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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身體的變化，正是因為感知到了危險，自然產生的反應。

「大概是那顆彗星吧。」一位師叔回答，「只是……跟我想象的樣子，實在差了太多……」

人都哪裡去了呢？

「我還好，也就是跟你差不多吧。」張龍淡淡地說，「其實你的反應是很正常的，幾乎每一個人感覺到那股惡意，都會下意識的做出戰鬥的準備。如果感覺到了那麼強烈的惡意卻無動於衷，這人要麼已經將心靈鍛煉到了比石頭更加堅固、比冰雪更加冷酷的程度，要麼就是根本缺乏戰鬥意識。」

無上神君為了對抗滅世神雷，做了很多的布置。他將無數的星辰布成了大陣，又提煉萃取了無數的珍貴材料製成寶物，想要抵擋滅世神雷的威力。

「有些是星球，但也有些不是。」茉莉笑道，「有些星斗，的確就是一顆顆巨大的火球，或者是火球周圍環繞著小小的星球，也許上面還有各種生靈。但這樣的星斗，在所有星斗之中，只佔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樣子。」

猶豫了一下，他慢慢挪到牆角，扶著牆壁站好，然後緩緩向前。

「這個傢伙五千年總算沒白活，腦子還算好用。」她略有幾分讚許之意，「周天大陣……按照他的描述，大概是將周天星斗的力量接引出來，從而形成陣法。但是你知道周天星斗究竟是什麼嗎？」

而這個時候，依稀化為無上神君的他，就站在接天法台上，仰望著即將落下的雷光，心中滿是絕望。

可如果用了這麼多的文字，文字本身就會產生許多的歧義，最終還是不能將自己的理解準確地表達出去。

這一刻會給修士們留下無比深刻的印象，是他們一生的瑰寶。就算日後他們不能飛升，重新轉世輪迴，這一刻的印象也會一直留在他們的靈魂深處，無論多少次的轉世輪迴都不會磨去，引導著他們生生世世都不會偏離自己所選擇的道路。

「那張師叔呢？」他又問。

「情況有些奇怪。」只過了片刻功夫，他就感覺到了不對勁——這巡天神舟裏面，原本應該無論什麼時候都有一兩位煉罡修士巡邏，順便幫正在渡劫的長孫武護法，可現在，卻一個都不見了。

雖然拒絕了來自人道偉力的饋贈，但他畢竟接觸到了人道，以心靈直接感受了那超越塵世之上的磅礴浩大，更憑藉自己的意志拒絕了人道的賜予，這都是客觀的事實。

當初那個龐大的世界，已經在混沌滅和-圖-書世神雷之下灰飛煙滅，成了無上神君的陪葬品。

吳解在感受到這股惡意的瞬間，就不由自主地發動了火部正法，熊熊燃燒的烈焰從他身體裏面噴發出來，將他整個人籠罩在火焰之中，更在火焰周圍形成了一個個玄妙的靈符和文字，隨時可以發動強大的攻擊。

這一番經歷，對於他心靈的衝擊無可估量，對於他道心的進境也極有裨益。以至於他雖然閉關五天專心消化此間所得，但直到出關，卻還是只消化融合了其中不到三成的領悟。

以吳解此刻的境界，距離大道其實還非常非常的遙遠，甚至於連大道的邊都摸不著。正常情況下，他能夠做到的，只是去盡量感悟那些通往大道衍生的道路。人道作為大道的衍生，或者說作為大道的一部分，正常情況下，九州界的修士一生只可能感悟到兩次。

但他還是很明智地將這個很可能會給自己帶來麻煩的話題扯開，對吳解說：「其實你來得正好，等一下我們就要出去，進行第一次周天大陣的演練。到時候就算你不來，我們也要派人去叫你的。」

但那份明悟是非常清晰的，那種真實到極點的迫切感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必須出關！

