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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小心！」

「這段時間海上查的嚴，下次補給過來，不曉得是什麼時候。——哎，我說你什麼時候行動？這次辦完事，能不能帶我一起回去？」

店老闆快步往外走。一轉身，走向廚房門口時，臉上已經堆起了笑容，走出廚房，腰便微微彎了下來，笑呵呵地一路和法師學徒們打招呼：

「快躲開！」

我們都有光明的未來。

於是，這些保護措施成功護住了克里斯法師，沒讓他傷到一分一毫。傾瀉下來的湯水、貝殼、魚肉，順著漂浮碟的斜面，全部往端菜夥計身上潑了過去……

可惜，他真的是很想吃蛋撻。小時候家附近有一家「媽媽麵包房」，裏面烘烤的蛋撻最好吃，一爐出來，香氣直飄到馬路對面。那時候家裡經濟雖然窘迫，母親牽著他走過的時候，卻往往會買一個塞給他嘗嘗。

那盆湯極厚，極稠，以至於端上桌子的時候，甚至沒冒多少熱氣。只有湯水澆下來的時候，魚肉上、貝殼上，才有熱氣筆直升騰，模糊了端菜夥計的面容。

【漂浮碟】！

「……」夥計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格雷特看到那夥計掛著一腿的魚湯，中箭兔子也似跳了起來，一瘸一拐，就往下奔。驚鴻一瞥之間，那張臉還是木木獃獃的樣子，既不發紅，也不見白，甚至額頭上都沒有半點汗珠。

老闆起身就走。

「哎不必不必了！」格雷特連連搖手。旁邊已經有嘴快的同學代答：

「大人怎麼稱呼？住在哪裡？等小店試製成功了，送上門去請大人品鑒和*圖*書——」

老闆趕緊拉他到一邊，看他那個狼狽樣子，又拿起水瓢替他沖洗。嘩嘩流水聲里，小夥計忍著疼痛，咬牙道：

無非下面是酥皮，上面是蛋液，蛋液里加糖，做完進烤箱。再詳細的他也不知道……哎，說起來和扔給魔法議會的那些配方，差不多的樣子？

昏黃燈光下，那夥計從大腿到小腿，燙傷了能有三個巴掌大的面積，水泡亮晶晶的連成一片。大腿側面靠近膝蓋的地方，更有一片深黑，幾乎見骨。

透明的，半透明的，一層層魔法力量激蕩而起，把雙手交叉護頭的克里斯法師遮了個結實。

「你這傷得很厲害啊！」

一瞬間，格雷特脊背發寒，下意識地退了一步。背心撞在牆上微微一痛，他注意力分散了一下，再抬眼時，長桌最里端，已經同時爆出幾聲咒語：

無論如何，培訓班的同學們享受到了超值的服務。大家吃吃喝喝，一邊聊著當年班上的趣事，一邊聊起各自的去向：

一路聊天一路往上走。走到格雷特他們那桌面前，「哎呀」一聲，四處找抹布和畚箕：

夥計痛呼一聲，齜牙咧嘴，蹲倒在地。格雷特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反向擠了回去，一邊擠，一邊嚷嚷：

一邊說一邊彎下腰來，一把一把地抹桌子，悄悄偷眼打量桌上眾人。格雷特左手邊，今天召喚人聚餐的科瑞恩·弗朗茨法師正側過頭問他：

「……最後一瓶聖水了。」老闆糾結片刻，還是掏出一隻小小的玻璃瓶，抖著手遞了過去：

「艾德曼，今m.hｅtuｂooｋ.coｍ.ｃｏm天想吃什麼？還是老樣子？」

「還有葯嗎？」

畫像畫像，他可沒有看到畫像——這個夥計，或者說，這個行動人員到他店裡來的時候，畫像已經完全泡爛了。

老闆皺眉。

「我上去看一眼。」

如果是在尋常人身上，這一片傷口化膿、發燒，折騰半個月能平安痊癒，就已經算是萬幸。這夥計是個職業者，區區燙傷或許不至於把他撂倒，但是，加上那片深黑的傷口……

受老闆影響，店裡的夥計們也格外殷勤，但凡誰手裡稍微有點空閑，必定要到窗口這桌來轉上一圈。只除了之前燙傷的那位夥計，不知是傷重還是什麼情況，一直沒有出現。

這一頓晚飯吃到深夜才散。學員們各回各的住處，有些住的比較遠，或者比較懶的——前者如住在峰頂的那幾位，後者如格雷特，就乾脆享受了魔法學院安排的住宿。

「他叫格雷特·諾德馬克……」

夥計從燈下抬起頭來。他還是那副獃獃木木的面容，眼睛里卻閃著冷光，右手極力掐住大腿：

到後來，別的甜點他並不感興趣，走過路過看見蛋撻的時候，卻總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然而老闆弓著腰站在旁邊不肯走，滿臉陪笑，只是磨他。格雷特臉軟，到底還是大概說了一通——

闖了禍的夥計帶著一身魚腥味，穿過人群，直往下奔。他一頭衝進廚房，甚至等不及沖洗自己身上的魚湯，就一把扯住老闆，附耳道：

問題是實在沒多少地方可躲。靠窗那張長桌，日常只坐和圖書10個人，這會兒已經擠了14個魔法師。還要留個空位給夥計上菜，這不，肩膀碰著肩膀，腿腳挨著腿腳，大家只能多米諾骨牌似的往裡倒了。

