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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解雖然面對著韓德這蓋世大敵，卻依然分出一絲精神注意身後。白海炩的情況如此異常，他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吳解懷抱著身影漸漸模糊，彷彿隨時都可能崩潰的杜馨，冷冷地看著韓德。

承載了無數的記憶和光榮，在天空中俯視蒼茫大地無數歲月的白帝閣，沒了！

殘破的山峰上，兩個人影正在對峙。

「但我很想知道答案。」韓德並不是那種會被人那話逼住的淺薄之輩，只要能夠達到目的，他也並不是非要死抱著高傲不放的。

韓德並沒有去斬草除根的意思，對他來說，除了和吳解的這一場戰鬥，別的事情都已經不值一提。

雖然白帝閣被毀，掌門和諸位長老陣亡，但她始終沒有放棄過報仇的希望。她覺得，只要自己刻苦修鍊，日後渡劫成功，必定能夠有報仇雪恨的那一天！

她的眼光很厲害，自然看出了雙方的勝負之勢在慢慢逆轉，直到最後將要你死我活的那一幕。

「怪不得我念頭不夠通達，原來滅門還沒做乾淨。」

她看不清雙方的境界，但她可以看得出來，那背生雙翼的少女，絕對是渡劫級別的高手！

作為白帝閣的一員，白海炩很清楚本門主峰究竟何等堅固。哪怕是之前杜馨和韓德的戰鬥，也只讓山峰出現了許多裂紋和傷痕，作為核心主體，鑲嵌著那件奇異法寶，為整個白帝群山提供飛天之力的部分並未受傷。

身為白帝閣五大家族之首白家的族長，她很熟悉白帝閣的歷史，一眼就認出了那虛影乃是消逝在歲月之中的道門聖地聽道山。那背生雙翼的女子能夠和聽道山扯上關係，實在不可思議！而那幾乎覆蓋了整個九州大地的陣法光芒，更是聽說都沒聽說過。

不能吧？不能吧！

她木然站在吳解的身後，從身體到心靈和*圖*書都一片冰冷，冰冷徹骨。

「嗯，等尹霜醒了，我會向她道歉的。讓她才成親就當了寡婦，我這個宗主實在有些過意不去。」

如果說這時候，她還能夠用執念強迫自己牢記「復讎」這件事的話，吳解和韓德的交鋒，就讓她的執念也完全崩潰。

「原來……她是幾萬年前大光明神教的後人，難怪對神門的手段這麼熟悉！」韓德恍然大悟，「我在前輩筆記上也曾看到過，昔日神門有君臨天下之勢，唯有大光明神教足以和我們匹敵。正是因為有他們的阻礙，我們才始終不能一統九州修真界……真是遺憾啊！」

然而，那堅不可摧的主峰，連帶著那件承載著白帝閣無數榮耀和傳奇的法寶，僅僅在吳解和韓德交鋒的餘波之下，就完全化為了齏粉，連一點痕迹都沒剩下！

所以即使吳解從韓德的拳下救了她，她也沒有什麼感激的意思，因為她覺得自己已經死了。哪怕韓德再補上一拳，也不過是猶如寫完了文章之後要吹一吹墨汁，履行一個必須的手續罷了。

