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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他脖子一涼。

「我發誓！我發誓！我今晚肯定走，再也不回來了！我求求你，別殺我……」

沙啞的女聲從他身後傳來。

皮膚上傳來銳利的金屬觸感。

「閉嘴！」

她靈敏地閃身讓到一邊。

「再看把你眼睛挖出來！」

幾秒后，刀刃移開了。

他被總是突然從背後冒出來的刀子嚇怕了，連移動的時候都只能背貼著牆，像螃蟹一樣橫著走。

不過沒關係，只要是一把刀子就好，至少比瓷磚做成的匕首好用。

「我真沒騙你！我真的正要走！你看，我說今天晚上走，但這不還沒天亮么，我就是想回來換條褲子……」他指著自己尿濕的褲子強行辯解道。

威脅，不是傷害。

「別動，別喊。」

陳依依原路返回。

他不用吃飯、不用睡覺、不用拉屎嗎？

身後空無一人。

大眾澡堂準備打烊了，洗澡的人只出不進，附近其他小店早都關門了。

嘩——

「從背後偷襲算什麼本事，我特么就不信面對面還能怕你一個娘兒們？有本事你出來！」他罵罵咧咧地給自己壯膽。

「好！今晚就走！」

車駛過去，藉著車燈，她看到前方的角落裡那幾個人還沒走。

一牆之隔，其他人還在吆五喝六地炸金花，就算他敢呼救，他們也未必能聽見。

「我……我正打算走……」他哆嗦著說道。

那個女人簡直就像是如影附形的鬼魅一樣。

「別……別殺我……你要什麼我都給ｗｗｗ.ｈeｔubｏｏｋ•ｃoｍ.cｏｍ……手機、錢包都在褲兜里……」他果斷認慫，沒有逞英雄。

「撤！」

他的眼睛緊張地左顧右盼，不放過屋裡每一個能藏人的角落。

她手裡的小刀是一把很常見的摺疊刀，家家用來削水果的那種，除了削水果之外干別的應該不太好用，而且因為經常削水果，刀身還有些粘。

她現在只想知道，站在出租公寓樓下的那些人離開沒有，她希望他們沒走，能今天晚上解決的事最好不要拖到明天。

他不敢妄動，生怕身後那女人反悔捅他一刀，直到十來秒后才戰戰兢兢地轉過身。

領頭的往街道的更深處走了走，找到一處僻靜的角落，解開褲子醞釀尿意。

不能藏人的地方，比如冰箱冷藏室里，他也找了一遍，差點連馬桶的水箱都打開看看。

陳依依已經在他開門的時候，彎腰從他胳膊底下鑽了出去，就如她進屋時一樣。

一輛車駛來，司機沒有看到她。

陳依依無動於衷地路過，一點兒也沒有管閑事的意思，那些人是死是活都與她無關。

半小時后，他的汗已起起落落好幾輪了，身上熱了又冷，冷了又熱，到最後體內嚴重缺水，一滴汗都沒有了，嘴巴幹得要死。

剛剛從鬼門關上走了一圈，他無名火起，恨不得揍他們一頓泄憤。

每說一句話，每咽一口唾沫，喉骨都刮擦刀刃。

他握住威士忌的瓶頸，將瓶身磕碎在桌角，舉和_圖_書著斷面參差不齊的上半截瓶身當作武器，護住胸前。

「好！我答應！我馬上離開這座城市，再也不回來了！」

她是怎麼進來的？什麼時候進來的？

每咽一口唾沫，他都感覺到喉管在刀尖下滑動。

他終於鬆了一口氣，取來威士忌和冰塊，給自己倒了一杯，坐到沙發上，打算喝酒壓壓驚。

明明只要去水龍頭那裡接杯水喝就行，但他不敢，因為去接水就意味著後背要離開牆，堅實的牆壁能帶來安全感，就算電影里的女鬼也要講基本法，很少直接穿牆。

怎麼回事？

「困死了，咱們要等到什麼時候？」有人問道。

「女的？哪有女的？」

「老大你想去大保健就直說嘛！」

他們幾個嘰嘰歪歪嘮叨個不停，陳依依就在他們身邊幾步遠的地方靠牆站著。

他背貼著牆蹭到門邊，打開門鎖，推開門，向外面吼道：「別折騰了！收拾東西，走人！」

「讓你看！你再看一個試試？」

他算是見過世面的，否則也幹不了這種工作，立刻驚覺抵住自己脖子的是一把小刀或者匕首，而且還有些黏糊……

但這樣能堅持多久呢？

好漢不吃眼前虧，他一口答應。

難道是沾著血？

他就這麼舉著半截瓶子貼牆站著，像是在與空氣較勁。

像這樣別人看不見她的狀況，令她能耳聞目睹很多隱藏在人們背後的秘密，也能目睹城市黑暗的角落裡所發生的事。

當他回到那幾和_圖_書人旁邊時，他們嗅到了明顯的尿騷味，再一看他的褲襠，不由一陣鬨笑。

