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果然。」

總有一天，亞當會覺得海登沒用了。那時候他大概還是會想把海登殺掉，或者給他裝個人格晶片之類的。但以後的事情就以後再考慮吧。大不了到時候海登再跑路，大不了到時候抱著必死的決心拼個你死我活。

所以海登在臉上掛起燦爛的笑容，盡量散播一些裝出來的歡樂氣氛：「嗨，咱哥倆什麼交情？只要我搗鼓出可以賺錢的東西，你肯定拿獨一份兒！」

「安潔拉，我現在有點餓了，我想先吃飯——」

她明白了什麼！？

……

「當然，我也知道尖端技術開發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但你也別連續幾個月都一聲不吭。我以後會不定時檢查你的狀況，免得你哪天不小心做實驗把自己炸死了。」

「但是比之於他們，我有更絕妙的原則：那就是千金難買我願意。我不會把自己的老婆宰了換取上升通道，也不會把自己的孩子當成商品或墊腳石。」

「『剛強站立，不要懼怕』……這段預言倒是說的挺好。人生只有一次。淦tm的世界。我要用自己喜歡的方式去活。」

【人若喝了這杯里的水，就絕不幹渴，直到永遠】

對此，亞當則是面無表情，不予置評。手機屏幕上的他沉默而堅定，好似由岩石雕刻而成，但瞳孔又如同黑色的鑽石般銳利。

海登一想到這事就犯噁心，但他也不能對亞當把這些話挑明了，除非他真的想和亞當撕破臉，殺個你死我活。

如果海登這時候再說些什麼不該說的話，亞當可能就要對他做點什麼了。

「是啊。」

「好問題。」

她沒有說自己也是幸福的，但看她嘴角滲出的笑容和釋放出的平和氛圍，無需思考，海登就能明白，安潔拉是真心祈求他的幸福——如果這一切都真的只是ai裝出來的騙局，只是她利用行為舉止和外表來誘導人心的陷阱……

可是為什麼他在無法反駁的同時，卻又感覺到背後發涼？

多虧了安潔拉，現在亞當還不會把海登怎麼樣。有了她這奇怪的ai，海登至少能拿來忽悠人投資。這可比ppt好用多了。趁現在能賺他一點是一點，有了錢也方便海登增加戰鬥力。

但海登還是想要努力掙扎一下。

取而代之，在他心中逐漸充滿的便是一種柔軟的幸福感。

「這種痛苦是完全沒有必要的。您之所以糾結、矛盾、猶豫，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對情況掌握得不夠，以至於缺乏信心。所以我判斷，您只要將我好好『使用』，就不會再懷疑我是不是真的愛您了。這樣一來也可以減少hetubook.com.com主人的性焦慮，產生安全感。」

「咖喱已經在煮了，主人。」

所以沉默持續了很久很久。

所以他今後還不如就假定安潔拉是友善的算了。如果再對安潔拉都抱持懷疑的態度，海登怕是要先覺得自己可笑。一個人緊張得惴惴不安，當然比不上躺平享受安潔拉給予的愛。

這個大帥哥已經不再像平時那樣滿溢著自信和陽光的氣息。他的面目依然平靜，但語調里的苦大仇深反而顯得十分猙獰，彷彿要撕碎這個世界。

安潔拉立刻微笑著回答：「我是主人為了實現自己被愛並建立家庭的願望而被創造出來的。愛你，幫你組建家庭，而且讓你得到幸福，這就是我的最高宗旨，是我唯一的目標。」

她似乎是純粹出於好奇而這麼問的。

「我知道你對公司上班沒興趣，所以不會逼你來這邊工作。艾莉西亞之前和你約好的二十萬我會先轉給你，如果你能拿出什麼可以讓我向公司申請經費的成果，我也會再給你更好的價格和條件。」

