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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和尚笑了，放下手上的碗，一輪佛光慢慢從他的背後浮現出來。

「啐！你這猴子當真是個不會說話的！須知吹捧不能過頭，過了頭，那就只有反作用了！」

這點米煮成粥，也就夠她自己再吃上最後一頓而已。吃完了這頓，她自己都不知道下一頓該去哪裡找，沒準要靠著修鍊者強大的體魄硬挨過這個冬天也有可能……一想到要餓上一個冬天，她就覺得眼前發黑，整個人生都變得灰暗起來。

雷蒙的臉色頓時變得非常兇惡，一把揪住了佛光之中寶相莊嚴的高僧：「明明有神通不會挨餓，卻來騙我這窮人的糧食，你這和尚忒的可恨！我也不管你是不是什麼高僧羅漢，既然敢戲弄我，那就準備挨我一頓打吧！」

「算了算了，當我倒霉吧……橫豎餓不死來著……」

雷蒙看得目瞪口呆，眼見不解大師將那一冊古樸的書卷送到面前，卻沒有伸手去接，而是慢慢皺起了眉頭。

她一開始的確氣勢洶洶，但說著說著，氣勢便弱了下去，最後也不用老和尚開口，她自己就嘆了口氣，蔫了下來。

「大概還有兩碗的樣子。」雷蒙嘆著氣，搖著頭，「以你的飯量，這麼點粥肯定是不夠的。但我真的只有這麼點了！吃完這些，好歹也算是墊個底吧。然後我送你下山，山腳下有片竹林，竹林裏面的大夫挺好說話的，到時候你客氣兩句，混幾頓飯應該沒問題……」

但還沒等他開口，一箇舊木碗已經送到了面前，碗里是略略有點稀薄的米粥。

老和尚接過碗，卻沒有急著喝，而是用蒼老嘶啞的聲音問：「那你呢？你也在哪裡蹭幾頓飯和-圖-書嗎？」

「說實話俺也不明白。這其中的確是有什麼道理在，但俺所負責的就是戰鬥，戰戰戰打個痛快就好。那些動腦子的事情，俺不在行。」

「……我就說這辦法不靠譜。」竹林里的醫館「濟世堂」大廳中，青衣白髮溫文爾雅的吳大夫看著鼻青臉腫眼如熊貓的不解大師，嘆道，「那雷蒙的脾氣，道友你又不是不知道，何苦要自討苦吃？」

「貧僧法號不解，多日來承蒙照顧，願以一份絕學《如來神掌》相贈，請道友務必不要拒絕！」

然而就是這最後一點米，可惡的老和尚還要來蹭飯！

那個被稱之為「過分」的是一個又瘦又乾癟的和尚，白眉微禿，滿面皺紋，看年齡起碼已經有六十多歲，但卻瘦得簡直皮包骨頭，怕是一陣風都可以把他吹走。此刻他躺在破廟的院子裏面，身下是厚厚的落葉，初冬的陽光灑在他的臉上，卻照不出哪怕半點血色，反而映出了臉上的青灰和凸出的顴骨，端的是凄慘萬分。就算是下一秒鐘便要倒斃，成為路邊的一具餓殍，也一點都不奇怪。

紅姑仙子搖了搖頭，不再理會這除了戰鬥之外就有些傻乎乎的潑猴，微笑著看向星海深處。

「沒錯，貧僧雖然尚未鑄就不滅金身，但修為確實頗高的。」

「咦？師傅不也一樣喜歡跟強敵交手嗎？」

在師傅的面前，便是一貫桀驁兇惡的齊天大聖也要低頭。他摸著毛茸茸的臉，笑著說道：「俺只是覺得這廝好歹也算是一方主將，自然應該衝鋒在前撤退在後，縱然兵敗身死也不可怯弱畏戰。卻不料這廝修為不錯，地位甚高，骨和圖書子裡面竟然是個軟蛋！」

「那你試探到什麼了嗎？」

紅姑仙子忍不住笑了，笑完之後若有所思地說：「說來也怪，自從當初那次大爆發之後，混沌之海裏面的魔王們就明顯變弱了很多。非但那幾個造化境界的大魔王再也沒有出現過，就連那些不朽境界的魔王也弱了——倒不是說它們的神通法力變弱了，而是它們的智慧和鬥志明顯弱了下來……」

「喂喂！作為一個僧人，不去努力化緣，卻來貧窮的破廟蹭飯，老和尚你不覺得很過分嗎？」雷蒙挽起袖子，把淘米水從竹篩裏面濾去，儘可能不漏過哪怕最小的一粒米，同時不滿地叫道，「我都窮成這樣了，你還來分我的飯，過分吶！」

「不解大師……其實您修為很高，對吧？」

一把米煮粥，自然用不了多少時間。過了一會兒，米粥特有的香氣已經飄蕩在破廟之中，讓雷蒙的肚子忍不住咕咕叫起來。

雖然說她已經做好了被徒弟超越自己的心理準備，但這一天能夠晚點到來，多少也讓她好受一些。

說話間，雷蒙一記重拳，狠狠地打在了不解大師的眼眶上。

雷蒙倒是沒想過這個問題，頓時被問住了。過了片刻，她才算是想出了一個答案：「因為你需要幫助啊。你需要幫助，我既然能夠幫得了，那就順手幫了唄。這跟你信什麼毫無關係，我幫助的是一個需要幫助的老人，僅此而已。」

