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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死牢馬甲成聖

作者:白衣學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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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畫師與妖僧 第124章 畫中鬼蜮

第二卷 畫師與妖僧

第124章 畫中鬼蜮

如塵點頭,朝正殿大門伸手行禮:「答應二位的事,小僧已辦妥,相信二位也了了一樁心愿,請回吧。」
留下一句奇怪的話,養鴉人、通道、夜主徹底消失在老和尚眼前。
楚素素如做錯事的小孩般,眼神閃爍,弱弱地舉起手:「有一件事……我……我……」
鳳北思索片刻,然後搖頭:「依我看,不像。若活在兩百年前的公孫陌真是一位天生異人,他一旦死了,附在他身的詭物也會隨之消失在天地間。有朝一日詭物會自行出現,另擇主人伴隨降生。除非……」
「我、我、我,那是無心之失!」
老和尚在地上徐徐轉動畫軸,將泛黃的畫卷一點點卷出。
鄭修猛然回頭,問楚素素:「你看見了什麼?」
蓬,蓬,蓬,蓬。
樑上渡鴉彷彿聽懂了人言,俯衝而下,在門旁低速盤旋飛翔。
等等大師的年齡都是多少年前的人了。
鳳北臉上露出淺笑:「鄭大哥如何想,鳳北便如何做。」
「請說。」
旋轉的渡鴉群宛如風暴般,飛舞鴉群互相衝擊,擰成一片。渡鴉發出慘叫,一隻只渡鴉在碰撞中化作血水與碎肉。
他覺得不可能。
「你偷看了!」
鳳北這才道:「他們定在畫中。食人畫食人畫,若那副畫內藏鬼蜮,一切都能說通。他們都被拉進了畫中。」
他此刻看著叔叔姐姐的表情,以為他們生氣了。
「等一等。」
鳳北彷彿也受到了某種奇異的吸引,站起身走向老和尚。
老和尚將畫重新收起,用油布包好,捆結實了。
正殿中長燃的燭火猛地搖曳,轉眼,逐一熄滅。
沉默片許,鄭修小聲道:「我看見了一座山,一條瀑布,幾棵枯松,還有,一座墳。」
「承蒙二位憂心,但二位大可放心。」
老和尚的手在光禿禿的腦殼上左盤右盤,越盤如塵的神情越平靜。
老和尚一言道出怪人身份,可他那渾濁的雙眼並未在「養鴉人」身上停留,而是死死盯著那鴉群通道。
路上鄭修說起自己在樹林中看見有人影藏著一事。
鳳北低頭,手指勾起輕托下頜,作出沉思狀,片刻后道:「我看見了一片鬱鬱蔥蔥的林子,林子間有打鬥痕迹,有血淋淋的屍骸。最重要的是……」鳳北抬頭,以平靜的口吻說出了一件令鄭修震驚不已的事:「我看見樹上,掛了一面腰牌。若我和*圖*書沒有看錯,應該是二十八星宿,東七星,心狐的腰牌。」
如塵面色瘋狂,喉間顫動,發出嘶啞的咆哮。
「我就是沒忍住。」楚素素見二人沉默,以為鳳北與鄭修生氣了,便怯生生地問道:「那,這畫,要還回去么?」
黑色的人影身上赫然裹著破爛的黑布,最令人矚目的是一頭雪白乾枯的凌亂頭髮,乾瘦的臉上,眼睛部位矇著幾層厚厚的紅色布料。在紅色的布料中,隱約閃動著六點血色微光,就像是六顆藏在了紅色蒙眼布后的眼珠子,令人心寒。
空洞沉悶的木魚敲擊聲在空曠的正殿中回蕩,一下、兩下、三下、四下……
老和尚說完,不再回復。
無論是鄭修的【囚者】,鳳北的【劊子手】,皆是如此。
既不起眼,為何鄭修會一眼就注意到那座孤墳呢?