不過安潔拉也有她自己的問題，

「海登，你明白，我在說什麼嗎？」

反正兩個人都對此心照不宣。

「您現在正沉浸在因為矛盾糾結情境而誘發的負面情緒之中。也就是說，您正在因為狀況的不確定而產生精神上的痛苦。」

「沒錯。」

果然，只見安潔拉露出嚴肅的表情，一邊說著神秘的話，一邊向海登逼近，

就像自己從大學時就認識的好朋友，好兄弟。

艾莉西亞的腦袋裡現在究竟裝著什麼？另一個人？一個ai？亦或是其它更加黑暗的東西？

「哥們，你把你真正的老婆藏到哪裡去了？」

海登的信用卡總共欠了六萬九千九百九十九聯邦金幣。

然後亞當也笑了：「你tm去死吧。造人偶飛×杯當老婆的人還有臉說我變態？」

去tm的。

「既然如此，就應該先減少交流的成本。果然，讓主人將我好好『使用』一番才是最有效的。」

於是他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什麼鬼啦？

然而安潔拉昨晚才剛學過基本的商業知識，知道密特拉集團一半的股票是很厲害的東西，聽海登這麼一說，頓時肅然起敬：「原來如此，我定會將其銘記於心，必不負主人的期待。」

「那麼您和所謂的公司狗到底有什麼區別呢？」

「我付出給主人的愛，由於有效性不足，還沒有達到足夠讓您感覺到的程度。」

不行，他不能任由這個瘋狂的機器人擺布。這不光是男人的尊嚴問題，https://m.hetubook.com.com同時還是作為發明者和研究者的自尊問題！

亞當意味深長地說，朝海登寬容地一笑，

安潔拉卻露出一種友好而困惑的表情，搖了搖頭：「主人，您誤會了。我不自作主張，是以實現您最初給我的最高宗旨為前提的。如果您因為精神疾病而要自殺，就算不聽命令我也會阻止您；如果您在戰鬥中昏迷，我也肯定要先施予治療，而不是等待您的許可。否則這會永久阻止您獲得幸福。」

而海登也確實沒法否定他，因為亞當確實沒說錯。這個時代就是這樣子的。上等人在起跑線上就是長著翅膀的。沒錢調整基因的孩子大都將由於考試落榜、求職失利、身體條件差等先天不足，變得更加沒有社會地位與競爭力。

「第一次就先安安靜靜地抱五分鐘如何？」

然而安潔拉並沒有吐槽。

「亞當要踩著陌生人的屍體往上爬，行吧；能踩著同事的屍體往上爬，也沒啥。然後他還要踩著老婆的屍體往上爬，再然後呢？他和艾莉西亞都有個兒子在培養槽里長著了。那孩子以後會怎麼樣？」

所以海登很正經地回答她，

海登很想吐槽，但安潔拉已經直接把他的腦袋埋到了胸口，用軟軟的擁抱把他嘴裏所有的話都堵回去了。

還沒等海登問出口，安潔拉就笑眯眯地解說起來，

他果然沒打算對海登徹底放心。這算是一種威脅嗎？

這個時代，錢就是戰鬥力，這可不是開玩笑。

海登完全不覺得這是什麼好兆頭。

「如果是這樣，」

面對一台造價數百萬，戰鬥力勝過軍用魔像，外表猶如女神，同時一邊逼近一邊說出「請使用我」之類瘋話的失控機仆，很顯然海登無論在物理上還是氣勢上，想要壓倒她都是不現實的。

「就像用好吃又有營養的食物填飽肚子一樣，與喜歡的人進行身體接觸有益健康，也是得到幸福的捷徑。」

不知為何，安潔拉的碰觸既小心翼翼又恰到好處，帶著足以將人引入夢鄉的魔力。儘管這個動作本身讓海登下了一套，但同時他也不由得感覺到，自己渾身緊繃的肌肉已經放鬆下來，之前的緊張也被吹得煙消雲散了。

窗外的天空出奇地晴朗，被污染的雲層似乎是被風吹走了，但病懨懨的太陽還是和平常陰天時一樣令人不快。

海登在當傭兵的時候，偶爾也會窺見自己內心的空虛。刀尖槍口賺錢的工作，聽起來帥氣，實際上根本就沒有未來。

這個問題頓時讓亞當臉上的表情一變。

你這不是ｍ•ｈeｔｕｂoｏk.cｏｍ•coｍ廢話嗎——海登雖然這麼想，但是卻沒有真的說出來。畢竟對於人工智慧來說，「常識」這種東西本來就是不存在的。而且話說回來，這年頭到底什麼東西才叫常識，本來就已經很難判斷了。