吳解疑惑地向前走著，不知不覺之間，他的腳步比之前輕快了許多，頭腦也漸漸清晰起來，身體的狀態已經慢慢恢復到了最佳。

吳解閉關了五天。

這樣的例子比較極端，事實上情況未必會那麼糟糕。可無論吳解還是別人，誰都不想自己遇到最糟糕的情況。

人道並不是「道」的全部，而是基於「道」而衍生之物。但即使如此，想要描述它，至少也要話上數以萬計的文字，詳詳細細錙銖必較地來講述，來演算，來表達。

當初他們在入門測試的時候曾經讀過的《太上天真論》，看起來只是薄薄的一本書，其實每一冊都是由凝元境界的長老以法力和心意寫成。但級別如此，它們也只能存在於青羊觀的洞天法寶「青牛圖」之中。

當他走到可以觀測外界的那座大廳時，已經完全進入了戰鬥狀態，隨時都可以和敵人大戰一場。

但相比之下，另一種更加強烈的感覺，卻也同時傳來。

對於危險的預感，優先度是要高於對大道感悟的。所以當這種危機感出現的時候，悟道狀態就很自然地被打破了。

「看它的模樣就知道了，它與其說是一顆星星，不如說是一個域外天魔的移和圖書動要塞。裏面不知道住了多少天魔呢！」附近的一位長老微笑著說，「那些域外天魔可不會老老實實地按照規矩做事。它們想快就快，想慢就慢，我們有什麼辦法呢？」

「那是什麼？」吳解問。

這座陣法的名字叫周天大陣，按照古代留下的資料，要布置數百個陣眼，和天空中的星辰一一對應。等到陣法發動的時候，便能引來周天星斗的力量，將無窮星光化為羅網，把周圍上千里全都籠罩在其中，無論什麼樣的敵人都會被無窮星光困住，就算不能立刻殺死，也會慢慢磨去力量，最終遭到鎮壓。

意志和力量的結合，才能夠突破法則的約束，將「道」展示在人們的面前。而展示的程度，則由展示者的能力來決定。

「我可真沒想到啊！我本來以為只有我這種好鬥之徒才會被那股惡意激得忍不住出手，以至於當眾出醜。哪想到吳解你這麼穩重的人，也會犯跟我一樣的錯誤呢！」李逍遙呵呵笑了，笑容之中沒有半點譏諷之意。

按說現在應該繼續閉關才對，可剛才，一種無法言喻的明悟告訴他，到出關的時候了！

吳解不能確定，不過按照修道者的常識，拒絕這種明悟的下場一般都會很悲劇。

於是吳解迅速恢復了正常，恢復到了隨時可以戰鬥的狀態。

可是……身處於巡天神舟裏面，為什麼會感覺到危險呢？

吳解有些疑惑地問：「難道不是一顆顆的星球嗎？」

「誰知道呢……反正沒了。」

然後……雷光落下，一切都灰飛煙滅。

他也就從噩夢中驚醒了過來。

然後，他就知道了原因。

那是一股貪婪兇殘的意志，彷彿想要將世界上的一切全都吞噬，吞噬不了的就將其破壞。吞噬、破壞，所過之處只留下寂靜的斷壁殘垣，連哀嚎哭泣之聲都不會聽到。

但所有的準備，所有的布置，全都沒有用處！

「李師叔你也跟我一樣？」

張龍摸了摸鼻子：「他老人家不會跟我計較的。」

「真是麻煩！」

「是啊，我看到那東西的時候，忍不住就是一飛劍過去，直接扎在了巡天神舟上。飛劍被震了回來，反而把自己摔了個跟頭。」

結果……他練功的時候被敵人打擾，走火入魔，把自己的五臟六腑全都給燒壞了。這位祖師倒也是個硬漢子，撐著眼看就要崩潰的身體奮力作戰，將來犯之敵一一斬殺，最後獲得了勝利——但自己終究還是傷重而和圖書死。