言下之意是一切由鄭善做主。
「心病難醫!」
鄭修如大夢方醒,這時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時站了起身,朝老和尚的蒲團走了兩步。
因為,鄭修隱約看見了,孤墳上用血的顏色寫著字。
鄭修笑問:「你怎麼想?要履行夜未央職責去救人?」
老和尚敲木魚的動作越來越慢,越來越緩。
強行糅合的血水與碎肉在那角落中如同一個深邃的黑洞,又似深淵。這時,一位手足異樣頎長的身影,緩緩走出。
鄭修很肯定等等大師的奇術與他無關。
鳳北道。
渡鴉通道消失處,留下了一片如同瀝青般漆黑粘稠的液體。
「素素!」
如塵又嘆息著指責楚素素的行為是一種心病。
鳳北:「除非,公孫陌仍活著。」
「老僧有一句話……贈予鄭善施主。」
養鴉人沉默著轉身走回通道。
鄭修緩緩搖頭。
「冒昧問一句,等等大師的『等等禪』,究竟如何練成的?」
「國師啊國師,」老和尚長嘆:「別來無恙?」
「虛實難辨,黑白難分,對錯難明。」
和尚呼喚了幾聲后,楚素素無神的兩眼重新煥發光彩,睜眼后茫然道:「我在哪裡?」
「我臨走前忍不住試了試。」
其餘的和尚仍在火勢的餘波中清點物資,並四處查看到底是誰放的火。
老和尚對著空無一人的門口說道。
楚素素低著頭,將食人畫交出:「我這不經意一偷,就偷成了。」
山水圖?
老和尚重新敲擊木魚,心沉似和-圖-書水。
這時鄭修又看向如塵。
二人並未重新坐下,一副簡單的畫讓二人臉上多了幾分凝重。
鄭修與鳳北面面相覷。
「二位姐姐和叔叔……」
如塵睜開眼睛,俏皮眨眨眼,吐出舌頭笑道:「嘻嘻嘻……多謝師傅~」
「等一等」三字有如入耳魔音,如塵那扭曲的表情轉眼變成了天真無暇的孩童,又似淤泥中生長的白蓮,一塵不染,照見本心。
門扇緊閉的正殿中,老和尚獨自一人,在黑暗中敲打著木魚。
「等一等。」
不知何時,正殿房樑上,一隻渾身漆黑的渡鴉立在上頭,直到屋內燭光徹底熄去,烏鴉啼鳴,凄厲詭異。
砰!
見楚素素並無大礙,鄭修移開目光。
鄭修感覺自己就快要看清孤墳上那一行血字是什麼了。
老和尚施出等等禪,如塵滾動的速度越來越慢,到了老和尚面前時,竟一點點地在半空落地,恰好跪在了蒲團上,雙眸緊閉。
「國師已死,我為夜主。」通道中傳出一個雄渾有力的聲音,他並未露面。
隨著畫卷鋪開,變幻的白雲、峭立的孤峰、山澗瀑布、嶙峋的枯松,三兩筆墨,勾勒出一副青山白雲古松圖。
如塵聞言笑了笑,說雲流寺有等等大師坐鎮,雲流寺可安然無恙。
如塵遵從老和尚吩咐,一路恭送,送到門口。
「咳!老禿驢,你竟要害老子!」
鄭修不知不覺站起了身,那孤墳上的血字忽然間扭曲起來,越來越大。鄭修瞪大的眼睛里開始泛起血絲,他感覺那副畫卷上彷彿出現了一個深邃的漩渦,吸引他靠近,吸引他向前,吸引他看清晰一些。
「你也是這麼想的?」
「等一等」三字就像是一面無形的大鼓,在三人腦中咣地一聲,鄭修只覺那副看似平平無奇的山水畫卷上,扭動的血字不扭了,漩渦也消失了,那副畫正在快速遠離自己的視野。
老和尚的「等等禪」讓鄭修沒了任何脾氣。
鄭修面露無奈:「確實,我們與他無冤無仇,我們甚至提出看那副畫一眼的要求,等等大師都滿足了我們。若是硬搶,鄭某也有幾分不願。但那副畫的詭異之處,的確是引起了鄭某的興趣。」
第二隻渡鴉繼續飛舞,飄出鴉羽。
「你……好自為之。」
直到將那副公孫陌的畫小心翼翼、甚至有幾分慎重地收好后,老和尚才道:「和圖書如塵,送客。」
鄭修看得仔細,猛地一愣。
一旁傳來和尚驚呼,回頭一看卻見本該捂著眼睛的楚素素卻朝後倒下,兩眼無神。
隨著渡鴉的飛舞,渡鴉身上開始掉落黑色的鴉羽。
正殿中燭火忽明忽暗,老和尚的身影隱沒在黑暗殿堂中。
鳳北眼中閃過顯而易見的訝異,不答反問:「你確定?」
「既然來了,何不現身?」
她將藏在衣襟中的手取出,彷彿變魔術似地,從那瘦弱的胸襟中拔出一根油包長物。
旁邊正是鳳北。
「呀——」
這他媽也能練成?
