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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野的腳下光芒閃爍，這是名為「吟風弄月步」的特殊功法，脫胎於人間武學，可以在空中自由自在地折返迴旋，配合御劍術，能夠在本身境界尚未達到的時候實現上乘劍術「變化如流，不拘一格」的層次，戰鬥之中可以收到奇效。

然後，他很快就有了答案。

此刻聚集在長寧城裡的修士們，大多是想要來分潤氣運的。說得難聽一點，他們就是想要發死人財的。

至於這種功法會帶來腿部筋骨肌肉的扭傷，用多了可能會變成瘸子甚至殘廢的問題——嗨！都用到這一招了，肯定是生死大戰。在打生打死的時候考慮將來會變成瘸子什麼的……不覺得有點弱智嗎？

吳解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尤其當他們面臨絕境的時候，更會把鬥志燃燒到極限，就像是一塊扔進了火爐裏面的蠟，彷彿打算一口氣將自己燃燒殆盡一般，煥發出璀璨的光芒。

他也還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想要做，有很多很多的風景沒有看——對了，自己前不久回到故鄉的時候，曾經答應一個歌姬，要為她寫一首可以配合著節奏跳舞的歌，結果到現在才只寫了個開頭……

別的不說，魔門可是有大道傳承的！

對於他來說，只要能夠打贏，受再多的傷也值得。而如果打不贏的話，橫豎都要是跟敵人同歸於盡，受傷不受傷，也沒什麼值得考慮的。

之前那位猶如軍師一般的師兄愣了一下，回過頭看著他：「你打算自己上去跟他拼？你打算跟一個受了傷、陷入絕境的白帝閣劍瘋子硬拼？」

這便是吟風劍，白帝閣當代最出色的劍手之一！

這兩人都是將身體鍛煉到極致的高手，雖然已經死了，可屍體內還蘊含著海量的生命力。杜若早已不做殺人吸血的勾當，但看到這麼多的生命力在眼前慢慢消散，很自然地就忍不住了。

看樣子，今天就是自己殉道的日子了。

白帝七劍，是白帝閣這一代最勇猛善戰的七位弟子。作為他們之中排在第二位的林野，自然更是勇猛得令人恐懼。

林野從詩歌之中得到靈感，劍術得了風之精意，出手的時候極為敏銳輕捷。配合他詭異多變的身法，當真神鬼莫測！

「抵擋不住又怎麼樣！」另一人不屑地說，「你看看他受傷的速度多快！這麼打下去，最多再殺兩三個人，他的傷勢就會嚴重影響狀態。到時候他肯定不可能再保持現在這種戰鬥和圖書效率……」

「反正吳解已經衝出去了，他一定會把消息傳開的。」林野默默地對自己說，「既然這樣，我就什麼牽挂都沒有了，可以盡情地戰鬥了！」

他又仔細檢查了一下，確定自己已經恢復到最佳狀態，便離開了天書世界，回到了那處剛剛生死激戰的荒山野嶺。

他的戰鬥風格，就是又快又奇，若有若無。

以數量而言，長寧城內的修士其實遠比那群魔門弟子更多。但數量不代表質量，烏合之眾再多，也打不過精銳之師。

林野是個很想得開的人，這一點從他拋棄王位，投身求仙之路，就可以看得出來。

他原本還打算多多梳理幾次，但聽了這個條件之後，便放棄了那種念頭。

林野咬了咬舌頭，藉著疼痛將雜念拋開，繼續專註戰鬥。

正道和玄門修士成就還丹之後，可以一路修鍊到還丹七八轉，然後渡劫飛升；但邪道修士卻不能這麼做，他們平常作惡多端，積累了無數的業力，渡劫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簡直可以忽略不計。