當黑色的暴風鋪天蓋地而來的時候，縱然星辰粉碎也不會稍稍損壞的寶物在黑風面前猶如紙糊的一般粉碎。

吳解聞言，也看向了那個灰白色的影子。從影子之中，他的確感受到了水的意味，而且非常強烈，這說明那影子的確是由大量冰雪組成的彗星。

但他馬上就清醒了過來，收起了法力。

「這顆彗星來得比預料之中更快——它的速度好像有點問題，一會兒慢，一會兒快。」李逍遙正在抱怨，「人不守規矩也就罷了，為什麼星星也不守規矩？」

第一次，是他們明了本心成就還丹的那一刻。如果他們所選擇的道路符合人道的理念，人道就會將自己的存在向他們展示。

吳解嚇了一跳，不料這位師叔的反應竟然激烈到這個地步。

所有的煉罡和凝元修士都集中在了這裏，緊張地注視著遠方的天宇。

相比之下，自己的反應倒也算不了什麼。

她的言下之意，眾人全都明白。

這一刻的感悟，則是人道對於孩子臨別時候的贈禮，是它對於累世苦修終於得到成功的人們的讚許。

真正能夠描述「道」的言辭，必定蘊含著深刻的意志和強大的力量，兩者相輔相成。

吳解微微點頭：「那是當然，正事要緊。」

「師兄，你在背後說掌門真人的壞話，真的沒問題嗎？」

他扶著牆壁，吃力地走在巡天神舟之中。

茉莉深深地嘆了口氣：「現在的天空，跟我們那時候差別太大了。很多星斗都看不到了……」

「也不知道是布陣需要一些人間界沒有的材料呢？還是這陣法根本就不能在人間界充分發揮威力。總之萬壽山內部的幾次演練，都發現接引不到能夠把大陣威力完全發動的星光。」長孫武說，「真是奇怪啊！按說要麼就失敗，要麼就成功。明明接引到了星光，明明星光已經形成了陣法，可星光的強度就是不夠……這是怎麼回事呢！」

這就像是一個吃了太多的美食，雖然的確是好東西，可還是吃撐了。

周天大陣，是這次為了迎擊那顆彗星而作的布置。九州界歷史最為悠久的門派萬壽山找出了一份上古時代的陣法，這個陣法最大的優勢就是範圍廣闊，能夠籠罩方圓數千里的範圍。只要將它施展開來，就能確保攔截彗星的效果。

當初無上神君開闢的那個世界，已經從周天星斗之中消失，看不到了。

在感受到人道的存在之前，吳解並不理解這話的和_圖_書意思——或者說，他能夠「明白」這話該怎麼解釋，卻不能真正了解「不能名之」究竟是怎麼回事。

有一物存，不能名之，乃強言曰道。此所謂道，言彼之意而不能得其實，姑且名之。

青羊觀當年有個自號「九尾喵」的祖師（大概是貓妖吧），某一次感覺到自己應該前往北方去，但他非常怕冷，所以就留在了南方。

他走路的時候搖搖晃晃，走了幾步就不得不停下，因為他發現自己似乎喝醉了似的，連路都走不穩。

吳解現在是煉罡飛仙，如果他想要講道的話，大概可以展示那種「理論上能夠成就長生」的道。比方說掌心雷之類就道理而言的確是修行正路，但實踐中卻幾乎不可能成功的道法。

「剩下的百分之一，是那些大能者開闢的世界。」茉莉淡淡地說，「當年本門開闢的世界也是周天星斗之一，而且是周天星斗之中最為璀璨的那一顆！」

可惜萬壽山的那份資料並不完善，雖然他們歷代都對其進行修補，可直到現在，能夠布下的也只是一個半成品。現在這個周天大陣依然還能接引星光，依然還能用星光化為羅網困住敵人，可卻沒了攻擊殺伐的效果。

