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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解笑了，卻沒有理會他，自顧自說道：「如果我猜得不錯，你犧牲的應該是壽命吧？如你我這等人物，早已將自身的修為推進到了金丹境界的極致。一旦飛升上界，短時間內就可以成就陰神。陰神成就之際，魂魄和修為轉化為陰神法身，此前一切秘法損失的元氣和壽命都能恢復，所以現在損失再多也無所謂，對吧？」

「神門弟子在南海，日後你須看在尹霜的面子上，照顧他們幾分。」韓德嘆道。

「不好，她這次消耗過大，關鍵是那老道士留下的力量十分古怪，似乎出現了記憶混亂的情況……我暫時不能肯定結果如何，但應該不會是最差的那種。」茉莉說完笑了，「其實就算她熬不過去也沒關係啊，讓她在這天書世界裏面轉世輪迴，日後重新成道，正好可以培養成金牌打手嘛！」

「我相信你，如果你能夠早生數萬年的話，那傢伙絕對活不到今天！」

「……你的想法很好，但不要用在自己人身上！」吳解嘆了口氣，搖身一振，化為一道火光，將虛空擊穿，輕輕鬆鬆地回到了九州世界。

「吹牛誰不會！」韓德搖搖頭，很是不以為然。他看看周圍，走到冷著臉站在一邊的青蓮身旁，一把攔腰抱住了她，猶如地球上著名的公主抱一般，將她抱了起來。

吳解並沒有選擇直接穿過護山大陣回山，雖然已經是青羊觀的掌門人，他卻還沒有適應自己的身份，而是如同一位尋常弟子一般，站在牛角峰的山頂上，從暫時沒有人鎮守的牌坊處走過，穿過無形的雲路，走進了青羊山之中。

「我可不是為了幫你！」被他稱作「青蓮」的少女冷哼一聲，拋下已經得到吳解的授意放緩了攻勢的雪風，化作流光飛回來，劍光斬開，衝著那片黑霧狠狠斬去。

韓德雖然被斬掉了接近三分之一的元氣，但九轉金丹在這九州世界能夠得到無盡的造化之力，只是幾次呼吸的時間便恢復了過來。他站在曾經是天外天的虛空中，環顧四周，眼神裏面有滿滿的遺憾和不舍。

「謝謝！」吳解誠心誠意地彎腰致謝，他平生極少向人彎腰，但面對真正值得尊敬和感謝的人時，也從不吝惜表達誠意。

「吳解！你對得起她嗎？」

這電網蘊含著奇異的力量，它們不僅無視已經支離破碎的空間，徑直聯繫在一起，甚至還將已經破碎的空間重新相hｅｔuｂoｏｋ•ｃｏｍ.com連，讓已經眼看就要徹底崩潰的天外天世界重新變得穩固。

他落地之處，正是黑風山。山頂的黑風尚未完全散去，卻又多了無窮的血光和詛咒。

吳解點了點頭，等杜若回到天書世界，又向茉莉問道：「杜馨的情況怎麼樣？」

說著，他已經被紅蓮業火完全吞噬的身體裏面猛然發出一聲聲低沉的鳴響，彷彿有什麼東西在震動，然後斷裂。

吳解輕嘆一聲，點了點頭：「我明白，即使彼此身為敵人，我也必須要承認他們的氣魄。這些能夠有所成就的人們，都有值得我尊敬地方。」

這一擊打中了韓德的要害，當初摘星之戰時，吳解化身的火焰法身被那猶如章魚的巨大天魔擊潰，絕對是死得徹徹底底。但僅僅轉瞬之後，他便原地復活，而且修為絲毫未降，反而殺氣騰騰，打得那隻域外天魔狼狽不堪……這一幕，當時韓德是親眼目睹的。

