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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你要有自信心啊！」

「可是……束脩的問題……」少女疑惑地問。

這笑容混合著來自海邊的風，透出一股讓人歡快的清爽，又化作銀鈴般的笑聲，在天書世界裏面回蕩著。

見吳解似乎是有難言之隱，葉紅眉毛輕輕一揚，轉頭看向海風吹來的方向。

吳解笑了笑，沒有再勸。

葉紅在天書世界裏面住了不到一天，便向吳解建議，設法在這世界裏面起一股風。

葉紅的想法並不難理解，要改變她固有的觀念，靠著言辭是不行的，必須要等合適的機緣。

「佛門功法……你會嗎？」

在她的建議下，吳解便動用少許源力，將天書世界稍作修改，起了這一股風。

「我不是開玩笑的。」少女平靜地看著她，「昔年有高僧傳法，門下求法者甚多。其中一人聰慧非凡，但卻常常自恃勇武，惹是生非。高僧便問『你如此爭強好鬥，我今日傳你之法，焉知不成為日後你殘害性命的幫凶？』那人被高僧這一問，坐在高僧門前沉默許久，最後一發狠，將自己的右臂給砍斷了。」

到時候……只怕日月光華還沒落下，滅世神雷就轟下來了吧……

「不用介紹了，這是從佛門日月遍照觀想裏面衍生的功法。」葉紅打斷了她的介紹，「創造這套功法的人應該是道門的前輩，他把佛門觀想法和道門的道德心結合起來，創造了這套功法。」

「她自己說是，我想應該是吧。」

這個典故，葉紅也是知道的，那是佛門諸位菩薩之中，以虔誠正念著稱的神光菩薩的事迹。

這風來自於火山，經過六道輪迴洗鍊，原本的燥熱灼人之意便淡化了許多。然後吹過海面，化為一股清涼潮濕的海風，席捲寶石林、葯田、神聖之泉、小冰川、靈台……便是連機關刑堂和監牢都被它吹出了幾分生氣。等到將整個天書世界席捲一番之後，它便再變成一股淺黑色的旋風，滴溜溜鑽進了冥土地面上一條裂縫之中，經過幽冥的洗禮，返回火山腳下。

葉紅若是有鬍子，此刻必定已經在吹鬍子瞪眼睛。她惡狠狠盯著少女，目光正好透過少女寬鬆的白袍，看到她因為躬身行禮而垂下的某個部分，頓時更是火大。

「我沒修鍊過，但是我會。」葉紅恨不得將鼻子翹上天去，「這套夢中觀想之法，恰恰是老爹留給我的三套可以成就長生的法門之一哦！」

過了好ｍ•ｈetubｏoｋ•ｃom•cｏｍ一會兒，它點了點頭，似乎很心滿意足的樣子，重新趴在了沙灘上，看起來像是一塊大石頭。

「這是你前世留下的法寶嗎？」

眼看劍光就要落到她的胸口，一雙白皙的手伸過來，一把握住了劍光，將本該無形的劍光死死攥住，縱然手上被劍光划傷，鮮血滴落在白袍上也不敢放開。

「你放心吧！我會教你功法的！我發誓！只要是我懂的東西，無論你想要學什麼都沒問題！我什麼都教你！」

起風了，好大的風。

【按：這段典故出於智炬《寶林傳》卷八所載。又據說出於唐朝法琳和尚寫的《慧可碑》碑文。碑文上說：禪宗二祖慧可向達摩求法時，達摩對他說：「求法的人，不以身為身，不以命為命。」於是慧可乃立雪數宵，斷臂表示他的決心。這樣才從達摩獲得了安心的法門。因此「雪中斷臂」就成為禪宗一個有名故事而廣泛流傳。但唐朝和尚道宣的《續高僧傳》卷十六《慧可傳》只說慧可「遭賊斫臂，以法御心，不覺痛苦」，未提到求法事，因而這個故事的真實性值得研究。特此申明～】

