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五章 決戰
比起治下疆域橫跨歐亞的蒙古大汗,他李瑕摘的金牌,含量比得上蒙古軍中一個拔都嗎?
「離開崖邊,列陣!」
「嘭……」
「啊!」
將士們見他如此,也隨著鎮定下來,強壓著心中的絕望。
腦頂坪敵人雖少,尚不過百,但釣魚城主將王堅在此,且膽敢行刺大汗,已成蒙軍必殺之人。
勞三田只覺喘不上氣,聽了命令正要退步……
他大喊著激勵著自己,再一次刺出長矛。
「刺!」
……
「咚、咚、咚……」
他忽然恍惚了一下。
長矛齊捅,猛地將這些蒙軍紮下山去。
他要沒力氣了。
近百膽敢刺殺他的宋人就聚在那小峰之上。
下面的蒙軍用力一拉,他身子向後一仰,當即便滑落下去。
「王將軍,突圍回釣魚城吧!」
趙阿哥潘嫌這般攻打太慢,只好再調兵來,從四周再攀上去合攻。
石子山離釣魚城太遠,望不到攻山的景象。
「嗖嗖嗖!」
山頂上,王堅聽著這一聲聲大喊,放眼向山下看去,只見攻山的蒙軍一眼看不到盡頭。
荊阿大慟吼,那蒙卒前進兩步,一側身,手中彎刀已劈了過來。
那箭雨便如海水拍起的巨浪,向宋軍蓋下。
這樣的方陣一共有九個,稱為「九軍八陣」。
有士卒端上烈酒,蒙哥隨手接過,又望向了腦頂坪。
「刺!」
蒙哥如今之權勢,便如天上這片碩大的烏雲,罩住了整片天地……
「殺上去!」
「後退!列陣!」
……
「將軍,箭矢用盡了!」
……
說遠的,有岳飛。而說最近的例子就是曹友聞。
他彷彿已要發狂……
倉促間,李瑕抬頭看去,只見一片烏雲飄過,擋住了陽光。
蒙哥一步步走上了石子山上的望台。
他依然雄心勃勃,從容而自信。
視線暗了些。
「酒來!」
張珏領中軍居於正中,四個面、四個角各有一軍。
在此半年了,每天打的都是最煩的攻山戰。今日終於是他們最拿手的平野之戰。
「噗。」
「三田!」
沒有時間讓他感悟,蒙軍已又殺了上來。
趙阿哥潘已下了戰馬,瞪著腦頂坪,眼中滿是怒火。
這是新的一天,風和日麗,也是他們將大勝的一天。
這也代表著他不破敵便不後退的決心。
腦頂坪這地方,幾塊砲砸下去,宋人也就完了。
二十年前,蒙古五十萬大軍攻蜀,曹友聞領數萬重裝步兵迎敵,野戰十戰十勝,攻陷蒙古十余座軍營,蒙軍血流二十余里,陽平關外屍積如山。
荊阿大端著長矛猛刺了數十次,只覺從雙手到腿肚子都在打顫。
「就和-圖-書不該聽李將軍的,不該上這小山啊……」
史天澤也在整軍,他看著張珏擺出的陣形,心中已不屑到了極點。
像是野獸獵食,先觀察著獵物。
那只是一個小山包,形如腦頂,但是宋人束著髮髻的腦頂,因山頂上還有一座小峰。
但不用他請援,很快,汪忠臣已親自領兵趕到。
荊阿大與他對視一眼,皆愣了愣。
「御!」
長矛手紛紛提起手中的長矛,斜指向前方。
「當英雄啊!」
很快,蒙軍們紛紛爬上來。
宋軍重甲步兵的盾牌重重豎在地上。
「唰……」
隨著馬匹的跑動,蒙軍已完全忘了夜裡遇襲的慌張。
宋軍雖只有五千人,卻擺出了極大的陣仗。
若說當世,蒙軍野戰無敵,但宋軍的野戰未必就完全不行。
太大的功勞擺在這裏,蒙軍個個爭先,攻勢猛烈。
可笑。
那喊聲很快被慘叫湮沒。
不料大雨連綿,宋軍綿裘盡濕,不利於徒步作戰。曹友聞終敗於汪世顯之手,自刎殉國。
……
從昨夜一直殺到今天早上,中間只吃了一塊麵餅。又累又困又餓又渴,恨不能直直栽倒下去。
手才握到那矛桿,看到二牛已經死了,眼睛又是一酸。
長矛扎在一個剛爬上山的蒙卒身上。
上山的山道只有一條,陡峭得厲害。被宋軍扼守著,蒙軍只能下馬m.hetubook.com.com排成一隊攻山,兵力施展不開。