吳解沉默了，臉上的殺意頓時消散，只剩下滿滿的甜蜜和苦澀。

他忍不住笑了，揮揮手：「我回來了。」

轉世下界的上界天魔，改邪歸正棄魔入道的斗神傳人……這樣的人物，只怕很可能會選擇成就九轉金丹，從而和自己產生根本利益的衝突。

從黑風山到青羊山，足有萬里之遙。但對於他來說，也不過就是縱身一躍的事情罷了。

她的劍勢奇異神妙，劍光清澈如水，縱然紅蓮業火也半點都沾不上去。這一劍落下，黑霧之中被斬出了約摸三成，但卻將所有被點燃的部分都斬開了一邊，另一邊只剩下純凈的黑霧，一轉身重新化為韓德的模樣。

「自己選？同歸於盡？」面對吳解的威脅，韓德哈哈大笑，笑聲之中充滿了瘋狂的戰意和決然的信心，「你什麼時候產生可以跟我同歸於盡的自信了？」

做完這一切，他才重新點了點頭，縱身化作一道火光，飛向青羊山。

便是從那一刻開始，他就對吳解有了一些猜測，開始設法收集了解關於這位正道後起之秀的情報。

說著，他眉心電光閃爍，那隻豎立的電眼緩緩睜開。

「這是天魔解體吧？我曾經不止一次聽說過，據說是上古神門修士研究域外天魔在危急時刻激發潛力的特殊能力，創出的一種特殊法門。能夠以犧牲一些東西為代價，將自身的力量極大提升……」

知道得越多，他就越ｗww.ｈeｔｕｂoｏk•ｃoｍ.ｃｏm擔心。

雖然他當時正在跟人鬥法，不過對於他來說，正道還丹高手們根本給不了他什麼壓力。只要小心別被陣法困住暴露了真正實力，以免被那化身心宗宗主的域外天魔看透底細就好。所以他十成的精神，倒是有七八成放在研究那隻巨大的域外天魔身上了。

吳解一愣，定睛看去，卻是青羊觀上下數百位修士整整齊齊地站在空中排成隊伍，從這裏一直排到山門大殿，正在歡迎他的歸來。

伴隨著笑聲和叫罵聲，韓德和青蓮的身影隨著接引神光飛快地上升，一會兒就消失在茫茫天際。

「老四你別感嘆了，這樣的結局有什麼不好呢？難道要你大殺八方，把這裏殺得血流成河，才算是好結局嗎？」杜若笑道，「青羊觀的同門應該正在等你得勝歸來呢。我們還是走吧，這地方冷清清空蕩蕩的，有什麼好看！」

「哈哈！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韓某今日飛升，豈不就等於轉了一世！原來青蓮你早已對我芳心暗許啊！」

韓德沉默了許久，最後深深地嘆了口氣。

但還沒等他站穩，迎面就傳來了歡呼之聲。

「不要把我看成只會吃老本的人啊！」吳解抗議，「你以為我前世留下的只有好處嗎？知不知道若是我當年的身份曝光……嘿，跟你說你也不懂……」

吳解笑了，之前那份低沉的氣息一掃而空，從骨子裡面透出了自信和昂然。

不等她掙扎逃跑，韓德仰頭看向天空，一道金色光芒落下，將他和青蓮一起罩住。

轉眼之間，他已經出現在青羊山的山腳下。

「吳解……你知道嗎？其實我原本真的想要保住他們的……林登萬英雄豪邁，司徒雅愛惜門人，石鑒堂老成穩重，天賜一直在尋找道魔雙修的手段，清風雖然地位落魄卻從來沒放棄過……還有很多人，雖然在你看來他們都是壞人，但我真的……我並不討厭他們……」

「你和尹霜不同，的確是實打實的上界修士。」

「記得摘星之戰嗎？那一戰裏面，我曾經被巨大的域外天魔打得粉身碎骨，但一轉眼又全須全尾地復活了。」吳解笑道，「你猜……我還能再復活幾次？」

「到那時，我一定會和你再分高低！」他的眼中燃起了信心的火焰，「你這次能勝過我，只是因為前世遺留的本錢豐厚罷了。待我也成就不死真仙，到時候我們便是和-圖-書站在同一高度，到那時，我絕不會再輸！」

