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秦王掃六合
第二十五章 問對
趙佗一出殿外,殿中諸臣便再次出言伐燕。
立在殿前的秦之邦尉,尉繚捋著頜下白須,感嘆道:「李長史,你這次倒是發掘了一個好人才。」
剩下的一切,都將由對案的王者來抉擇。
「在臣看來,諸侯連年混戰,百姓庶民死傷慘重,其原因都是因為天下的王者太多了,每一個都想攻滅他國,擴張自己的領土,這才導致戰爭不絕。」
「大王,燕國謀刺,罪大惡極,當誅!」
「大王,燕喜、燕丹竟敢派遣刺客行兇,當掃滅燕國!」
「稟大王,臣之父母並非死於秦人之手,而是亡于趙王。臣與秦國,並無仇恨。」
「至於宗廟社稷,就如臣剛才對荊軻所說。天下諸侯社稷亡佚者不知多少,就連那周天子都亡了,區區趙國宗廟在這統一大勢面前又算得了什麼呢?」
此事,風險雖大,獲利亦大。
「你之所言天下,是誰教你的。」
漢家公主北入胡地,獻身乞和。
那個名為匈奴的部族正在日益強大,他們如今不僅擁有著廣闊的北方草原,更佔領了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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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北的河南地,甚至趙武靈王時修建的北長城也在那群遊牧者的控制下。依山帶水,沃野千里。
所過之處,秦國諸臣都對他注目相送。
六合之內,皇帝之土。
「車裂。」
同樣的年紀,見解學識卻差別如此之大,真讓人感嘆。
一旁的長史李斯亦贊同頷首,他本以為這少年當夜登門告奸,只是為了保全性命。
秦王掃了一眼群情洶湧的臣子們,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唯。」
「寡人,要燕丹的首級!」
前世,漢高祖被困白登山,屈辱求饒。
趙佗跪坐在地,身子端正,目光十分平靜。
秦始皇必須統一天下!
郎衛一人拖動荊軻出殿,一人拾起趙佗早已丟在地上的匕首,好奇的打量了眼前的少年一眼。
人跡所至,無不臣者。
在那一片憤怒聲中,秦王已重新坐于帝榻上,他沒有去理會殿中喧鬧的群臣,目光直視對案的趙佗。
秦王深深的注視著趙佗。
所以他哪怕死在這裏,也要和圖書阻止荊軻。
青銅王案上綻放出殷紅的花。
他聲音淡漠,讓人無法判斷其中蘊含的情緒。
作為秦王心腹,李斯很清楚。
「唯。」
趙佗知道,以如今的大勢來看,就算秦王真被刺殺,秦國多半還是能夠一統,成功兼并六國。
秦王聲若寒霜。
這是趙佗的真心話。
他之所以在知道荊軻會進行謀刺之後,還繼續排演這場刺秦大戲,不僅是因為秦王有掌控一切的自信。
趙佗再次對秦王行了一禮,起身隨同王離向殿外走去。
魏、楚、齊三國亦不敢在這種情況下支援燕國。
來自後世的他,很清楚一個統一的國家到底是有多麼的重要。
荊軻刺秦,是燕國挑釁在先!
秦王起身拔劍,血濺三步。
這樣的理論本身並不稀奇,剛才那番話如果是一個見慣世間諸事的老者所說,比如尉繚、李斯,秦王並不會太過驚訝。
「蕩平燕國,覆其社稷!」
秦王心中思緒涌動,但面上不動聲色,他淡淡道:「可是秦趙世代仇敵,當年武安君殺了數十萬趙人,今日寡人https://m•hetubook.com•com更滅了你趙國社稷,甚至所殺之人,有你之親眷。你身為趙氏族裔,就一點不恨嗎?」
畢竟秦法有言,告奸者免罪,且能得到封賞。
東有東海,北過大夏。
「令上將軍,滅燕。」
「臣本是昔日平陽君庶孫,自幼生於鐘鳴鼎食之家,所以曾跟隨夫子學習過諸侯歷史。」
「臣相信,由大王來統一天下,必將比諸侯混戰要好上太多。」
陰山、陽山、北假……
此事之後,秦國上下必將義憤填膺,民情洶湧,滅燕勢在必得。
趙佗面色平靜。
秦王對眼前的少年,心動了。
荊軻的身體重重的摔到在地上,早有準備的兩位郎衛勇士已衝到案前,將倒地的荊軻制住。
「唯。」
漢匈血戰百年之久,方才揚眉吐氣。
不僅僅是疆域領土的擴大,更是天下萬民都能在一個聲音的領導下凝聚在一起,其力量將遠超過去。
但他沒想到這少年竟有如此見識。
但,時間不夠了!
將這張少年人的臉,深深刻進腦海中。
秦王神色肅穆,用滿是威嚴的話語宣https://m•hetubook•com•com告。
大一統理論由來已久,不管是儒、法還是道、墨等諸子學說其實都有和大一統有關的理論,只是各有區別。
其中,不知死了多少人,不知流了多少血。
「如果天下只有一個王者,只有一個聲音,天下庶民也只有一個國家,那自然就不會再有戰爭,百姓庶民才能真正安定下來,安居樂業,繁衍生息。所以臣不願意和荊軻做行刺之事,希望大王能夠一統天下,讓天下萬民得到安寧。」
更是因為他要讓此事變成伐燕的借口。
身後,傳來秦國群臣的怒吼聲。
「此子見識如此不凡,將來必有所成。」
隨著王命下達,等候在側的郎衛王離對著趙佗伸手。
只是那樣一來,將要耗費更多的時間,不知道還需要多久才能完成這項統一的大業。
這個少年,今日帶給他們的驚訝已經太多。
一個分裂的華夏,能夠抵擋住強大的匈奴帝國嗎?
該說的,該做的,他都已經說了,做了。
「王離,你且帶他下去,此事自有賞罰。」
但說出這話的恰恰是一個少年,看他的年紀和扶蘇hetubook.com.com也差不了多少。
趙佗不敢想,也不敢去試。
他最終與荊軻決裂,並不只是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
想到扶蘇,秦王不由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更別說秦王,這一次遇到了讓他動心的少年。
那匈奴必將比原本的歷史更加強大。
西涉流沙,南盡北戶。
如果秦王被殺,統一戰爭被繼續拖延,不能及時奪回河南地,重擊匈奴。
殿中諸臣皆驚訝的看著那跪坐的少年背影。
佔領這裏的匈奴人將日益強大,他們還會在不遠的將來滅掉東胡,驅逐月氏,征服西域諸國,建立一個龐大的草原帝國。
繼而,他們將會把目光放到南方,華夏之土。
秦王不能死!
就這還是蒙恬北驅匈奴將其重創,漢家亦迅速統一華夏后才形成的局面。
趙佗應道:「稟大王。無人所教,皆是臣以所見所聞領悟。」
秦王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所以你才會故意縱火,趁夜告奸,讓寡人對這場刺殺提前有準備。」
若秦國滅燕,亦是燕王咎由自取。
趙佗聲音清朗,在這殿中回蕩。
……
趙佗很清楚,北方的草原上,陰雲正在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