他當然以為海登是在開玩笑……對吧？

可惡，為什麼？他本來只是想造個發條老婆，為什麼現在會淪落到被失控機仆逆推的結果？還是說這兩者實際上是一回事？

所以客廳里的沉默持續了一小段時間。

「從今天開始，我每天都會擁抱主人，讓您安心。」

「適當的擁抱可以有效地減輕心理壓力。」

說來也有點可笑。和海登相比，亞當這公司狗才是有志向，有上進心，未來可期的人。

「別胡說，我才沒有悲傷呢。」

亞當確實在是和自己的哥們說實話，而且還是掏出心窩子的大實話。他光明正大地告訴自己的好兄弟——我的一切努力奮鬥，就是為了不做下等人，要做上等人。為了達到目的，我只能不擇手段。

她在問這個問題時語氣十分好奇，甚至顯得興緻盎然。

這或許比死還可怕。

「不要為明天憂慮，主人。因為明天自有明天的憂慮。」

海登靠在椅背上，抬頭望著天花板，

「因為他是個有錢的混蛋，而我需要錢。信用卡債的問題解決了，但我還需要每個月付房貸。每個人的錢都不夠用。所以只要亞當覺得我能幫他賺錢，這條公司狗應該就不會真把我給怎麼樣。」

海登一時無言以對。

「我做這些就是為了一個好下場。」

結束通話之後，海登放下手機，嘆了口氣。

這個結論讓海登如釋重負，甚至有突破了一層心理障礙的感覺。

所以海登翹起嘴角，挖苦似地咧咧嘴，像吹散雲朵般驅逐了這死一樣的壓力：「把自己老婆搞成濕件飛×杯？你也太tm變態了吧？」

在這整個通話的過程中，安潔拉都乖乖站在旁邊沒多嘴。這時候通話結束了，她才重新開口，用有些擔憂地語氣說：「主人，請不要沉浸在悲傷里。」

但是安潔拉察覺到了海登心裏正隱隱煩惱的事，所以她貼得更緊了。兩人幾乎是相互交融，不分你我。雖然身體緊緊相偎，但這行為中不含一絲色意，只能感覺到純粹的親愛。

亞當並不是精神變態，他只是混蛋而已。花三個月追高管女兒倒插門當贅婿，之前在視頻里口口聲聲說他愛老婆，然後反手就為了利益給老婆裝人格晶片洗腦。這不是精神變態乾的事，只是個混蛋乾的事。

然而亞當夫婦讓他一天就賺到了五hetubook.com.com十萬，所以這些都是小問題。

……

二十萬聯邦金幣到賬了。他的賬戶上現在有五十多萬現金，幾乎全都是今天從亞當夫妻手裡賺到的，而且基本上都是空手套白狼。

安潔拉雖然古怪，卻也不傻。光是看著海登不停變化的表情，她就知道他腦子裡肯定在想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所以她歪著腦袋，盯著海登看了一會，突然間就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你看我。我這個人混吃等死得過且過，一輩子也就是個城市傭兵，運氣不好明天被流彈打死，運氣好也很難善終。混到老最多退休當個中間人。某種程度上我也和公司狗一樣，出賣時間，甚至出賣生命，被公司牽著鼻子走。」

一陣停頓。

雖然聽不懂她到底在說什麼，但海登心中卻猛然湧出一股不祥的預感。

反正吹牛不用上稅，海登當然是能扯多大就往多大吹，反正他家連一頭牛都沒有。

許願魔法的運作過程和原理都十分玄妙，沒人了解具體情況。但萬一呢？

話雖如此，他卻感覺自己的血液正在逐漸變冷。

「如果我結婚了，有了家庭，哪怕有人把密特拉集團一半的股票都堆在我面前，我都不會為此傷害家人。」

而且不管怎麼說，至少他眼前最緊迫的問題已經暫時解決了。

但他還是想嘆氣。

一邊把海登抱在懷中，安潔拉一邊露出開心地表情，

大概是因為今天剛接觸過亞當夫妻的事情，海登不禁開始胡思亂想一個很麻煩的問題：亞當洗腦了他自己的老婆，海登噴他是個混蛋。可是如果安潔拉的靈魂並不是被憑空創造出來的，而是從別處拉了個靈魂然後被魔法洗腦變成現在這樣，那海登豈不也是個混蛋了？

