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雲海之深
第0858章 在的
「哭什麼?這可不像是我的小師弟。」阿桑替顧泯擦去眼角的淚水,看著自家小師弟的那張臉,從他還是個少年的時候,她就很喜歡看那張臉了。
蘇遮雲笑道:「兄長在我心裏,永遠是最好的兄長,我今日一去,可不是為了兄長,但兄長在百年之後,一定要為我,守護好祀山和這個世界啊!」
站在那裡,她忽然仰著頭,大聲喊道:「李扶搖!」
青槐忽然福至心靈,抬起頭。
沒有一個人回答。
還是很安靜。
如果會有以後的話,後人提及這一天,充斥著的或許便是恥辱和悲憤。
他也是一位雲海上境,無比強大。
而後,她躍下戰場,緩慢走到那金色的階梯之前。
可直到現在,她要等的那個人,都還沒來。
戰場上有了些哭聲。
……
不管如何,這座關隘,今天的事情,都會是彼岸歷史里最為黑暗的一天。
柳渾在遠處看著這一幕,然後笑了起來。
劍氣瞬間消散,劍意無影無蹤。
萬籟無聲,天地俱靜。
御風艱難開口,「遮雲,是兄長無用……」
那些女子大多慌張,不知道為何會這般,所有人,都被丟到藍玉關前。
御風無力的抬起手,想要拉住自己妹妹的手,但卻怎麼都使不上力,這個一頭白髮的年輕人滿臉悲苦,搖了搖頭。
那高大道人漠然開口,聲音傳遍戰場。
那些女子朝著仙舟而去,朝著死亡而去,她們只是為了讓自己在意的那些人活下去。
祀山掌教那邊,被雲端道人擊飛,重重跌落在地,紫金寺老住持,此刻也命懸一線。
但這個世間,有多少人的命運能夠掌控在自己的手裡?
當初那個說會護著我一輩子的青衫少年,不見了嗎?
雲端若是只有一人,或許還有轉機,可雲端之上,不過才死了兩人,還有數人。
然後他漠然看向城頭那邊。
她們雖然弱小,雖然在這天地之間不是什麼值得重視的人物,但她們也不想就這麼死去,她們也想璀璨的活一生,也想安穩的過一生https://www.hetubook.com.com,也想……活著。
所有名單上的女子都到了仙舟里。
所有人都在看她。
好似人人都能感受到她的傷心。
因為無人是那個人。
「師父,我有努力修行哦,只是你只看著師兄,我有些生氣的,不過現在,沒關係了。」
很多人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更有甚者,此刻一拳一拳砸在城牆上,直到鮮血淋漓,也不停下。
他再次動念,要借那庚辛劍星的第三劍!
只是那一劍尚未從遙遠的星海之中而來,顧泯便吐出一大口鮮血,再度癱坐下去。
不知道從何處,響起了一道聲音。
天玄山掌教看到這一幕,再度朗聲道:「我們會永遠記住你們,記住你們為世間做的一切!」
「師姐。」
那些名字里,自然會有天玄山的修行者,那些女子,化作流光,進入仙舟之中。
一條巨大仙舟,出現在天幕之上。
「在的。」
說完這句話,天玄山掌教朗聲道:「我天玄山弟子,要為世間表率,為世間犧牲!」
阿桑微笑道:「小師弟有這份心就夠了,有什麼好對不起的,我是師姐,自然就要保護小師弟,至於小師弟,還年輕,沒關係的。」
那是事情的前因後果,那是事情的始末。
是個男人溫柔的嗓音。
就在她轉身的瞬間,一頭白髮的御風吐出一大口鮮血,此刻他的那頭白髮,如同枯敗的野草,黯淡無光。
一道道訊息傳入戰場。
顧泯猛然開口,緩慢站了起來,這個已經滿是鮮血的白袍劍仙深吸一口氣,仰起頭。
世間有很多修行者不願意接受,但是這又如何?
