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一章 我只有一半的把握,救不救?
「其次,孩子剛剛出生,直腸旁邊的血管、神經,都只有頭髮絲粗細。切開、分離、拉下來的過程,只要碰壞了一點點,孩子以後的恢復和排便就會受很大影響。」
「我看明白了。」格雷特半閉著眼睛,端坐了將近一個小時,才睜眼起身。他轉向之前拍板的老者,臉色嚴肅:
治療者們的問題漸漸止歇。老者仔細看了一遍格雷特畫的圖,正色問他:
「拉下來和皮膚縫在一起,孩子能正常拉屎嗎?會不會一直漏?」
「等等!」
「以及,就算救活了,孩子也要接受很長時間的擴肛治療,至少持續半年到一年。治,還是不治,就要看你們的決定了。」
馬修牧師輕輕吸了口冷氣。在場的其他人都是高階治療者,倒是沒有像他一樣失態,卻也凝重地交換了一下眼神。諾瓦克大法師第一個脫口詢問:
治療者們個個點頭。治療術嘛,生長、愈合,消耗的都是人體自身的力量。這麼小的孩子,沒挺過來,那是正常的。
老者似懂非懂地點頭。雖然不知道什麼是神經,但是孩子越小,腸道越細,血管越小,他還是能理解的。想到要把兩根頭髮絲粗細的東西分開,一點都不能碰壞……
「這個也不會——我剛才檢查過,孩子的肛|門口,還是有括約肌的——」
萬一治砸了,哪怕別人顧忌著雷霆之主,也會有些不大不小的麻煩!
「最後,我是第一次做這種手術。手不熟,格外容易出問題。」和圖書格雷特這句話絕無虛假。急診手術,只揀要命的做,縫肝、切脾、割腎,哪怕是縫腸道,他前世都做得很熟練。但是再往下的肛|門成形術……
沒有一雙敏銳的眼睛,沒有足夠的空間想象能力,就算看到了,也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什麼。
「這個孩子,我也許能救……但是,最多只有一半的把握。」
「這個……後面需要一直擴肛的……」
「直腸能拉下來嗎?會不會拉斷?」
他微微一抬手,一張畫稿立刻飄了起來,懸在眾人眼前:
格雷特睜眼看他。老者側頭回望了神龕一眼,又轉向格雷特,神色稍微有那麼一點不好意思:
這麼多高階治療者都束手無策的病症,他居然說有一半把握?
諾瓦克大法師小聲嘀咕。戰神神殿的那位大主教卻看得兩眼發光,雙手伸出了又縮回,縮回了又伸出。
他把鋼筆牌橡木杖塞給馬修,自己在桌邊坐下,鋪開稿紙,半閉上眼睛。小蛇無聲無息游出,從嬰兒雙腿之間沒入體內。
滿室寂靜。五六雙眼睛集中在格雷特身上,那位拍板讓格雷特探查的老者囁嚅了一下,又是期待,又是擔憂:
格雷特險些笑了出來。懂了。操控契約之靈,被你們當成自然之神——或者隨便哪個神的力量,治療者又是魔法師,不想讓泉水女神看著是吧?
「這裏本來沒有口子,強行切開的,會不會拉不出來?」
最怕病人亟待搶救,大兒子說要開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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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女兒說最好保守治療,二女兒要求醫生再解釋一遍,還沒人去付款……拖來拖去,好容易吵出個結果來,已經沒有搶救的必要了……嗯,最喜歡家屬團有人拍板了!最喜歡有人一言而決,旁觀眾人統統閉嘴!
「哦,不會的。直腸本身具有彈性,不至於拉斷。不過前提是,要把直腸和它周圍的東西——血管、神經、網膜、淋巴——全都分開,不然的話,真的會出事情……」
邊上幾位大佬竊竊私語。孩子還在哭,格雷特半閉著眼睛端然正坐,一動不動。他們沒什麼可看的,就只能去看格雷特的畫紙。
就算他本人是12級的大騎士,眼銳、手穩,想想這個難度,也忍不住頭疼了起來。
格雷特微微彎腰,在嬰兒身上拍了拍。孩子驀然被驚醒,大聲哭鬧起來,他手指按在原來是肛|門的地方,轉向老者:
一個,兩個,沒一會兒工夫,四五個人站成半圓,把那張書桌團團圍住。
「你打算怎麼治?」
天地良心,這小傢伙是他帶來的,可千萬別為了逞能——或者為了一時的不忍心,就去伸這個手!
好在有治療術在,這裏愈合不難。換成前世的時候,開放性創口+瘺道,那可就太難了,看看那些得了肛瘺,死去活來的病人吧。
話說神靈的目光無遠弗屆,又不是換個房間就可以的……你們這個信仰,到底是怎麼信的啊……但是行吧,這點小小的要求,以患和*圖*書者家屬的想法為準,完全沒問題!
