧泯搖頭，「對你而言，那段故事便是你最想說的，既然如此，你說又如何，既然你快要死去，那這個故事，我也只好聽聽。」

顧泯沉默了一會兒，轉而問道：「那我的那位先祖，也被你們當作了喚醒他的工具？」

顧野皺了皺眉，似乎沒有想到顧泯會指出這一點。

只是他如今雖然雙目緊閉，但是卻能看出來，身體里有些生機，雖然不旺盛，但真的有，也不知道是那數百位千秋境強者的生機，還是這具身體本身的生機，他臉色紅潤，似乎還能感受得到他微弱的呼吸聲。

顧泯沒有猶豫，走了過去，來到冰棺之前，那裡面躺著一個年輕男子，容貌之前已經見過了，顧泯可以確信，他就是那位祀山的開派祖師。

顧泯有些恍惚，到了如今，也是不願意相信，當真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他在思考老人說的話是否是真的，而且他已經做好了出劍的準備，祀山上下對於復甦那位所謂的祀山開派祖師執念很重，如果發現顧野有這個能力，想來不管是hetubook.com.com他願不願意，最後都難逃這個結果。

顧泯點點頭，滿意的笑了起來，隨著笑聲出現，一段故事也即將從他口中說出。

顧野看著顧泯，一雙眼睛里有很多情緒，他好似很想說些什麼，但卻不知道怎麼說起。

顧泯說道：「那你便說說。」

於是便做好了聽故事的準備。

顧野看著他，問道：「你為什麼這麼悲觀呢？」

老人卻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答案。

「他並不能改變這個世界，若是能夠改變，早就在當初改變了，又怎麼可能會變成如今這樣子？」

「他在死前，已經堪破了雲海之秘，已經是半個超脫者了。」

顧泯沒說話，他對這些事情，其實不太感興趣。

「那如今呢？」

人之將死，最後的願望難道都不滿足對方？

「我聽說，你在那邊，做了很多事情？」

「我們努力了這麼久，怎麼也不能就此放棄，那不是讓之前的所有努力都徹底白費了嗎？」

顧野的生機已經極其微弱，看起來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他在生命的最後時刻，見到了最想見的人。

顧野笑了笑，「我將不久於人世，你我血脈相連，本該說一說我們，此刻說起祖師，反倒是有些不好。」

顧野說道：「你只是不知道當初祖師的事迹，故而才不清楚他對於整個世間會是多重要的存在，倘若你知曉了，你便不會覺得我們是在做ｈetｕｂooｋ•cｏｍ•ｃoｍ無用功。」

顧野忽然換了個話題。

「無數祀山先人來這邊看過，也不能判斷，祖師到底是如何。」

如今世間，知道的人，其實不多。

「我將南楚變成了大楚，如今世間，王朝只有一座，便是大楚。」

能夠讓祀山捨得搭上數百位甚至上千位的千秋強者，只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夢想，那位祀山開派祖師的修為境界，已經不言而喻。

顧野在最後，他當初作為南楚皇帝，破境之後，沒有在世間停留，也沒有恢復顧氏一族的榮光，而是來到此處，來到此處也就罷了，他也沒有做過別的事情，除去修行之外，便只是參与了這復甦祀山開闢祖師的事情。

老人說道：「你們想來有很多話要說，我便不打擾了。」

他自己做了些什麼，已經不必概述，可是眼前這個人，又做了些什麼，別說能不能復活那位祀山開派祖師，即便真的能，又管什麼用？將自己的性命丟棄，將希望寄託于旁人身上，這種事情，不管如何，顧泯相信，他們都不會去做。

只是那些幫手，還需要時間去成長。

祀山的修行者很瘋狂，認為他們有朝一日復活了開派祖師，便可以改變這個世界，但他們似乎忘記了一樁事情，那就是當初那位祀山開派祖師在的時候，他們一樣沒能改變這個世界。

顧泯站在不遠處，也看著這位南楚歷史上第一位破開金闕的皇帝陛下。

「我在和*圖*書此地，便有至少十位千秋境不曾死去，若是我能救活他，這世間便可見光明，如何沒有意義？」

「這位前輩當年到底是死在那場大戰里了，還是重傷未死，吊著一線生機？」

之前在那邊什麼都不做，如今來到這邊，也只是做了這麼一樁事，有意義嗎？

顧泯說道：「或許。」

「我顧氏子弟，平庸者有之，而且不少，但來到此處，無非四人，在這四人之中，晚雲祖師在為同為橫渡雷池而來的修行者發聲，寧啟皇帝在為改變這個世界奔走，而你呢，你又做了些什麼？在這裏為實現一場荒誕的夢，甘願獻身，甘願身死？」