可這絕對不代表他們不嚮往魔門！恰恰相反，對於絕大部分沒有成就凝元的邪道修士來說，能夠加入魔門，都是一件值得驕傲和高興的事情！

他當然不怕死，但如果可以有選擇的話，誰會自己去找死呢？

他知道，自己之所以分心，是因為流血太多，精神已經開始有些恍惚了。

他們是同門師兄弟，彼此都知根知底，面對的又是天然的敵人，而且還肩負著宗主下達的死命令，所以在戰鬥中誰都不會藏私，也不敢有所保留，全都拿出了十成十的力氣，把自己的本事盡量施展了出來。

逃跑什麼的……他根本沒想過。

當吳解正在荒山山跟左丘生、紫蘭花死斗的時候，林野等人也遭遇了極為兇險和困難的戰鬥。

回到人間之後，他第一眼就看到了杜若——她正把紫蘭花和左丘生的兩具屍體放在一起，十指如刀，從傷口插入屍體之中，運用鬼魅天賦的能力，吸取兩具屍體上殘存的生命力。

當吳解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只覺得神清氣爽，真氣充盈、骨肉靈活、經脈通暢，非但看不出半點受傷的意思，而且還因為剛剛那場殊死搏殺，使得精神修為有所進步，心靈都更加通徹了一兩分。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杜家當初收入並不高，酷愛吃甜食的她從小就懂得勤儉節約，一塊糖m•hｅtｕbｏoｋ.cｏｍ•ｃom往往要慢慢吃上好幾天。而一旦得到機會，則要毫不猶豫地把握住——比方說三山觀每年冬天供奉道祖的糖餅，比方說隔壁吳家藥鋪炮製甘草時候剩下的一些邊角料……每當遇到這些東西，她都會飛快地將其搜刮一空。

縱然林野的劍術神出鬼沒，心魔宗眾弟子之中沒有哪一個人擋得住他，但一個人擋不住，那就兩個三個。心魔宗弟子們的實力並不弱，林野的劍術再怎麼厲害，一打二也就差不多到了極限，一旦敵人達到了三個，他就只有抽身離開轉移戰場，尋找自己可以打得贏的敵人。

身為堂堂一個國家的王子，他從小就學習了很多謀略方面的知識，深知在戰鬥之中最忌諱的就是拖沓——像眼前這種戰鬥，如果他被敵人的強者拖住了，剩下的敵人就可以輕鬆擊潰己方的隊伍，然後再來圍攻自己。

看著杜若全神貫注地吸收生命力，吳解想了想，一揮手，將她和兩具屍體都收入了天書世界，然後腳下生雲，飛上半空，對照著星星估算了一下自己的方位，便發出了幾封傳訊飛劍，然後朝著長寧城的方向飛去。

長寧城裡面的正派修士，實在是太少了！

「到時候咱們就把他圍起來，亂刀分屍！」一個人興緻勃勃地說。

相比之下，長寧城內的修士們就顯得亂糟糟的。他們有的想要戰鬥，有的想要逃跑，還有的已經在考慮改換立場投靠魔門。

這意味著他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該考慮執行白帝閣弟子們最終極的手段——自爆。

因為他們的參与，雙方的人數差距被大大縮小。而魔門弟子配合默契、戰意堅決的優勢，就更加的凸顯了出來。

但他也是個很固執的人！

但是……要怎麼堅持呢？

白帝閣劍瘋子的威名，在魔門之中遠比在九州大地更加響亮。歷次正邪大戰，白帝閣都是傾巢出動，從即將渡劫的絕世高手到剛剛踏入先天的小菜鳥，每一個人都猶如吃了興奮劑似的，戰鬥意志強烈得簡直令人髮指！

抱著這樣的想法聚集起來的，能有多少好人？

基於這種思路，他們對於白帝閣特別的深惡痛絕——喜歡用頭腦解決問題的人，和喜歡用蠻幹解決問題的人，從來都是不對路的。

林野思考著。

林野的戰鬥風格其實頗有智慧，然而再怎麼有智慧，他終究也是白帝閣的弟子，終究也是和_圖_書「劍瘋子」的一員。

但他根本毫不在乎。

十個裡面有一兩個就不錯啦！

魔門身為天下邪道的旗幟，歷來是邪道人士嚮往的地方。只是一般情況下他們都住在天外天，很少踏入人間。尋常的邪道修士就算想要去投靠，也找不到通往天外天的那幾處隱秘門戶。等到凝成真元，可以憑藉自己的力量撕裂空間直接前往天外天的時候，卻多半已經有了很大的勢力，不願意跑過去當個沒有實權的長老了。