在這穩固的空間內，有無形的東西在隱隱震動。這震動沒有響聲也沒有光影，卻讓韓德感覺到暗暗心驚——他清清楚楚地感覺到，這份震動根本無可抵禦，就連自己似乎也正在被帶動著震動起來。

他環顧左右，神念掃過被雷光重新穩固的天外天，在那些因為空間碎裂然後重新黏合，變得奇形怪狀的山脈浮石之間掃過，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

「你……你想幹什麼！？」青蓮冷淡的臉上泛起飛紅，驚呼起來。

「忘了那個不知道多少萬年都沒能重新修鍊有成的老頭子吧，你早就已經是我的本命法寶了……看看我，又年輕又有出息，還是速速舍了舊愛尋新歡，跟我長相廝守算了！」

「做夢！等下輩子吧！」

周圍破碎的空間中，無數的電芒交織凝聚，迅速化為龐大的電網。

「對於神門中人來說，丈夫和宗主之間如何取捨，不是連想都不用想的事情嗎？」

「當然值得！」

這手段當真神妙，縱然吳解早已猜測到韓德有對付紅蓮業火的辦法，也不僅為之拍案叫絕。

「說得也是……下次見面的時候，我會讓你輸得心服口服！」

「現在，你還這麼想嗎？」韓德的聲音裏面，有掩飾不住的嘲笑和張狂。

所以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吳解原地復活的一幕，心中頗為震驚。

吳解愣了一下，他一直沒有詢問尹霜的情況，是因為他覺得以韓德的驕傲，定然不屑於為難尹霜。但此刻雙方戰鬥到了最後時刻，眼看著就要分生死，此刻不問一下，或許就來不及了。

對於他們這個境界的強者來說，除非自己刻意隱藏，否則氣息的強弱便必然意味著實力的強弱。韓德的氣息壓倒了吳解，就意味著他的實力的確超過了吳解——哪怕只是暫時也無所謂，反正「暫時」已經足夠了。

他仰起頭來，笑了笑，說道：「已經死掉的傢伙，就不要再給人添麻煩了！」

「就算看在你的面子上，有我吳解在人間一天，就不會讓人去欺負他們——不過他們欺負別人的話，我可不會出手相救。」

韓德噎了一下，有些尷尬地咳嗽兩聲：「沒錯！一個真正的神門中人，為了自己心愛的男人去欺師滅祖，完全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可你看看你自己，你真的值得她做出這種選擇，做出這麼大的犧牲嗎？」

「那是當和_圖_書然，自作孽不可活。若是我精心挑選和培養的弟子們連藏拙隱忍都不懂，那死了也是活該！」韓德微微一笑，身上的氣息漸漸收斂，整個人慢慢化成黑色的霧氣，霧氣之中，鮮紅的火焰正在不斷燃燒。

「做夢！不要臉的傢伙！去死！」

「這是屬下應盡的本分！」雪風又行了一禮，便化作流光，回到了他的身體之中。

這一下，輪到韓德沉默了。

「我早就說過，哪怕只是為了她，打死你也不冤枉！」韓德冷冷地說，「她為了幫你破關，用血神經上的化血大法將一身真元壓榨出來，全都渡給了你，自己元氣大傷；她為了不讓你處於正道魔門交鋒的兩難境界上，冒著生命危險返回天外天，決心死也要死在魔門手上；她為了不讓我去阻止你沖關，耗盡最後的力量施展天問劍訣想要跟我同歸於盡……」

「多謝了！」

「她現在跟我的親傳弟子去了南海，我對那裡幾條老龍有救命之恩，他們幫我庇護一下徒弟，也是理所當然。」

吳解聽出了他話音里的意思，微笑著，緩緩收斂了電眼的力量。

「恭迎掌門真人掃蕩妖霾，得勝歸來！」

吳解沉默片刻，也忍不住笑了。

韓德這傢伙……丟下了神門之主的身份之後，卻也是個頗為輕鬆幽默的人啊！

「你說得對，我不知道你還能復活幾次，我也沒有克制你復活的手段——其實你連這件秘寶都不需要動用，只要自爆肉身，然後復活，再自爆……我就算施展天魔解體，或許能夠抵擋一下，第二下必定重傷，第三下必死無疑……」