而第二次，則是修士飛升的那一刻。當他們藉助來自九州界的排斥力前往天界之時，就會感受到籠罩九州大地的人道。

但他的心中卻有一種奇異的緊張感升起，無法言喻。

無論是誰，只要進了這周天大陣，就休想逃脫！

這夢困擾了他很多年，當初在地球上的時候，他不知道找了多少醫生，內科的外科的神經科的，催眠師什麼的也找了許多，甚至還找了很多道士和尚巫師之類。

杜若不知道，茉莉也不知道，杜馨更不知道，但是他知道。

吳解也點了點頭，正打算朝著那邊看去，卻突然心有所感，轉頭看向另外一個方向。

「咦？那究竟是哪顆星呢？」杜若急忙追問。

吳解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但茉莉卻知道。

這裏可不是戰場，而是巡天神舟之中！是在諸位師門長輩面前！怎麼能做出這麼失禮的事情呢！

因為所有的生靈，都將成為它的食物！

吳解深深地嘆了口氣，將思緒從回憶中拉回來。

「一整個世界……都沒了？！」杜若嚇了一跳，「怎麼會這樣？」

結果當然是沒用的，因為那根本就是他前世留下的印象。

言語是思想的結晶，但道是超乎思想之上的。想要用言語把它準確地表達和-圖-書出來，根本就沒有可能。

他忍不住有些尷尬，但卻聽到了善意的笑聲。

「我們剛才就在打賭，賭你進來的時候會不會被那股惡意引起激烈的反應。」坐在不遠處的張龍笑著向他打招呼，招呼他坐過去，「老幺還說你性格穩重，應該不至於呢！」

吳解尷尬地笑了笑，坐在他們旁邊。

更重要的是，因為冥冥之中法則的限制，當語言文字貼近「道」的時候，會出現「不能言」的情況，說不出來也寫不出來，所以縱然洋洋萬言，最終也只能繞著圈子，從一個個側面來描述和展示。

除了這兩種情況之外，人們再沒有固定的機會去接觸人道。而除此之外的每一種接觸，都是純粹的偶然，和莫大的機緣。

在幽冥的黑暗之中，以不時閃爍的元磁光華為背景，一個灰白色的影子正在靠近。

這種說法並沒有明確的證據，但是他卻很確信，因為無數次的噩夢之中，化身為無上神君的他都清清楚楚地感覺到整個世界的破滅。

在那邊，原本應該很空曠的虛空之中，突然亮起了無數的星光。

如果不出關的話，會怎麼樣？

吳解出關的時候，他的精神還有些恍惚，眼神還有點迷濛，那是因為接觸人道留下的感悟才消化了很少的一部分，絕大部分依然還沒能消化。

按照萬壽山的說法，這是因為資料的殘缺。但吳解曾經聽長孫武說過，其實萬壽山的資料再怎麼殘缺，這麼多年也該修復了。他們之所以沒辦法布成真正的周天大陣，是因為在九州界接引不到足夠強烈的星光。

當時吳解並沒有插畫，只是輕輕地嘆了口氣。

懷著這樣的疑惑，他放慢了腳步，腳下走得更加穩定，但呼吸的節奏、行走的步伐，全都已經在調整。

因此就算是有些勉強，吳解還是接受了來自靈明之中的那份感悟，提前出關。

當赤紅色的雷光在天空中閃耀的時候，以無數星辰構成的大陣似乎根本就不存在一樣，半點也阻攔不住它。

「不過……它們終究還是來了！」那位長老抬起頭，仰望著距離還非常遙遠的灰白色影子，「既然來了，就別想走！」

直到他真正接觸到人道，才總算明白了那個狀態。

這是徹頭徹尾的惡意，邪惡到極點，簡直超乎想象之上！

「剩下的百分之一呢？」好奇寶寶杜若問。

他不知道為什麼現在就要出關，算算時間，似乎那顆彗星還沒有抵達，應該還可以再繼續修鍊一些日子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