「我沒有前世的記憶，所以我也不確定。但既然她說是，那應該就是吧。」

說著，她還摸摸下巴，以一種老頭子般的語氣感嘆：「這人的修為大概也不高，估計多半也只有法相層次。但人倒是挺機靈的，很有幾分小聰明呢！」

「束脩啊。」

「你也是人偶？」

對於她調侃大光明神教祖師的話語，白翼少女沉默著沒有搭理。

她沉默了好一會兒，又緊緊地抱住少女，帶著淚痕，卻終究笑了起來。

少女一愣，有些為難起來。她看看左右，看不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只得空著手走到葉紅的面前，長揖到地：「老師，肉乾可以以後補上嗎？」

這一瞬間，她的神情頓時就變了。

這話說出來，她自己就先後悔了——且不說合適不合適的問題，要人自殘身體求法，那和邪魔外道有什麼區別？

這驚人的變化，大家都看在眼裡。

少女點了點頭，站起來，周身亮起了太陽一般的光芒。

少女沉默了一下，突然輕聲問：「你為什麼哭了？」

「為什麼你懶惰成這樣呢？那隻老烏龜橫豎是沒得進步了，他就是在混吃等死。可你還年輕，前途還遠大著呢！」葉紅見她這幅模樣，頓時氣不hetubook.com.com打一處來，抓住她的肩膀搖啊搖啊，搖得她整個人不停地晃啊晃啊……

不一會兒，她走到了神聖之泉旁邊。

茉莉站在他身後，輕輕嘆了口氣，耳朵有點耷拉。

「……我要肉做什麼？」

葉紅顯然也是知道什麼叫「束脩」的，她不由得有些惱火：「肉乾束脩，那是人間學生讀書識字的報酬。你要向我求教長生大法，區區幾條肉乾怎麼行！」

這次吳解卻沒有採納她的建議，只是呵呵笑著，將這件事搪塞了過去。

當時，這位還連修士都不是的年輕人，是如此回答的：「我一身的武功，八成都在右手上。今天砍了它，便是和昨日爭強鬥狠的我告別。我斬此臂，猶如斬斷昨日之我！」

說來也怪，這股風一起，整個天書世界的氣氛頓時就變了。非但讓人神清氣爽心胸開闊，更有一股旺盛的生機油然而生。最好的證據就是，那些栽種在葯田裡面，蘊含著一個個吳解殺死的敵人魂魄，用以給他們轉世的靈草，幾乎全都在一夜之間萌發了微弱的靈機，踏出了從「植物」到「妖怪」的最關鍵一步。

天書世界最大的優勢就是隔絕萬界，要是它當真跟星海之中那些大世界產生呼應，那麼必定會被天道探測到。一旦天道探測到天書世界的存在，沒準就會追根溯源，發現吳解的來歷。

葉紅整個人猶如被雷擊了一般呆在那裡，沉默了好一會兒，一把抱住了她。

說到這裏，她突然想起了什麼，笑著抬起手，將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來的緞帶系在了腦後，挽住一頭如瀑長發。

「江真君並沒有把你視作僕人，在他心中，你跟華彩的地位是一樣的，都是他的女兒。」吳解勸道，「你應該學習另一個你，更加豁達開朗一些。那一位總是管江真君叫『老爹』，我覺得就很合適。」

葉紅也找了一處坐下，注視著吳解和茉莉，忍不住輕輕地嘆了口氣。

「你修鍊的是什麼路子？讓我看看。或許我能夠給你一些指點。」葉紅拍拍胸口，大包大攬地說。

「我看你已經有了觀想法的基礎，加上你的性格看起來很迷迷糊糊的，不如改弦易張，修鍊佛門夢中觀想之法。這門功法乃是佛門未來佛彌勒所創的功法，能夠在夢中觀想世間一切，白雲蒼狗、桑田滄海，從而堪破心中的種種迷惑，直達智慧無礙的圓滿境界。」