鄭修原本是想按照常規的理論說不太可能。但一想到這段時間的經歷,鄭修覺得只要和異人沾點邊的,就沒什麼不可能的。
「他」胸膛起伏時,正殿中回蕩著「他」那悠長的呼吸聲。
楚素素頓時語塞,口唇發白,不知如何辯駁。
他揮動雙臂向老和尚衝來,腳下卻踩在了漆黑粘稠的液體上,一滑,骨碌碌滾向老和尚。
如塵忽然嘿笑一聲,臉上多了幾分古怪的猥瑣,但這奇怪的表情一閃而逝,如塵輕咳兩聲,答道:「小僧曾聽說,年輕時等等大師只是守門僧人,逢見人來訪,便會主動上前說一句『等一等』,來訪者見師傅面善,皆不由停下腳步。一等,一停,一說,數十年光陰荏苒,突然有一天,師傅便成了。」
上面寫著什麼字?
由始至終神秘的夜主都不曾露面。
「祂……絕不能醒。」
在鄭修、鳳北、楚素素走後不久。
異人天生就站在了門徑中,無法以常理推斷。
「等一等,莫著急。」
動作很慢。
……
通道消失后,熄滅的燭火重新燃起,正殿內恢復光明。
雲流寺中。
鄭修與鳳北二人在同一幅畫上,看見了截然不同的畫面。
一道身影撞碎殿門,如野獸般四肢著地,鼻子翕動,彷彿聞見了什麼味道。
夜主笑道:「多謝你將畫,親手送到『人柱』手中。」
在山林中,鳳北與鄭修並肩而行,鳳北平靜道:「畫中自成世界,極有可能是成了特殊的鬼蜮。」
「莫著急呀。」
「可畫既然在等等大師手中,以我們夜未央的作風,也不便硬搶。」
如此古怪?
鄭修皺眉:「可有一點說不通。鬼蜮的生成條件極其苛刻,需在常闇與常世的交界方可形成,要接近常闇,需要以大量的人和圖書魂『向』衝擊常闇常世的壁障。區區一副畫……不,或許只要公孫陌是真正的天生異人,才能說得通。」
鄭修頓時無語。
老和尚的動作加快。
如塵怒道:「你又偷了?」
老和尚道:「夢若不醒,那便是真。」
「呼——」
此人面目猙獰,瞳仁倒豎,竟是送客的如塵歸來。
鄭修皺眉:「怎了?」
走出正殿,如塵朝內行禮,然後恭敬地關閉了正殿的門扇。
忽然。
畢竟叔叔不久前還說沒他吩咐別亂出手。
燭光明亮,照著如塵的舌頭,舌上留有奇異刺青。
這時如塵長舒一口氣:「師傅這些年幾乎不接見外來人,萬萬沒想到師傅今日竟破例見你們一面。」
老和尚面露痛苦:「請回。」
鄭修釋然,別過如塵,走出雲流寺外。
楚素素弱弱道:「我沒有!」
鄭修瞳孔一縮,發現亮點。
咻。
「等一等!」
篤篤篤。
老和尚雙手一合,將畫卷捲起,同時輕喝一聲,等等禪的奇術隨聲而出。
鄭修一愣:「大師這話何意?」
老和尚默然。
一時沒忍住,將畫偷到手了。
「夢還是夢,假難成真。我所做的,不過是撥亂反正,讓一切重返正軌。」
鄭修實在很好奇。
鄭修笑了笑:「你猜那副畫是否是一件詭物?」
但事到如今已經不重要了。
但事到如今,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呼——」
「一念生,一念滅,你我皆生於幻夢,死於泡影。」
「除非什麼。」
鄭修朝鳳北努努嘴,朝雲流寺外走去。
刺青字跡清晰,分明是「壬辰」二字!
