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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延海是聶貴安的人，徐志穹自然要找他。

白悅山叮囑徐志穹要給自己留條退路。

聶貴安看了看罪業，笑一聲道：「就一根兩寸長的罪業，馬判官還至於這麼小心。」

夏琥很是惱火，追著白悅山不停追問：「那袋罪證里到底寫著什麼？為什麼非得讓他一個人送去！」

「馬判官來了！」

徐志穹又掏出了幾粒碎銀子塞給張延海道：「拿去請兄弟們喝茶。」

「不是來送罪囚的，」徐志穹笑了笑，「來找姜五娘買點東西。」

他有苦衷。

……

可若是就這麼執行了，罪業和刑罰明顯不符，又看不到罪狀，聶貴安很可能會犯下大錯，輕則受責罰，重則丟修為。

張延海連連搖頭道：「這可使不得，我們哪敢收您的錢，您是我們財神，我們恨不得天天出錢請您來。」

聶貴安叫來張延海，好酒好菜，先把徐志穹穩住，他則一路如風，跑到了施程的家裡。

陸延友道：「還是我陪馬中郎走一趟吧。」

夏琥長出一口氣：「不是銀子的事情就好說！」

……

徐志穹正色道：「這人非同一般。」

他管得了，莫說一個索命中郎，三座罰惡司，都得聽他的。

白悅山笑道：「妮子，若說你家男人魯莽，京城罰惡司里還有誰能算得上沉穩？」

徐志穹除了這座偏廳，什麼地方都沒去過。

但徐志穹來陰間一般只做一件事，那就是換功勛，再就是偶爾去趟雜貨鋪買點法寶。

他是典獄，收押罪囚，論罪施刑，這是他的職責。

到了門口，領路的陰差當即告退，徐志穹等了片刻，見一男子，頭戴白冠，身穿白衣，腳踏白履，來到徐志穹面前。

別小看賞善大夫，雖說判官道門沒落了，可論身份，論修為，他和閻君平起和*圖*書平坐。

聶貴安是常客，不用通傳，直接進了正廳。

白悅山不回答，緩緩彈奏起一曲《定風波》，邊彈邊道：「一波未平一波起，他殺了那人，這註定是他逃不過的劫難，你等卻不要捲入其中，你等沒那個本事應對，我能不能應對卻也難說。」