「她很關和-圖-書心你。」葉紅的聲音在吳解身後傳來。

「我看不懂這洞天世界的結構，但我很奇怪一點——常人製造洞天法寶，在洞天之中必定要弄一股活水或者活風，因為風行水流，才能推動整個洞天世界的氣息循環，衍生出源源不斷的生機。你這座洞天世界神妙無窮，甚至超過了多寶界。但不知道為什麼，整個世界裏面卻沒有一股流動的風或者水，以至於每一個部分之間缺乏聯繫，更沒有了陰陽轉化的奧妙……實在是難以理解！」

「你要是有誠意，就把胸前這兩塊贅肉切給我，勉強也算是肉乾吧！」

「那是因為他有雷部正法和瘟部正法作為參考。」在修鍊的問題上，少女是很敏銳的，「可這兩套功法，和我的路子都不合，它們沒辦法給我參考。」

所以他轉換了話題，笑著說：「真想不到僅僅只是一股風，就會讓天書世界產生這麼巨大的變化。實在是多謝了！」

「專業人士的建議，果然不同凡響！」他忍不住贊道。

「尊卑有序，不可僭越。」葉紅卻很固執，「那一個我，反映的是我心中的念頭——有些事情，其實是只能在心裏想，不該說出來的。」

「讓那見鬼的束脩去死吧！老爹既然把功法給我了，那就是我的東西。想教誰不想教誰，都是我的自由！」葉紅惡狠狠地說。

「只是區區一個建議罷了，就算我不說，過一段時間你也會發現的。」葉紅並不居功，將此事輕飄飄一筆帶過，卻又好奇地問，「我看這天書世界能演化萬物，赫然是造化神君境界的本事。莫非你前世乃是哪位造化神君嗎？」

葉紅將大光明神教開山祖師評判了一回，然後便笑著說：「老爹創生我的時候，將他收集到的各種有代表性的功法都教給了我。其中就有佛門日月遍照觀想的正本——不過不夠全面，沒有成就長生的那關鍵一步。」

葉紅並不意外對方的反應——要是面對長生妙法，對方還半睡半醒無精打採的樣子，那反而不值得她指點了呢！

被葉紅比下去這個事實，讓她很有些沮喪。

「喂！你是傻子嗎！」葉紅又急又怒，大聲罵了起來，「我要你割肉，只是開個玩笑罷了！你怎麼真的動手割啊！」

「你這就是從一個極端跳到另一個極端去了。你已經幫了我很多很多的忙，甚至於不止一次救了我的命。而且在以後，你還會繼續幫我很多的ｍ.hｅtubooｋ.cｏｍ.ｃom忙……這是毫無疑問的事情，根本不用擔心。」吳解溫和地笑著說，「隨著我的成長，我所經歷的，我所面對的，層次會越來越高。或許有一天，我的修為會超過你；又或許有一天，我甚至將會再次走到當初的高度……但你對我的幫助，將是我整個修道過程中最重要、最不可或缺的那一部分！」

葉紅看出了他似乎有什麼不願意說的事情，也沒有追問。她笑了笑，仰起頭來看著頭頂上遠空中翻滾的混沌之雲，忍不住笑道：「為什麼你不試著製造天穹呢？一旦天穹建成，便能和諸天萬界之中那些大世界產生呼應，日月星辰自然浮現。比起現在這樣的天空，可是要漂亮多了！」