忽然。
楚素素知道自己做了錯事。
如塵搖頭:「要不是師傅出言救你一命,你早丟了性命!」
他卻不知這就是門徑奇術的怪異之處。越是執著于某一個規矩,近乎病態時,便能窺入門徑。
這時鄭修都分不清,到底是受了奇術的影響停的腳步,或者是聽了那句話才停下的腳步。
老和尚:「罪過。」
鄭修不置可否。
正所謂萬綠叢中一點紅,這如此強烈的對比色卻是讓那座孤墳上的血字成了點睛之筆,令人一眼難忘。
換言之,在白鯉村之前,世間早存在有奇術,只不過藏得太深,無人問津罷了。
漆黑深邃的通道逐漸縮小,在通道徹底消失前,夜主的聲音彷彿來自天邊,悠久揚長。
頃刻間,正殿中烏黑和*圖*書無光,伸手不見五指。
「沒想到,」
「等一等。」
如塵笑道。
在正殿中飛舞的渡鴉越來越多,一根根鴉羽彷彿成了鮮活的血肉,憑空變成一隻只靈動的黑色渡鴉。
鳳北點頭:「若那副畫真的藏了鬼蜮在其中,失蹤的幾位星宿、下弦肆,定受困於畫卷中。我匆匆一瞥間看見的夜未央腰牌,不似有假。」
鳳北看向鄭修。
「我……」楚素素正想狡辯說我沒看,可看見鄭修那凌厲的目光,只能老老實實道:「我看見了黃沙烈日,荒漠上有一匹馬。馬上好像坐著人,我剛想看清馬上坐著的是誰,就被、被大師叫醒了。」
若此刻鄭修在此,定會驚訝地發現,渡鴉血肉構築而成的那片宛若深淵的陰霾,在形狀上與鄭修在心牢中、開啟【驛站】時的傳送通道有幾分類似。
老和尚凝重的眉目逐漸柔和,摸著如塵那光禿禿的腦殼。
楚素素正是因為「偷」出了心病,才入了【盜門】,碰見什麼都想著偷一偷。
什麼都想偷一偷。
老和尚閉上眼睛,眉頭擰起:「這是他們的選擇,與老僧無關。」
在二人即將踏出大門時。
剛才發生了什麼?
這山水圖,整個畫面用的都是濃淡墨色粗獷勾勒的手法,用極簡的畫風描繪出一種大氣磅礴的景色。大氣當中,卻又給人一種彷彿凌駕于天地間、居高臨下俯瞰世間的孤傲。鄭修一眼便看見了在孤峰之頂,立了一座孤墳,小小的孤墳在孤峰之巔上宛若一個小小的包子般不起眼。
手腳頎長、一頭白髮、似人非人的怪人走出通道后,安靜站在一旁。
好像,沒什麼特別啊。
先是其中一根鴉羽在黑暗中一陣扭曲蠕動,如血肉般化作第二隻渡鴉。
老和尚敲擊木魚聲停下,長嘆一聲。
眨眨眼,鄭修驚訝地發現,那副畫仍在那裡,只是被和尚重新捲起,並未遠離。
「想說那位老大師慈眉善目,不會罵人。」
「多謝花花大師。」
夜主沉默片刻,道:「故友啊,你無需內疚。此間不過是一場虛空大夢,你早知此事,何必執著。」
鄭修與鳳北面露驚愕,一時無言。
鄭修與鳳北同時停下了腳步。
「夜未央,養鴉人。」
如塵知道鄭修想問什麼,便搖搖頭:「小僧並未偷看。」
三個人,在同一副畫上,看見了不同的畫面。
夜主:「非罪。」
畫由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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