嬰兒盆腔臟器拳頭大小的部位,他足足畫了小臂長寬的三張大紙。幾位大佬頭碰著頭,屏住呼吸看了半天,才看出他畫的是同一部位的三個視角:
一群人輪流上來摸了一摸,紛紛點頭。緊接著,又是下一個問題:
從盆腔畫到結腸、迴腸、盲腸,畫到五臟六腑,特意細細描繪了心臟。再繼續向上,連食管都畫了出來,再次掉頭,仔細勾勒直腸、肛管附近的解剖結構:
繼續往上……骶尾部沒有異常,太好了,從尾椎到腰椎,包括神經的解剖結構都正常。腸道也沒有閉鎖或者狹窄,這孩子運氣不錯,腎臟沒少,泌尿系統沒有其他毛病……
不著急的,不要命的事兒,統統留著,等肛腸科過來接手!
能先聽聽治療思路當然好,但是法師的性子多半驕傲,讓他們說明,他們會不會覺得不被信任,一氣之下不治了?
格雷特卻沒有半點「我是施法者,我是大佬,我說啥就該是啥」的想法。當醫生的向病人家屬解釋,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早就習慣了。
尤其這位治療者年紀輕輕,又是雷霆之主的弟子,這樣的人,多半脾氣會比較大……
跪在神龕前的老者,顯然是這個家族的實權人物。他開口答應,旁邊就沒有半個人反對——包括孩子的父親,孩子母親的親屬,都是一聲不吭,保持了沉默。
說起來,他前世對直腸-肛管部位解剖結構最熟的那段時間,還是和_圖_書他自己得了混合痔,趴在自家醫院肛腸科的日子……
???
「首先,孩子太小。」格雷特深吸了一口氣:
嗯,肛管直腸高位閉鎖,直腸盲端的位置,已經在肛提肌以上……這要是做手術的話,需要遊離的直腸會比較長一些,才能拉過肛提肌,直接和下面的肛|門口吻合……
算了,往事不堪回首。格雷特甩甩頭,坦言最後一個影響要素:
整個房間瞬間一靜。格雷特講得非常簡單,人人都能聽懂,但是,稍微想一想,就有更多問題涌了出來:
正面切片,側面切片,橫著切片……
「好像是有那麼長的……不就是缺了最下面那一塊嗎?需要畫那麼多?」
「你們看,孩子的直腸在這裏——正常情況下,直腸應該一直往下長,通到最下方,就是肛|門。」他在畫稿上虛虛比劃了一下,手指沿著直腸往下移動,一直移到邊緣:
好在格雷特前世功底紮實,解剖結構背得也熟。這會兒一邊看,一邊操縱著【無盡墨水筆】,勾勒孩子體內的情況:
「你看,這裡有點鼓起,可以摸到衝擊感,把直腸連在這裏,肌肉收縮,就可以控制排便。」
「馬修大哥,給我搭把手!」
很快,橡木杖就伸出一條樹根,卷著【無盡墨水筆】刷刷勾畫起來。
骨盆,肌肉,韌帶,筋膜;血管,神經,淋巴;腎臟,輸尿管,膀胱,直腸……
格雷特默默的半閉上眼睛,催動契約之靈。白底黑紋的小蛇從橡木杖上游出,騰空而起,和-圖-書靠近嬰兒身邊。剛要沒入體內,老者忽然開口阻止:
「……能不能,換一間房間?」
「至於這麼麻煩嗎……」
再往旁邊看一看,嘖,果然合併了直腸膀胱瘺。格雷特操縱【無盡墨水筆】,在瘺道的對應點重重畫了個墨點:
畫紙上墨跡縱橫,畫滿一張,又換一張——多虧了馬修牧師勤勤懇懇,一張一張替格雷特換稿紙……
「哪怕治療術可以及時止血、止痛,手術造成的傷害,我也不確定他能不能挺過來。」
「但是現在,直腸並沒有長出這一截,所以就要在皮膚上切個口子,把直腸拉下來,拉到最外面,然後切開來和皮膚縫在一起……」
看那樣子,要不是怕格雷特需要這些圖有用,大概能順手捲起來揣兜里。
「他到底在看什麼?」
「他還在畫心臟!……這是心臟吧?畫得活靈活現的,話說這位真的是雷霆之主的弟子?確定不是不朽者的弟子?」
借用虛體雙眼看到的景象,和X光、B超、CT、核磁,甚至外科醫生開腹后直視看見的圖景,有相當大的不同。皮膚挨著肌肉,筋膜包裹著血管和神經,腸道在腸系膜的包裹之下遊走……
「為什麼你說只有一半的把握?危險在哪裡?」
「不知道啊,整條腸子都畫出來了,人的腸子有那麼長?」
一半?
眾人浩浩蕩蕩,挪到隔壁。這間屋子比旁邊大廳小了很多,除了幾位十級以上的大佬,旁人都不好意思往裡擠。只有馬修牧師被格雷特招手叫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