就算是渡劫真人，也未必能夠有這麼強吧！

隨著這句冷冷的話，韓德的身影已經到了吳解的面前，舉拳就打。

他這個時機抓得極好，正是吳解因為愧疚而心有不安的瞬間。但吳解一直在小心地提防著他，一感覺到他的殺機爆發，立刻便手指輕彈，熊熊烈焰化作刀光，反撩了過去。

就算自己渡劫成功，就算自己再設法做出很多很多的布置，再找上很多的幫手，真的能夠超過那少女的手段嗎？

神門弟子對於師門是很重視的，自己私下批評無所謂，但卻絕對不允許別人說自己門派的壞話！

但他的拳頭卻被吳解的火焰長刀擋住，赤紅刀光閃爍飛騰，逼得他不得不後退了好幾步wｗｗ•ｈｅｔuｂooｋ•ｃoｍ.cｏm。

「那麼，我一拳打死你，想必也不算冤枉！」

那一幕，給她的心靈沉重一擊，讓她開始深深地懷疑。

白海炩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嘆了口氣，他轉過身來，拍了拍她的肩膀。

「打敗天魔之後呢？你是打算讓他們殺了尹霜，還是打算跟他們翻臉動手？」韓德的話語咄咄逼人，「或者……你打算為了尹霜，讓青羊觀和白帝閣徹底翻臉？」

「你說得對，是我有些淺薄了。這樣的問題，本不該在此時此地提出。」

但比起這份寒冷，從心底升起的絕望，才更加讓她感覺難受。

「我本以為你殺了那魔頭，就會來和我決一死戰。」

擁有這麼大規模的陣法為後盾，她究竟強大到了什麼地步？

就算是在神話裏面，也沒有出現過這麼大規模的陣法啊！

在這片澤國之上，天空異常晴朗，看不到一絲雲彩。萬里晴空之中，一座殘破的山峰靜靜地漂浮著，彷彿是墓碑一般。

說完，她駕著劍光，揚長而去。

她這一哭，隱身之法頓時失效。天空中對峙的吳解和韓德自然都發現了她的存在，韓德眉頭一皺，踏破虛空，來到了她的面前。

吳解的笑容僵在了臉上，過了片刻，輕輕地嘆了口氣。

那是縱橫人間數萬年的劍仙們的墓碑，是正道支柱之一白帝閣的山門遺迹。

「你在人間對付不了韓德，但人間遠不是修道之路的終點。你還可以渡劫飛升，還可以去上界繼續成長……早晚有一天，你會超過他的。」

剛才如果不是他踏破虛空而來，在關鍵時刻將她救走，想必她早已隕落於韓德的拳下，煙消雲散。

尤其是當她被打到粉身碎骨之後，藉助十萬大山之中那座神山虛影重新復活，更在人間召喚出無數光芒，組m.ｈeｔｕbook.ｃom.cｏｍ成一片虛幻世界的時候，那份力量已經遠遠超出了白海炩的想象。

「有什麼不可能的呢？昔年正一神君被人壓著打了不知道多少萬年，可到最後，成就道祖的依然是他，反而是他的老對手灰飛煙滅……」吳解忍不住動用了一個過時的典故，「修道之路，重要的不是誰走在最前，而是誰能笑到最後。」

這下輪到韓德沉默了，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向吳解拱手致歉。

以刀對拳，吃虧的怎麼也不會是他！

落淚的這一刻，意味著她心中最後的執念，最後的希望，也已經煙消雲散。

那麼強大的少女，從聽道神山出來的少女，擁有籠罩整個九州大地陣法為後盾的少女……居然也敵不過韓德！

「我記得我曾經說過，如果你負了尹霜，就算飛升到上界，也逃不過我的拳頭。」他冷冷地說，「你跟這女人關係這麼好，她知道嗎？」

但隨後的戰鬥更是讓白海炩詫異到不知道該說什麼，該想什麼。

吳解沉默了一下，有所保留地將杜馨的來歷說出，只是將她的身份說成了大光明神教殘存隱士們精心培養的弟子。

「真的可能嗎？」白海炩低聲問。

這一剎那，整個九州世界的所有生靈，都感覺到「世界」發生了微妙的傾斜。

這也給了幾乎絕望的她一絲希望——這世上畢竟還是有能夠抵禦那種等級戰鬥的東西，上界流落的法寶雖然很少，但用心去搜尋的話，也不一定就找不到……

「如果你沒有成就金丹，如果我沒有出手，你以為他們不會去殺尹霜嗎？」

「如果在片刻之前，我的回答是『我還沒有重振神門』。」韓德的眼睛幾乎在放光，洋溢的鬥志讓周圍的地面和樹木凝結了厚厚的冰霜，那些之前形成的泥濘一下子就被凍結和圖書起來，化為各種各樣奇怪的形狀。