沒過多久，她再次回到出租公寓樓所在的街道。

雖然不清楚那個女人的身份，但今天是他疏忽了，以後只要加強防備，想來應該問題不大。

還好這刀子鈍，否則他的氣管已經被割開了。

她有耐心等下去。

「老大，是不是腎透支了？」

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少。

路過門窗的時候，他再次確認，門窗都鎖得很牢固。

「求求你們，別打了！」

入夜之後，出租公寓樓的租戶陸續返回，直到現在也偶爾有人進出。

他徹底放棄了抵抗，把半截酒瓶扔掉，舉手投降。

屋裡靜悄悄的沒有聲息。

他提心弔膽地將這個一室一廳一衛的小屋子搜索了一遍，包括床底下和柜子里，任何能藏人的角落全都找了。

他們呵欠連天，一根接一根地抽煙提神。

他也不知道走哪兒去，他只知道必須馬上離開，越遠越好，錢再多也買不來自己的命。

這次他真的怕了，如果說上次他有疏忽大意的成分，這次他刻意提防過，卻依然是防不勝防。

他冷汗淋漓，環視著室內。

刀尖離開了他的脖子。

舉杯，仰頭。

呼——

要是他被這麼三言兩語就嚇得灰溜溜地抱頭鼠竄，那他以後還怎麼接生意？

小巷子里，幾個男人圍著一個人拳打腳踢。

路上，他頻繁通過後視鏡觀察後方，確認沒有車輛跟蹤。

「這才幾點？打牌打通m.hetubook.com.com宵的時候怎麼不見你困？」

沉默。

她走得不快不慢，維持著平時走路的正常節奏。

窗戶沒有被打開，門沒有被打開，也就是說，那個女人應該還沒走，依然留在屋裡。

「當年頂風尿三丈，如今順風泚一鞋？」

干他這行的，得罪了太多人，天知道是什麼人威脅他。

走哪兒去……

他維持著仰頭舉杯的姿勢不敢動，渾身冰冷，比杯子里的冰塊還冷。

要離開這座城市嗎？

他拒絕了其他人一起打牌的邀請，進入自己的房間，把門反鎖，慎重起見還額外加了一道鎖。

有時候，沒人比有人更可怕。

「我女朋友也是你小子能看的？」

沒人。

MPV駛回他們的臨時住處，剛才呵欠連天的這幫人立刻來了精神，聚在一起打牌炸金花。

難道他以後一輩子不能獨處了？連拉屎也要找人陪著？

那幾人一臉懵逼。

「今晚就走，帶著其他人一起走。」

「老大，這大晚上的，走哪兒去？」

「卧槽！老大你尿褲子了？」

一個貌似領頭的男人把沒抽完的煙頭扔掉踩熄，「我去放水，你們眼睛睜大點兒，別看漏了！」

他一愣神，條件反射般舉起雙手。

一個小時？

檢查窗戶，關得很嚴。

他維持著僵硬的姿勢不敢動，又過了幾秒，才猛然前跳，同時轉身。

幾人被他吼得莫名其妙。

痛快！

這次，女人沒有主動開口。

明晃晃的車燈從她身後亮起。

那幾人不敢問了，灰溜溜地hetubｏｏk•com.ｃom一同坐進來時的車裡。

空蕩蕩的屋子裡，彷彿潛藏著某種看不見的鬼怪。

刀刃的力度加重了幾分，深深地陷進他的皮膚里。

女的？

熟悉的金屬觸感，熟悉的黏糊。

湧出的同時，一股暢快和愜意的感覺令他的脊椎都酥麻了。

她身材嬌小，如果有必要，藏在座位下面也可以。

「我服了，我認輸，我馬上就帶人走，再也不回來了。」

兩個小時？

她沒有違反超凡者的戒律。

「不等了？」那幾人詫異地問道，剛才他明明還是一副今天要等候通宵的樣子。

然而，這口酒剛咽下去，他的脖子又是一涼。

啪嚓！

古銅色的清冽液體流進他的喉管。

他惱羞成怒地暴吼道：「閉嘴！別特么廢話了！剛才有沒有一個女的跟著我過去？」

「離開這座城市……如果再讓我看見你……我就殺了你。」她艱澀地說道。

沒有裝腔作勢的恐嚇，聲音里不帶有任何情感，這反而更可怕。

他一揮手。

她抬頭看了看，出租公寓三樓那個房間的燈還亮著，管理員房間的燈也亮著。

每當有人進出的時候，他們都抻著脖子從年齡、相貌、身高等方面確認是不是江禪機——唯獨沒有從性別上確認。

沙發後面是空的。

他有幾條命敢跟她玩？

他沒有看到，其他人也沒看到，這輛MPV里除了他們之外多了一個女生，靜靜地蜷縮在角落。

他摸了摸脖子，皮膚上還殘留著刀刃壓出來的印子，那把小刀好像不太鋒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