那邊大概還在戰鬥吧，希望林野他們能夠頂得住……

所以當林野喝破了天空中心魔宗弟子們的身份之後，長寧城中的不少邪道修士想的竟然不是對抗邪魔，而是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趕快投靠！

他飛快地賓士于戰場之中，不斷地在受傷的同時擊傷甚至斬殺敵人，也就是幾個呼吸的功夫，一身如雪白衣就已經變成了血衣，衣服上既有敵人的血，也有自己的血。

短短的片刻功夫，林野就擊殺了三四個敵方的煉罡修士，將原本已經完全倒向邪派那邊的天平又重新撥回了平衡的位置。

吳解微微一愣，有些疑惑：「既然你能幫我梳理經脈，為什麼以前不這麼做呢？」

林野臉上不動聲色，心中卻在暗暗嘆氣。

所以他絕對不允許自己的戰鬥節奏變慢，甚至於不惜受傷也要保持速度，在戰場上到處游弋，尋找一切可以利用的戰機。

……但即便林野再怎麼能打，他一個人也無法挽回整個戰鬥的局面。

於是那人的興緻立刻就沒了，腦袋搖得飛快。

只不過早有準備的他，傷勢遠比那些在猝不及防情況下中招的邪道中人要好得多。雖然身上血花四濺，卻總是能夠再次加速，搶在被那些法器和飛劍分屍之前逃走，去尋找下一個敵人。

他想要把敵人打敗，他想要讓皇宮裡面那場關係到大楚國國運的儀式成功。

他不像七劍之首的大夢劍沈岳那樣沉穩猛烈，一出手就是山崩地裂的威勢；也不像排在第四的閃電劍太白晚君那樣出手極快，一眨眼的功夫便是好幾劍，每每讓敵人在反應過來之前就送了命；更不像某些善於謀划的修士那樣總要布置許多，以求將敵人算得死死的，確保出手的時候穩操勝券。

吳解將自己的潛力壓榨到了極點，在電光石火之間連殺二人。等到刀光從左丘生後頸破體而出，發出猶如歡呼一般的鳴響，回到他身體裏面和_圖_書的時候，他拼了命提起來的力氣也終於耗盡，整個人軟綿綿地癱了下去。