那是強者對於不斷追求更強的虔誠，那是走到塵世盡頭，還想儘可能追尋更高更強的眼神。

「嗯，所以耽擱了。」

說著，他的神色漸漸變得嚴肅起來，面容中更浮起了一抹簡直可以稱得上是虔誠的光芒。

二人並未如尋常高手一般打得天雷勾動地火，甚至於出手之際悄無聲息。但僅僅他們戰鬥的餘波，就造成了連理解都無法理解的巨大破壞力。

隨著這番話，溫暖的力量滲入她的身體，讓她漸漸暖和起來。

這樣的少女都輸了，她的復讎……或許是不可能的吧……

看到這一幕，她終於哭了出來。

「這種事情有什麼好遺憾的？」吳解忍不住笑了，「有競爭才有進步，沒有三教之爭，這世界的修仙界未必會這麼繁榮。」

他又忍不住冷笑一聲：「要是這九州世界只有你們神門獨大，就衝著你們那種不管三七二十一，念頭通達最重要的做事風格，只怕早就把這世界禍害得不成樣子了！」

已經悄悄趕來的白海炩藏身地下，愣愣地看著那片在微風中搖晃的白煙，忍不住淚如雨下。

吳解沉默了一下，有些戲謔地看著他：「我本以為你不會問這種問題，這問題對你來說簡直有失身份啊！」

他忍不住嘆了口氣，問：「你已經這麼強了，為什麼不飛升呢？這區區的九州世界，對你來說已經沒什麼值得留戀的了吧？」

「如果你沒來搗亂，他們肯定會先幫我們對付那個天魔！」

雙方的這一擊無聲無息，甚至連腳下的碎石都沒有震動，但當韓德退去之後，原本還算完整的山峰卻漸漸粉碎，從頂端開始，一點一點化為粉末，在風中飄揚。

吳解回過頭來，看向韓德。

「雖然對她有點遺憾，但我覺得……她可能沒有報仇的機會了。」吳和_圖_書解笑著說，「面對你這樣的敵人，我實在沒辦法手下留情啊！」

韓德的眼睛微微瞪了一下，殺意四溢。

「我會復興白帝閣，白帝之劍必定會重新光芒萬丈！」

看到他的神情，吳解就知道這一戰終究不可避免。

轟鳴聲激起狂風，席捲大地。至少有數十里的山林翻卷傾覆，黑色的泥土被狂風卷到空中，然後又混合著流水化作渾濁的暴雨灑落大地，將一大片地面化作了泥濘的澤國。

韓德笑了：「耽擱也沒什麼，這一戰我也打得很痛快。不過……這女人究竟什麼來歷？你知道嗎？」

報仇什麼的，的確是不可能了……

可當她悄悄趕回來，看到杜馨和韓德的戰鬥，她的那份希望便開始動搖。

「你知不知道，白帝閣的人想要殺尹霜？」韓德皺眉問道。

此刻風不大，一整座山峰化成的石粉便形成了一片白色的煙霧，又像是民間出殯時候用的招魂幡，在空中緩緩飄動。

「想法無罪。」吳解沉聲說，「無論功過，都是論跡不論心的。」

二人對視了一眼，下一瞬間，同時發力。

韓德也冷冷地看著吳解，他的心中殺意升騰，不僅僅因為遇到了好對手，更因為吳解來得不是時候。

他破壞了神聖的決鬥，讓那原本應該劃下的句號不能完美，在韓德看來，這簡直是莫大的罪過！

吳解笑了笑，淡淡地說：「我想，你應該從黑袍或者天眼那裡聽說過我的來歷吧？那麼你覺得，你所設想的這些問題，對我來說算得了什麼？」

「抱歉，我來遲了。」最終還是吳解先打破了沉默，他將杜馨收回天書世界，淡淡地說，「有點事情耽擱了。」

直到這一刻，她才清清楚楚地感覺到，白帝閣沒了。

白海炩站在吳解身後，卻依然感覺到那份鬥志化作刺骨的冰寒，讓自己這凝元真人都冷徹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