顧泯不說話了，大概是也覺得不該和一個快要死去的人再怎麼計較。

若是可以，為什麼白寅沒有做這樣的事情。

對於這位先祖，顧泯不知道該如何評價，三位先祖里，寧啟帝來過此地，也離開此地，來來去去，都很瀟洒，但在離開之前，大寧王朝仍舊是世間唯一的王朝，晚雲真人生於柢山和大寧王朝真正危難之刻，他一人一劍，撐著這危局很多年。

他從來不認為，那位所謂的祀山開派祖師，一個人便能改變世間。

顧泯想過很多事情，最後才發現，想要改變世間，你只有一個人是完全不可以的，你需要幫手，需要朋友，所以他成了寒山掌教，有了很多幫手。

那是一段關於祀山開派祖師的故事。

「夠了。」

老人輕聲道：「但不管如何，我們和-圖-書相信，祖師遲早一日便會復甦，帶著我們打破這黑暗的世界，重見光明。」

哪怕他已經是半個超脫者。

「每個人的想法不同，又為何要去詆毀和苛責呢？」

這樣的人，只怕在寧啟帝看來，都不配姓顧。

顧泯想了想，問道：「那你們做到了什麼地步？」

但顧野卻在做。

顧泯看著顧野，「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你想看到的，但事情已經發生了，而且也無法改變了。」

顧野嘆了口氣，「但你總要承認，祖師若是活過來，他定然會能做很多事情。」

顧泯說道：「我沒辦法樂觀。」

顧泯明白了，這大概是顧野生命里最後的願望。

顧泯覺著這沒什麼道理。

顧野剛開口，顧泯便打斷了他的話，他看著顧野，平靜道：「你的那位祖師，我並不想提，你做的選擇，我也無權干涉，見到你之前，我有很多想說的，但此刻看你這個樣子，我倒是覺得那些話說和不說，都沒有什麼意義。」

顧野看著顧泯，感慨一聲道：「你的確比我要更好。」

老人看向顧野，眼神複雜，輕聲道：「他聽說你來了，便想見見你。」

顧泯直白道：「白寅也是超脫者，可做了些什麼？」

顧泯的聲音里有些憤怒，也有些鄙夷。

「祖師……」

顧野眼中有些迷茫。

顧野看著顧泯，像是看著一個慈祥的晚輩。

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說明一樁事情，那就是眼前的祀山開派祖師，並沒有故去，而只是在沉眠。

他不和*圖*書知道這事情的由來，也不知道過往，只看到如今這一幕。

顧泯皺了皺眉頭，而後轉頭看向這邊，顧野緊閉著的雙目，在這個時候，已經緩慢睜開，一雙眼睛，看向顧泯。

老人喟然一嘆，輕聲道：「他得了朱天峰的傳承，修行之法和開派祖師一脈相承，聽聞我祀山每隔百年便要死去一位千秋境，他便來到這裏，想看看自己是否有不同之處，後來發現，因為功法相同，他的確是對喚醒祖師更有幫助，而且他也沒有在百年之內死去，從他踏入此地到現在，已經至少千年了。」

說完這句話，老人轉身朝著外面走去，沒給顧泯接話的機會。

腳步聲緩緩消散，再也不見。

顧泯不說話。

一道恍惚的聲音響起，有些溫和，在這冰冷的世界里，彷彿有些溫度。

顧野平靜看著顧泯，眼裡有些慈愛。

這看起來是一句話，但實際上卻是兩個事情。

「所以到了如今，真的看到希望了嗎？」

若是前者，顧泯大概是真的不相信這位祀山開派祖師還能活過來，而若是後者，那麼顧泯也會相信有一線生機。

見顧泯問起這事，顧野來了些精神，說道：「歷經無數歲月，我們已經快要喚醒祖師神魂，很快很快，祖師就會復甦，祖師一點復甦，一切都會充滿希望。」

「你來了。」

「有意義嗎？」顧泯忍不住問道。

顧泯沒說話，這一點他並不否認。

「這樁事情，是他自願的。」

老人伸了伸手，示意顧泯自己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