然後轉身,一步步走向那邊的金色階梯。
天玄山掌教感受到了那道目光,硬著頭皮道:「我等願尊雲端法旨,為世間而做取捨!」
只怕會是真沒有多少。
「我還沒嫁給你呢,真有些遺憾啊!」
阿桑沒有去那邊,而是朝著顧泯走了過去。
但我現在需要你的時候,你卻還是沒出現。
…和-圖-書…
她洒然轉身,朝著那金色階梯而去。
就在她還差一步,便要踏入仙舟里的時候,她又喊了一聲。
只是他也有些失望,因為這場大戲的結局,他早就已經想到了,而且知曉,不會出現什麼變故。
這個世間,真正做主的,依舊是雲端那幾位而已。
阿桑笑了笑,眼睛里沒有悲意,只有溫柔的笑意。
顧泯淚水不斷的滾落,他曾經說過要再也不讓人欺負師姐,他要護著師姐一輩子,但此刻,他已經食言了。
城頭上紫金寺碩果僅存的僧人們紛紛開始念誦真經,一段段經文化成金色的字元飄蕩到天幕之上,環繞在那座大佛四周。
「記得照顧好我們的孩子啊!」
有女子痛哭流涕,不想接受這樣的命運。
「我不想去,我還這麼年輕,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顧泯痛苦到了極致。
她一邊前行,一邊說話。
蘇遮雲看向御風,這位祀山的天才,看著自家兄長,笑了笑,「兄長,我先走一步了。」
在顧泯眼裡,他的大師姐,也是最好的大師姐。
可惜都沒辦法。
可是,在顧泯自己心裏,自己這個小師弟,哪裡說得上是個好的小師弟。
他輕輕喚了一聲。
然後她緩緩起身。
有女子已經開始道別,即便不想認命,但現在也沒辦法了,她們轉頭走向那金色的階梯。
「對不起,師姐。」
不遠處的柳渾,深深看著這個女子。
城頭上,有人痛哭流涕,不住的說著對不起。
「你到底喜不喜歡我,周師妹真的沒我好看啊。」
她一身灰色長衫,站在人群里,分外安靜。
蘇遮雲咧嘴一笑,搖了搖頭。
一身灰色長衫的柢山大師姐,一步步朝著顧泯走去。
……
那些女子的聲音,有的清脆,有的沙啞,若是放在以往任何時刻,這都會是世上最動人的言語,可在此刻,只有悲意。
一點點朝著雲端而去。
她沒有驚慌,只是在靜靜觀察,當她看到人群外,站在戰場中央的那個年輕人的時候,阿桑鬆了https://m.hetubook.com.com口氣,但瞬間便難受起來。
佛光灑落戰場,消散而去。
只是雲端道人,仍舊漠然,依著顧泯如今這個樣子,即便是再有第三劍,又能如何?
這兩位仙山掌教,此刻達成一致,都不願意接受雲端的決定,這是千萬年來,雲端降下的法旨,第一次沒有得到世間的贊同,沒有被世間所遵循。
一道高大身影出現在天幕上,是雲端的另外一位道人。
藍玉關上的牌匾上的那三個字,像是三雙眼睛,正在看著這一幕。
聲音傳遍整個戰場,傳入所有人的耳朵里。
那高大道人漠然看向世間,看著這幅場景,沒有任何想法。
御風是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無數人都在感嘆,那個年輕的千秋劍仙,竟然還能再遞出一劍?!
「再見了,你們要好好活著啊!」
天地之間很安靜。
在阿桑眼裡,她的小師弟,是最好的小師弟。
無數女子,來到了這裏。
他只能看著阿桑的背影,就這麼遠去。
顧泯抬頭看著那些絲線,沉默不語。
顧泯在人群里,一眼便看到了師姐阿桑。
「要好好替我照顧師父啊!」
如今已經沒有時間了。
你喜歡了兩個女子,不是你的本意,我能夠理解。
不遠處,祀山掌教看著一道身影,輕聲喊道:「芙蓉師妹。」
可他此刻,甚至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她即便那麼失望,可還是會想著再給他一次機會呢。
這樣的事情,一直在他的預料之內。
不知道過了多久,阿桑來到顧泯身前,看著自己身受重傷,已經站不起來的小師弟。
就在紫金寺老住持撐出巨大法相的當口,天幕之上,有一道身影撞向那尊大佛,那看著金碧輝煌的大佛,此時此刻,便瞬間被那道身影撞碎。
聲音傳遍了整座戰場。
高大道人俯瞰了一眼人間,然後便伸出了手,在他指間有數道金光射出,等到離開他的指間,那些金光便成了一條條金色絲線,數不勝數的絲線,密密麻麻,那些絲線穿透天幕,不知道去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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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
他們兄妹之間,不用說這個。
你為了這個我們的人間,和她一起去了遠方,我可以理解。
城頭上有很多人在默默流淚,卻什麼都做不了,哪怕這戰場里的那些女子有他們的朋友、至親、道侶……
天幕之上,絲絲縷縷的劍意,聚集而來!