葉紅愣住了，伸手摸摸自己的臉，果然摸到了淚痕。

從火山起，歸於火山，一個完整的循環。

「可是……如果我不夠強的話，就幫不上師傅你的忙了……」

葉紅沉默了一會兒，問：「她就是這件洞天法寶的器靈嗎？」

「我的功法，名曰『大日經』，乃是……」

「嗯，或許在這世上，最關心我的人就是茉莉了——恐怕就連已故的父母，或者是我的妻子，都沒有她這麼關心我吧。」吳解沒有回答，微微一笑，低聲說。

吳解站在天書世界的演武場上，迎著海風吹來的方向，感受著濕潤清涼的海風，心情也不由變得暢快起來。

「我說小吳啊，你還真是不夠長進呢！」她笑眯眯地走到吳解面前，看著正輕撫著兔子茉莉，宛如父親哄著女兒睡覺的吳解，「如果我有這麼一個隨心所欲的世界，我早就將它改造成專門的修鍊場，日夜不停地在這裏苦修，不成長生絕對不出門！」

「看到你們這樣，我就想起了華彩和主人。」

茉莉睜著紅寶石般的大眼睛，不安地注視著吳解，過了很久才鬆了口氣，重新變成兔子，趴在他懷裡睡著了。

「你想得太多了。」吳解坐在她旁邊，笑著摸摸她的頭，「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人，更沒有那種一生下就什麼都懂的怪胎。你只是無上神君點化的兔子，得到的也不是他的正統傳承，能夠靠著自己的苦修達到今天的成就，已經很不容易了，不要再給自己更多的壓力。」

「可是啊……有道是法不輕傳。你憑什麼讓我傳授長生法門給你？」葉紅促狹地笑了，眯著眼睛看著她。

「那位高僧本不欲傳法給這種好鬥的人，但卻終究被他m.hetubook.com.com的真誠感動，不僅為他治傷，還傳授了他上乘功法。」少女緩緩說道，「我不過是大光明神教一尊守護傳承之地的人偶，肉身對我來說沒多大意義，若是斬掉一兩塊就能得到傳法，很合算。」

對此感觸最深的，當然就是茉莉。她一方面驚嘆于葉紅四兩撥千斤的手段，另一方面則在反思，思考自己是否一直沒有對天書世界真的用心過？

但少女的反應更是出乎了她的意料，聽到這簡直荒謬的要求，少女卻一點也沒有為難的意思，點了點頭，右手一揮，一道劍光便出現在手上，毫不猶豫地朝著自己胸前斬去。

「真是急驚風遇到慢郎中！」葉紅無奈地搖頭，也懶得再勸，她又看了看正趴在吳解膝蓋上呼呼大睡的茉莉，眼中流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羡慕，卻故作若無其事地聳聳肩，悠悠然走開了。

「我前世的事情……反正我自己不知道。茉莉說的那些，說實話我也不是很相信……」吳解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告訴她無上神君的事情，「總之前世的事情跟我已經沒關係了，這座洞天世界就算是我尋寶的收穫吧。」

「我也想要進步，可我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修鍊。」因為她搖得太狠，過了好一會兒，少女才回過神來，眼前似乎還在冒著金星，迷迷糊糊地說，「我的功法就到金丹為止，金丹之後，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啊。」

「嗯，我是大光明神教的護法神將，說白了也是人偶一類的東西。」

「這天書世界裏面的居民，大家都有各自的來歷。」葉紅自言自語地說，「大家能夠聚在一起，也算是緣分吧……」

白翼少女的眼睛頓時亮了，一點睡意都沒有，直勾勾看著她。

迄今尚未決定自己應該叫「小七」還是「杜馨」的白翼少女正坐在那裡發獃，她依然是似乎沒睡醒的樣子，倚著神聖之泉的邊緣坐著，好像隨時都會再睡著的樣子。

「光靠苦修是沒辦法成就長生的。」吳解笑著說，「我又不是一個喜歡惹是生非的人，現在的進步速度，還是挺讓我滿意的。」

「……這不是理由！吳知非的火部正法也只到金丹為止，他還不是靠著自己努力，把後續的功法推演出來了！」

清澈的海水，金色的沙灘，沙灘上，那隻年邁的老龜緩緩抬起頭，迎著海風看著，似乎在思索著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想，只是在享受著久違的海風。

「說得也是……那該拿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