吳解回來了！

「情況不合適啊！這要你竭盡全力大戰之後，當本身的精氣神都消耗殆盡，才能進行梳理。這種情況不多見的，用這個時代流行的說法，叫做『機緣巧合』。」茉莉笑嘻嘻地回答。

死了的話，就什麼都沒有了啊！

所以林野毫無顧忌地將這種功法發揮得淋漓盡致，整個人的身影就像是一道黯淡的鬼影，在空中毫無邏輯可言地飛來飛去，每每停頓一下，便是揮劍斬人的時候。

事實證明，茉莉的確是值得信任的，的確是神通廣大的！

別的暫且不論，光是「齊心協力」這一點，魔門弟子就佔了絕對的優勢。

唉！其實也差不多了。因為隨著戰鬥的持續，那些支持大楚國、對抗魔門的正派修士們已經越來越少，能夠站在天上，和大批敵人對抗的好漢，漸漸地寥寥無幾。

至於綻放之後……做人要知足，能夠發光發熱就很好了，要求太多不現實啊！

一旦他找到了機會，就會毫不猶豫地全力出手，似真似幻的劍光在空中若有若無地一閃，便會有一個魔門或者邪道的修士慘叫一聲，身上鮮血狂飆，摔下雲頭。

對於這種能打善戰，鬥志如火，戰意如狂，更重要的是關鍵時刻會毫不猶豫選擇自爆的傢伙，魔門各派都是很頭疼的——心魔宗尤其如此。

但他並沒有這麼做。

他的身後，好幾件法器和飛劍正在窮追不捨。每當他停下來揮劍斬人，就會被它們追上，於是在砍人的時候，他自己也一樣會受傷。

他的傷勢在人間或許是極其麻煩和危險的，但相信對於可以動用整個天書世界資源的茉莉來說，這點小傷應該不成問題！

一道耀眼的火光出現在遠方的天空，風馳電掣一般飛了過來。

「不愧是白帝七劍的排在第二的吟風劍！」心魔宗眾弟子之中有人感嘆，「這種神出鬼沒的劍法，恐怕需要武宗高手出面，才能夠抵擋得住！」

按照常理，這番死斗之後，他至少要昏迷個幾天幾夜。如果得不到及時救助的話，還會因此損害根基，日後需要花很多很多的時間來慢慢彌補。若是運氣太過糟糕的話，甚至可能在昏迷的時候被野獸給吃了。但他早有準備，搶在自己昏倒的前一刻，心念一動，返回了天書世界。

或者說，答案自己出現了。

真的，真的會放光！以歷和_圖_書代死在白帝閣自爆絕技之下的魔門前輩們為證！

對於白帝閣弟子來說，白日飛升實在有點遙遠，能夠走到那一步固然好，走不到也無所謂。他們的人生目標，是將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限的斬魔衛道之中，在戰鬥之中將人生燃燒到極致，綻放出最璀璨的光芒！

所以他不能現在倒下，他還必須再堅持一段時間！

若非其中好幾個人已經接受了大楚國的供奉，已經欠下了巨大的因果，只怕此刻跟林野並肩作戰的還會更少，甚至於讓他孤軍奮戰，也不是不可能。

「半刻鐘的樣子。」茉莉揚起了眉毛，傲然笑道，「既然師傅你及時回到了天書世界，那麼這點小傷就只是舉手之勞罷了。我還趁著這個機會幫你梳理了經脈，現在你真氣運行的速度應該比過去提升了半成到一成吧。」

奇妙的是，他的飛行軌跡明明非常詭異，卻流露出一種奇妙的節奏感，猶如乘著輕風掠過水麵的翠鳥，又似在暴風雨之中高歌的海燕。令人很自然地感受到了強烈的美感。

雖然說成就域外天魔似乎比得道飛升要差一點，但不管怎麼說，這終究是一條超越之路。對於還丹七八轉的修士來說，人間的修行已經到了盡頭，前面再也沒有路可以走了。在這個時候，無論是渡劫飛升還是成為域外天魔，只要有路可走，就值得去試一試！

按說以煉罡修士的無漏之身，只要沒有當場被殺，那麼從半空中摔下去也不至於就摔死。但這些人中劍在先，摔傷在後，地上還有忠於大楚國的人間武者提著寶刀寶劍虎視眈眈——一旦掉下去，立刻就是亂刀齊下、長槍如雨。

林野還很年輕，在修仙的道路上還一片坦途，還有很遠很遠的路要走。

心魔宗的弟子們一向自詡為智者，號稱「用頭腦戰鬥」。他們喜歡的是設計陷阱和埋伏，讓敵人十成力量只能發揮出兩三成，甚至於反目成仇自相殘殺，自己躲在暗處看熱鬧，等到最後再大搖大擺出來收拾殘局。

在吳解看來，她現在做的事情，其實也就跟當初搜刮甜食是一樣的道理。

可魔門就不同了，他們雖然沒有渡劫飛升的辦法，卻有利用劫雷轉化成域外天魔，直接前往魔界的手段。

「這倒是因禍得福了！」他笑了笑，對守在旁邊的茉莉問，「我昏迷了多久？」

像這樣的戰鬥實在是太兇險了！他寧可一輩子都沒有梳理經脈的機會，也不想再遭遇這樣的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