於是海登明白了，

除此之外，他還有月底之前要付的水費網費等生活賬單，零零碎碎加起來是六百多聯邦金幣。

聽她親口把這番話說出來實在很尷尬，而且用詞好像還有點奇怪。

……那麼海登大概無論如何都死定了，因為他實在找不到識破她的辦法。

所以海登摸摸下巴，然後伸出手指了指他自己，

所以海登確實不知道該對他說什麼。會願意告訴海登這些話，也說明亞當這人對真朋友其實還是很真誠的，大概吧。

直到幾分鐘后，安潔拉才開口，主動打破了這份寂靜：「也就是說，您十分厭惡夫妻、家人間的互相傷害，拒絕為了自己的利益去損害另一方，是這樣嗎？」

海登光是想到這裏，胸中頓時便湧出一股噁心的感覺。

因為亞當這番話確實有他自己的道理。海登m.heｔuｂｏｏｋ•ｃｏｍ•cｏm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反駁。

……這是在幹啥？

安潔拉殘酷地打斷了海登最後的反抗，瞬間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以足以撞上去的勢道湊了過來——然後一把將海登摟住。

海登抑揚頓挫地說完這番演講——然後轉頭便等著安潔拉吐槽。

「安潔拉，你知道我是為什麼把你造出來的吧？」

【聖杯女王·正位】

「我做這一切，就是為了逆天改命——改變我自己的命運。」

直到海登偶然瞥見站在他身邊的安潔拉，想起剛剛抽到的塔羅牌，想起最後的那張「戀人」牌。

下等人能靠什麼和上等人競爭？

更讓他奇怪的是，為啥這安潔拉的語氣一點都不像是當事人？她應該知道她自己是他的人偶老婆吧？

是啊，他沒有錯，那誰有錯呢？

不得不承認，雖然安潔拉買東西花費不少，可如果沒有她，海登肯定沒法在三天內賺到這麼多錢——只不過這個賺錢過程有些驚險，而且亞當的眼睛也仍然盯著他。危機尚未結束。

安潔拉很認真地解釋道，

海登皺起眉頭，

所以這才是最可悲和最糟糕的部分。在這個時代，在這個世界上，類似的事情一直都在發生。所以亞當的言行其實非常合理，事情就是這樣。

亞當如是說。

海登決定最好還是測試一下。

【關鍵詞：靈性、直覺、夢想、獻身的愛】

雖然說得過去，但海登真的覺得這開始有點嚇人了：「可是，呃，我現在既沒有昏迷，也沒有得精神病。」

海登並不覺得自己有悲傷，孤獨，低落，難過，失望，或者在這個問題上過分糾結。他只是在意識的深處對這個世界總體上的不合理有一些惱怒。

例如把他也搞死，或者也給他裝個人格晶片。

「從今往後，無論順境逆境，快樂憂愁，我都會幫助你，一直陪在你的身邊。」

所以一時間沒有人再說話。

「所以你搞人體實驗，開發人格晶片就是為了這個？你請傭兵，召喚魔鬼綁架她，不是想要把老婆弄死換一個，而是為了……」

他試探著問。

「你，呃，上次說好了自作主張之前要先和我說一聲的吧？」

「只不過是和一個混蛋聊了幾句，我有啥好悲傷的。」

安潔拉在這時歪了歪頭：「即使如此，主人您仍然相信他不會因為晶片資料的事情而繼續攻擊您嗎？」

或許是因為亞當在說這些話時，雖然沒有一句話的分貝超過六十，但任誰都能在聲音中感受到他的憤怒。他沒有流露出怒容，但任誰都能從雙眼中看出他無窮的怒火。

通話時間繼續流逝，但兩個人之間卻保持著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