「就這麼點心意，你還嫌少是怎地！」徐志穹應是把銀子塞給了張延海。

聶貴安面露難色道：「馬判官，您說這罪囚，他就二寸長的罪業，判詞上卻說萬獄輪迴，永不超生，您可知什麼是萬獄輪迴么？」

「不是你去誰去？」白悅山小心把鏡片收了起來，「這鏡子有靈性的，若是耽擱的時辰久了，靈性沒了，想修也修不好了。」

那是什麼地方？

這位姓董的閻王到底是不是我要找的那位？

殿君，是冥道修者對閻王的稱呼。

「你叫馬尚峰？」

這事情怎麼辦都不合適。

原來閻王姓董。

這件事情，徐志穹還是有些抵觸的。

「告訴閻君？」聶貴安又犯難了。

這是徐志穹第二次提起白悅山。

這一路上，你千萬小心，無論去哪，想法設法給自己留退路，若是覺得情勢不對，立刻回來找我。」

「你去罰惡司帶兩個匠人過來，我教他們如何修補鏡面。」

白悅山點點頭道：「就是不讓你去，卻管不了你么！」

謝志功想把銀子推回來，徐志穹按住謝志功的手道：「兄弟，就當是份茶水錢。」

來到大宣一年多的時間，徐志穹對人間的規矩學會了七八分，可對陰間幾乎沒有什麼了解。

徐志穹搖頭道：「我不缺功勛，但這人罪有應得，卻不能饒了他！」

「馬判官，您去我們那看看！」

「這不是銀子的事情。」

這前書房不小，和徐志和圖書穹在中郎院的正房差不多大，也分裡外兩間，只是陰司不見陽光，燈火之下，雖有滿屋書卷，卻只有陰寒之氣，不見半點墨香。

罪行判的合適就照例執行，不合適就發還重審，這點事情若是驚動了閻君，等於砸了自己的飯碗。

「敢問馬判官，這罪囚叫什麼名字？」

如今卻要見閻王這種級別的存在，徐志穹很是緊張。

徐志穹一愣。

這個問題有點耿直了！

夏琥想不明白其中緣由，陸延友也有些疑惑。

謝志功咂咂嘴唇道：「那婦人越來越不像樣子，鋪子里的東西又漲價兩成，也不知道她找了誰當靠山，許是攀上了董殿君。」

徐志穹得想辦法給自己多留幾扇門。

徐志穹指著判詞道：「這是賞善大夫白悅山親筆寫的判詞，兄弟，你這是信不過我？」

張延海起身抱拳道：「馬判官，等見了殿君，您多慎重，別的我就不多說了。」

徐志穹把判詞和罪業放在了桌子上。

白悅山看著徐志穹，面具後面的眼神十分複雜。

夏琥眨眨眼睛道：「現在便要去么？這事情非得我去么？」

徐志穹點點頭。

梁玉明有三尺多長的罪業，可也就是去了烈焰臠割獄，馬判官，您今天拿一個二寸多長的罪業，說要萬獄輪迴，卻讓我怎麼把功勛兌給您？」

陰差張延海推開眾人道：「搶什麼，輪得到你們？這是我們主顧，馬判官，多長時間沒見著您了，您快裡邊請！」

「差遠了！」聶貴安搖搖頭道，「地府有刑獄一萬重，每道刑獄都要走一遍，一遍一遍輪迴下去，永不超生，這哪是極惡之獄能比的？

徐志穹最近來的少，可罪囚卻不少，夏琥幫他前後送來幾百罪囚，剛升到典獄的聶貴安被徐志穹喂的都hetubook.com.com快升都官了。

聶貴安道：「我還沒見到罪囚的模樣。」

施程陞官了，現在是都官，不用在閻羅殿當差，且在府邸之中樂享清閑。

「有什麼樣的罪狀？」

白悅山搖頭道：「你以什麼身份去陰司？說你是罰惡長史，你身份還沒恢復，說你是引路主簿，你哪有資格見閻君？」

夏琥心頭一陣劇痛：「賠，是要賠的，你且說，要賠多少銀子？」

為什麼罪狀不能看？

有幾次想去勾欄和茶坊里坐坐，可一到門口總會被些事情絆住。

若是不執行，發回重審，聶貴安會得罪了馬尚峰這個財主，還要得罪了白悅山這個大人物。

徐志穹道：「實不相瞞，這些日子，我讓役人給我送了幾趟罪囚，你從來沒有為難過他們，這點銀子，也算聊表心意。」

夏琥轉過臉道：「罷了，人家都有難處，我一個人陪你去就是了。」

「這個……」聶貴安左看右看，沒見罪囚的模樣，「馬判官，人呢？」

「若是看得起我，便收下！」每次路過城門，徐志穹都會給城門卒些散銀，這次故意多給了些。

陸延友也沒話說。

按理說，徐志穹應該把魂魄一路押送過來，可今天特殊，昭興帝的魂魄被徐志穹塞回到了罪業里。