這個行動人員的畫工又爛得一塌糊塗，差不多隻會畫火柴人。結果就是他沒有畫像可以看、沒有素材可以複製分發，偌大個城市，要找一個不知道姓名的低階魔法師，只能靠行動人員一雙眼睛……

「那個傻小子啊……他是老闆鄉下的親戚，從小就燒壞了腦子，一直笨笨的……兩個月之前來的，除了有把子力氣，啥都不會，話都說不順溜！」

科瑞恩回憶了一下菜單，茫然搖頭。格雷特失望：「……那就樹莓塔吧……」

而他們一走，老闆就快步下樓，找到之前被潑了一腿的那個夥計：

「快衝水！快衝涼水！把身上的東西沖乾淨！——讓我看看，傷得重么？」

哪怕明知高糖高脂肪各種超標。

格雷特：「……」那個樣子，可不像智力發育異常啊。

【護盾術】！

「……沒有吧？那是什麼？」

「名字打聽清楚了，叫格雷特·諾德馬克，別的事情我明天繼續查。你怎麼樣？燙得還要緊嗎？」

「還行。嘶……」

「我看到他了！就是剛剛上去的那個，黑頭髮，黑眼睛，穿著一件雙排扣風衣，往左邊靠窗那張桌子，最裡面走的那個！和畫像上一模一樣！」

格雷特：「……」奇怪，這傢伙是戴了人皮面具，還是擦了太多的粉？總不見得是早年燒傷過，臉上的毛孔都完蛋了吧？看這樣子也不像啊！

老闆卻並不嫌和*圖*書棄配方不詳細。一五一十記了，又賠笑請教：

就這麼疑惑了一會兒，小夥計已經咚砰、咚砰，踩著木地板跑得沒影。格雷特糾結片刻，聳聳肩，又往回擠。急診科不願治療的病人多得是，只要不是要命的重症，醫生也不會往死里勸。

——說到底，醫院不是執法機構，又不能把人關起來治病……

【護盾術】！

隔著熱霧，格雷特看見那小夥計木獃獃的雙眼，驀然爆出了亮光。眼神直勾勾向前，沒有試圖挽救那盆濃湯，也不是看著快被潑到的克里斯，而是死死盯著——盯著他自己！

「珍妮弗，還是金槍魚沙拉么？其實你又不胖……好好好，我知道，只加油醋汁，絕對不加別的！」

【法師護甲】！

據說是因為船在海上被截住，跳海逃生，遊了一晚上才游上岸的……

「格雷特，甜點你吃什麼？這家有彩虹布丁、奶香薯泥、南瓜栗子糕、覆盆子夾心蛋糕、樹莓塔……」

「抱歉啊各位，小夥計笨手笨腳，打翻了湯，讓各位大人受驚了！——廚房已經在重新做了，這一桌菜全部半價，小店再奉送一道蜜汁羊排！」

「好吧，確實挺重的。」竟然被人看到了，那夥計也不再矯情，長一聲短一聲的倒吸冷氣。拇指在大腿上掐得發白，終於抬頭詢問：

一聲驚叫，魔法師們躲的躲，閃的閃。格雷特剛剛擠過兩個人背後，正往長桌最里端，專門給他留的空位擠去。看到變故，腳步也是一頓，反射性地向里傾斜身體。

謝天謝地！終於找到人了！

這一頓晚飯吃了足足兩和*圖*書個小時。老闆跑上跑下，上菜，盛湯，切牛排，切蜜汁羊排，送葡萄酒，送甜點……圍著他們這一桌轉得不亦樂乎。點頭哈腰，一張臉笑成了菊花，比起平常招待客人的笑臉，甜度足足多了三個加號。

格雷特站在原地，默默張大了嘴：釋放法師護甲和護盾術的那幾位也就算了，誰放的漂浮碟，您是真的腦洞清奇……你的漂浮碟為啥還斜著啊！

你在雷霆之角跟大法師做項目，我在鍊金工會給五級法師打下手，他進布里奇魔法學院當了助教……

格雷特出於對傷情的關心，好心問起。為他添白水的夥計聳聳肩，一臉無趣：

「有蛋撻沒有？」

「算了……」格雷特搖搖頭。他對製作甜點一竅不通，說出去到製作成功，估計也是十萬八千里，又何必讓一家小店花費這麼多成本。再說了，就算試製成功，也不是小時候的味道了。

「我看到他了！」

「諾拉，這次考得怎麼樣？……不太好？沒事，肯定是不小心，下次一定能考好的！」

「啊——」

格雷特反射性地喊。那個上菜的夥計聞聲一凜，收回目光，想要躲閃。身體才往外一斜，腳下一軟，居然就沒能邁開步子。那一深盆貝殼雜魚湯嘩啦啦啦，全都傾瀉在他腿上。

然後，格雷特就看見滿滿一深盆貝殼雜魚湯，嘩的一聲，往長桌末端的克里斯頭上澆了下去。

「這位大人，您說的蛋撻，是什麼樣子的甜點？」一恍神間，老闆已經鑽到他面前，笑容可掬地詢問：「還請大人詳細說一下，回頭小店製作成功，再請大人品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