「惡有惡報，理所當然，主公不必嘆息。」雪風走到他的身邊，低頭行禮，「屬下受命纏住那青蓮劍，雖然能力不足，但在杜道友的幫助之下，總算幸不辱命！」

韓德並沒有藉此機會進攻，反而雙手抱在胸前，猶如一個火焰的魔神一般，驕傲地看著他。

歡呼聲再次響起，響徹雲霄！

他能夠清清楚楚地感覺到那電眼之中蘊含的可怕力量，這力量未必比九轉金丹的丹火更加澎湃洶湧，但質地上卻是完全不同的東西——就像是一斤棉花和一斤鐵，重量一樣，可堅固程度則是天壤之別。

韓德笑了笑，彷彿以這個苦澀的笑容向天外天告別，他臉上的陰霾漸漸散去，重新變得氣宇軒昂：「吳解，我飛升上界之後，很快就會成就陰神，然後是法相、天人、道果和*圖*書……再然後成就不死陽神……我相信你也能夠修成不死之身，上界雖然廣大無邊，但對於長生不死的我們來說，總有再見面的一天。」

「昔日威脅整個九州大地的魔門，卻原來是這樣的結局……」

「恭迎掌門真人掃蕩妖霾，得勝歸來！」

「尹霜她……現在怎麼樣？」

話音未落，熊熊烈焰騰起，沿著黑風一路燒上去，將血光和詛咒燒得乾乾淨淨。

「並非只有你才有底牌。」吳解緩緩地說，因為要儘力控制那件秘寶的威力，他顯得很吃力，「這件寶物乃是上界斗神秘制，便是不死之身的天魔，也能將其一擊打成失去活力的殘骸……韓德，我既想要留著這個去上界作為護身符，也敬重你的為人不想用它，你不要逼我！」

「可惜……我成道太遲，已經沒辦法挽回一切了……」韓德深深地嘆著氣，「若是我能夠早生數萬年，必當斬天魔于劍下，決不讓它禍害神門！」

尹霜真心愛著他，他心中滿是甜蜜；尹霜為他作出了這麼大的犧牲，他卻又忍不住心中痛楚。這種甜蜜和痛楚交織的感覺，遠比戰鬥更加深重。

每響一聲，韓德的氣息就高漲一分，到後來，他的氣息甚至已經高漲到完全壓倒了吳解。

直覺告訴他，只要研究透了那傢伙，對付黑袍就沒有問題。

「……我現在出手的話，你來不及激發這件秘寶。」他說。

「不外乎『天上地下沒有人救得了你』這種老掉牙的話罷了。」韓德大笑，「拿了前人的遺產，就免不了要接下前人的麻煩。這種事情就連人間的訟師都懂，你堂堂濟世侯還糾結這個，太丟臉了吧！」

到那時，他該用什麼方法，對付一個被打得灰飛煙滅都能夠復活的強敵呢？

「我現在的狀態可以持續一個時辰以上，你不要指望能夠拖延時間。還是想點實在的吧——剛才的話還給你，在飛升和被我打死之間，自己選擇吧！」

吳解沉默了一下，輕輕地嘆了口氣。

「這是什麼手段？」他沉聲問。

「青蓮，請幫我斬開這紅蓮業火！」

世上竟然有這種秘法？這絕對不是什麼替死的手段，就是真正的復活！

「呸！我救她，是因為她是我神門弟子。跟你有屁的關係！」韓德冷哼一聲，毫不客氣地說，「等殺了你，我回去將她治好之後，必定要以忤逆長輩的罪名狠狠處罰她！居然為了男人殺宗主，她眼裡還有沒有門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