白悅山叮囑道：「把粱顯弘的魂魄收好，不要讓人看見，若是見不到閻君，那一袋罪狀千萬不能交給別人，

謝志功連連擺手道：「這叫什麼話，用役人送罪囚的多了，不少判官都這麼干，就這點小事還用得著你破費？再說了，你平時也沒虧待過咱們兄弟！」

去見閻王？

「馬判官，我們典獄請您過去吃杯酒！」

「找殿君？」施程立刻起身，穿好了衣衫，「快走，再晚一步，他沒命了！」

徐志穹道：「兄和_圖_書弟，先說這生意你接不接？你接下生意，我再告訴你！」

夏琥惱火道：「你就是想把我耗在這，你就是不想讓我去陰司！」

但又不能說出來。

不過話說回來，陰司一共有多少位閻王？

聶貴安面露難色：「您光說他罪有應得，可他到底有什麼罪呢？這判詞上也沒寫清楚！」

聶貴安道：「難辦就難辦在這了，我連罪狀都沒看到，他還說這事不為難我，說要直接找殿君。」

聶貴安知道自己來的不是時候，施程倒不介意：「有事快說，沒事且去後院挑兩個女子，咱們兄弟倆一起快活。」

「叨擾，叨擾！」徐志穹抱拳話別，跟著另一名陰差去了前書房。

前書房？

白悅山撿起了滿地碎鏡片，叫住夏琥道：「你不能走，鏡子被你們弄碎了，不用賠么？」

進了偏殿，聶貴安上前打招呼：「馬判官，有日子沒見您了，來送罪囚？」

可今天為什麼非得難為徐志穹？

謝志功一掂量，銀子合有四五兩：「這得多好的茶水？給多了，太多了，是個意思就行。」

「大哥，我這是真有事，馬判官今天來了，帶了一根二寸長的罪業，非要給那罪囚定個萬獄輪迴的罪刑，我覺得這不妥，可馬判官，你也知道，這是咱們財神，所以我這事情就為難了……」

徐志穹正在和張延海喝酒，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一名陰差進來招呼一聲：「張掌刑，殿君讓馬判官到前書房等候。」

白悅山回到小亭之中，一片一片撿起了碎裂的鏡子：「懲治罪囚，公事公辦，這卻要什麼門路？我不方便去陰司，讓志穹自己去吧。」

「我信得過您，可這罪業和刑罰對不上……」聶貴安的聲音有了些變化，好像吞了口灰塵，有些嘶啞和緊澀。

等打開判詞，聶貴和-圖-書安愣了許久。

看來這事聶貴安做不了主，徐志穹道：「兄弟，我也不為難你，這樣，你把這事告訴閻君，讓他來處置，你看如何？」

這位兄弟名叫謝志功，對徐志穹很是熱情：「馬判官，一向少見，這是送罪囚來了？怎麼不見魂魄？」

一個在左邊錘左腿，一個在右邊揉右腿，一個在中間……保養升級。

按理說，判官是行走在陰陽兩界的特殊道門，對陰間並不陌生。

兩人閑聊幾句，徐志穹掏出錢袋，拿出些碎銀子塞給了謝志功。

白衣男子笑一聲道：「你想活命嗎？」

沿著熟悉的道路，徐志穹一路走到閻羅殿，門前一群陰差迎了上來。

但門若關上了，路也就堵死了。

徐志穹點點頭。

「且住！」施程坐起身子，推開了鬼妾，「他帶來的是一個什麼樣的罪囚？」

夏琥也很擔心，央求白悅山：「白大夫，你帶他走一回吧，這傻小子做事太魯莽！」

路好找，到處都是。

走到酆都城門，徐志穹看到了熟悉的城門卒。

謝志功一怔：「馬判官，你這是作甚？」

徐志穹沒再多問，勸住了夏琥，獨自去了陰司。

「這是賞善大夫白悅山判的案子，恕我淺薄了，我還真不知道萬獄輪迴是什麼樣的刑罰，難不成和極惡之獄差不多？」

夏琥道：「莫說是他，我當了這麼多年判官，也沒見過閻君一面，您讓他一個人去，他也不認得門路。」

「您太客氣，太客氣了。」張延海帶著徐志穹進了閻羅殿，身後一名看著徐志穹的背影，悄悄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張延海也算看門的，徐志穹今天看到每一扇門，都格外的在意。

他擔心有些事情會泄露出去，又不能把事情說出來。

判詞上連個姓名都沒有。

施程半躺在椅子上，三個鬼妾伺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