她要是再無動作,雲端道人,便要出手了。
他的眼睛里此刻有鮮血流出,一臉血淚!
「要加油啊,我在那邊等著你,百年之後,你要接我回來。」
能夠欣賞這樣一場大戲,對於他來說,也是難得的事情。
真是讓人失望呢。
青槐此刻眼裡,沒有絕望,但全是失望。
「我很喜歡你,可惜你一直不肯告訴我你也喜歡我。」
她站在城頭上。
其餘的人,再多,也無濟於事。
她沒有哭聲,只是眼淚一直忍不住的往下掉。
顧泯很自責。
天地無聲。
還是沒有這個能力嗎?
還有一個人。
那個男子,又一次讓她失望了。
那些年,阿桑不管什麼時候,都會護著他,都會一直護著他,可到了自己保護師姐的時候,為什麼便做不成了?
有人滿面悲意,嘴唇顫抖,卻是不發一言。
他們深深覺得自己很是無能,可即便是這樣,又如何呢?
她伸出手,想要和以前一樣揉揉小師弟的腦袋,但最後卻還是拍了拍小師弟的肩膀。
「師姐,不要走!」
我醒了這麼久,你也沒來找我,我還是可以理解。
祀山的修行者們掠下城頭,紛紛出手,支援自家掌教。
她怕被人看到自己滿臉淚水。
有天玄山掌教表態,很快便有其他仙山掌教也跟著出聲,許多女子或是願意,或是不願,此刻都踏上仙舟。
小師弟還活著,但小師弟這個樣子,很讓人心疼。
其中一個道人已經動了殺機。
「師弟,那本道法,就在我洞府里,你去拿吧,就當師姐送你最後的禮物了。」
顧泯已經淚流滿面,這個一直以來,對他最好的師姐,如今遭逢大難,可他這個做師弟的,卻什麼都做不了?
……
只是和*圖*書那女子,沒有轉身。
「今日之事,難道還有他法?爾等不是違逆我們,而是對世間眾人不負責任,我勸爾等幡然醒悟,切勿再做這等傻事了。」
「在我眼裡,我的小師弟,是天下最好的小師弟,他有能力做成任何想要做的事情,不過要給他一些時間啊,沒關係的,這點時間,讓我來給他。」
戰場上的女子越來越少,越來越多的女子朝著仙舟而去,登上了階梯。
他們之中絕大部分人的先祖,或許都參与了那場大戰。
「兄長不是常說,該死之時便不能惜死嗎?為何現在要這般?」
一身白袍早已經被鮮血染透的顧泯,看著自家師姐,只是片刻,眼眶便紅了。
「喂,我真的好喜歡你啊!」
而後雲端道人漠然道:「所有人都會記得你們,記得你們為這個世間做的一切,你們的功績,將無人可以比較,你們會永遠存在於史冊中,受到無數後人的敬仰!」
她一身青衫,自始至終都沒說話,而是在等人。
不多時,那些金色絲線開始回來,但那些金色絲線上,卻多了一個個女子,那些女子,有的境界低微,根本不配進入戰場,但既然是柳渾點名要的,雲端道人,自然要將其帶來。
青槐走在金色的階梯之上,一邊走,一邊哭。
可短暫的安靜之後。
「李扶搖!」
蘇宿則是破口大罵!
有人靠在女牆上,喃喃自語。
命運這個東西,有多少人能自己握住?
她一步步走了上去。
今日雖然不太好殺人,但顧泯這幾次三番,的確也有了他們殺人的理由。
高大道人伸手,一道金色階梯,在戰場上突兀出現,階梯通向仙舟。
阿桑看著他,眼裡沒有失望和怪罪,她只是用自己的袖口替眼前的年輕人擦去嘴角的血跡。
謝寶山喘著粗氣,有氣無力。
紫金寺老住持撐開法相,要助祀山掌教一臂之力。
顧泯癱坐在地面,面容苦澀。
……
無數人此刻幾乎是同時抬起頭。
人群分開,讓出一條路來。
「你修行的時候,不要著急啊,急功近利,不是好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