他守的是面對著山道的東邊,防守壓力最大,但守得卻是最穩。
一直以來,他都是極自信之人,這個剎那卻覺得前世所取得的成就根本不算什麼。
時間一點點過去。
戰場上,登時有五人被這鉤繩扯下山去,奪了性命。
但蒙軍無窮無盡,宋軍卻僅剩數十人……
「殺啊!」
盾如牆、矛如林,形成一道密不透風的防線。
「啊!」
蒙軍不用列陣,安撫了馬匹,拿隨身的乾草喂著,之後驅馬四面八方跑動起來,開始圍繞著宋軍的大陣尋找突破口。
數萬人攻五千人,這是毫無懸念的一戰。
蒙軍的箭矢也拋射上來,如暴雨般落在宋軍身上。
塵土瀰漫。
他才明白,英雄從來不是好當的。
下面的蒙軍被砸得鬼哭狼嚎。
「舉!」
「啊!」
荊阿大驚魂未定,連忙俯身又是拾起一根掉落在地上的長矛。
「石頭也找不到了!」
宋軍揮汗如雨,手中長矛不停揮刺,將一個個攀上來的蒙卒刺下。
……
王堅、李瑕、聶仲由、王益心各自領二十餘人,分守著四個方向,已離開崖邊列陣後退。
九面不同顏色的令旗豎立,會分別向九軍發號施令。
慘叫聲絡繹不絕。
蒙軍也沒能搶佔到馬鞍山這個制高點。蒙哥並不知道,他因hetubook.com.com此躲過了被砲石擊中被望台砸倒的命運。
眺望遠方,只見蒙軍數萬騎盈張,分分合合,如同黑色的海水正在洶湧。
「你娘!」
「狂妄至此。」
他確實有些機靈,馬上俯身拾起一支箭,張弓便向山下射去。
他已有數十日沒登台了。
他兒子趙重喜非常擅於攀爬懸崖峭壁,那是因久在利州。趙阿哥潘不同,麾下多是騎兵。
「推砲車去支援阿哥潘。」蒙哥開口道。
但蒙哥並不覺得枯燥。
領命的蒙將叫「來阿八赤」,是術速忽里的兒子。
終於,王堅麾下有校將感到了絕望,嘶喊道:「末將為將軍斷後!釣魚城不能沒有主將啊!」
趙阿哥潘正在圍攻……
如此,無論蒙軍攻哪個方向,張珏都將高居於將台,不動如山。
「二牛!」
雙方各自大吼起來,那蒙卒身後就是山崖,退無可退,只能頂著矛向前沖,荊阿大也是奮力頂住。
……
終於,雙方各自調整完畢,隨著長長的號角,蒙軍向宋軍的陣線沖了上去。
很快,蒙軍推出砲車,艱難地向腦頂坪推過去……
「把蒙韃刺下去!」
邊上的二牛正要幫忙,一支箭射來,將他射倒在地。
連汪世顯也感嘆「蜀將軍真男兒也!」盛禮以葬曹友聞。從此,有「蜀中再無能野戰之宋軍」一說。
戰鼓漸起。
所有的蒙卒都感到很歡快和圖書。
難以想像,他們披著重甲,一整夜從山上殺到山下,又追擊了這般久,是如何堅持住的。
突然,一根鉤繩拋上來,鉤住了他的腳。
王益心補上,將這蒙卒捅了下去。
「噗。」
這裏不是釣魚城,缺少城防、兵力,根本沒有守住的可能。
已等了半年多了,今日這是半年攻城以來的一場盛宴。
「後退!」李瑕的喝令聲突然傳來。
這樣的攻山戰中,蒙軍傷亡遠高於宋軍。
今日,張珏誓要打破這個說法,於二十年後,讓宋軍再有野戰勝績。
勞三田也痛叫一聲,卻是後頸上已中了一箭,血流不止。
「給我調漢軍來!」
他痛得厲害,顧不得再撿箭,再拿起長矛向山下捅去。
箭雨蓋下,如烏雲蔽日。
「繼續守!」王堅喝道。
長劍再刺,一個蒙卒仰身倒下,有一道陰影蓋上那臨死前的猙獰面容……
這隻是宋軍的第一個方陣。
李瑕像是沒聽到一般,身影還是那般堅定。
來阿八赤不像他父親事事勸說大汗,他聽話的多。
「住口!全心殺敵!」
眼看著越來越多的將士倒下,連李瑕眼底也不由浮起一絲焦慮之色。
名叫「勞三田」的宋將頭盔上叮鐺響了兩聲,不由計上心頭,喊道:「拿蒙軍的箭射他們!」
宋軍必敗之勢,卻不想著隨時退入釣魚城,竟還敢擺出九軍八陣,等著被蒙軍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