高大魁梧的火猿撓著腦袋，側著頭一副似懂非懂的樣子，看得紅姑仙子忍不住又笑了。

混沌之海邊緣的鳳凰號上，齊天大聖扛著神珍鐵，和遠處一雙兇惡的眼睛互相瞪m.hetubook.com.com著。過了片刻，那雙眼睛終究不甘地退去，他才狠狠地吐了口吐沫，不屑地罵道：「虧得這廝也是不朽境界的魔王，卻原來是個孱頭！」

「是啊，已經很久沒有遇到可以打得盡興的對手了啊！」

奈何這位老和尚的食量略略有些驚人，而且葷素不忌，雷蒙辛辛苦苦攢的一點家底很快就被他給吃完了。好在他還不是那種喪心病狂的類型，每次吃到雷蒙快要斷炊便告辭離去，總算沒有把事情給做絕。

「若能如此，那就太好了！」靈木之下，一直潛心運用玄功默默煉化天書世界的吳解睜開了眼睛，露出了少許的笑意。

「能夠有這份收穫，也不枉我把自己折騰得猶如精神分裂一般啊！」

「……施主啊，毆打出家人，是要遭報應的！」

「那是因為齊天你的威名太盛，它終究不敢接受你的挑戰。」紅姑仙子的臉色還略略有些蒼白，那是因為舊傷尚未完全恢復的緣故，現在她每次大戰之後，臉色都要蒼白一段時間，也不知道要到何時，才能盡復舊觀。

事實上，她自己也已經餓了好幾天了。那最後的一點米，還是她硬忍著飢餓，節省下來的呢！

雷蒙小心翼翼地將那點可憐兮兮的米放進鍋里開始煮粥，然後怒氣沖沖地來到老和尚身邊，大喝：「我就最後一點米了啊！你不能行行好放過我嗎？而且那點米就夠熬一點點的粥，連我都吃不飽，給你吃的話，墊個底都不夠啊！」

半年多之前，就是看到他這凄慘的樣子，雷蒙才一時心軟，將他收留下來。

可是……今天不行啊！她的米缸裏面已經就剩這最後一點了hｔｔｐs://m.heｔuｂｏoｋ.ｃｏｍ.ｃom！

「報應你妹！你以為誆騙老娘就不會遭報應嗎？老娘現在就讓你先遭報應！」

紅姑仙子嘆了口氣：「不在行也就算了，想不通就不想，卻也不是什麼壞事。知非他神通廣大悟性高妙，以洞虛境界創造出了這堪比不朽天君的化身之術，他所想到的東西，已經不是為師能夠明白的了！」

「那麼……其實您也根本不會挨餓，對吧？」

聞到粥香，原本似乎快要斷氣的老和尚眼中頓時煥發了光芒，努力爬了起來，似乎是想要說一些化緣之類的話。

「你這感嘆還真是……為師倒是寧可敵人始終這樣。對於我們整個冬至軍團來說，眼前這個層次的敵人是最為合適的。要是還像當初那樣強者層出不窮，更有造化級大魔王隨時出現，其實並不是好事啊！」

「你我都是一念所生，自然就要遵循這一念的方向。」不解大師並沒有用神通化解自己的傷勢，疼得齜牙咧嘴，卻笑呵呵地說，「你想要觀察，我想要試探，於是你且觀察，我且試探，有何不可？」

當時她琢磨著自己好歹也是供奉神明的人，實在不能見死不救。何況這和尚又老又病，怕是也時日無多，權當幫他送個終就是。卻沒料到這老和尚的生命力簡直比綽號「小強」的蟑螂都更加頑強，幾頓米粥吃下肚去，居然就活了過來，而且精神居然還恢復了！

「不了，他們供奉的是三吳醫神，跟我供奉的神明不是一家。我好歹也是個供奉神明的人，生死關頭也就罷了，眼前還沒到山窮水盡的時候，怎麼能向其他神明的信徒求助呢！」

若只是如此，其實倒也算了。雷蒙雖然窮，和*圖*書可好歹也是知道尊老敬賢的人。這位老和尚老成這個模樣，帶他吃飯權當行善，沒什麼不可以的。

「你這猴子明明是知非的化身，卻為什麼跟他截然不同呢？要說神通法力不一樣也就罷了，怎的連智慧秉性都完全不同？」

「呵呵，俺可是真心話，哪裡是吹捧嘛！」

不解大師愣了一下，點了點頭。

面對這吃定了自己的老和尚，雷蒙自然是很不高興的。可她秉性善良，實在做不出掄起掃把將這老人趕走的事情，只得搖搖頭嘆嘆氣，權當自己倒霉算了。

「沒錯，但為師乃是冬至星君，要對整個軍團負責。作為強者的我，是希望敵人足夠強大，才能戰得痛快酣暢。可作為主帥的我，則希望敵人弱小一些，贏得輕鬆一點。」

「那老衲乃是信奉龍樹大菩薩的，為何你要向我伸出援手呢？」

「師傅別嘆氣啊，您修為高深，只是傷勢還沒痊癒而已。等您的傷勢恢復了，一定能夠立刻就證道不朽。俺這點本事跟您比起來，那就是月亮旁邊的螢火蟲，不值一提的！」

如此強大的生命力，讓天不怕地不怕的雷蒙嚇得幾乎連下巴都要脫臼。但她的晦氣卻從此就開始了——也不知道這老和尚怎麼想的，從此就賴上了她，隔三差五便跑來蹭飯。

「嗯，試探到一些了。」不解大師正色說道，「這天書世界的器靈本心純善，但卻又是個霹靂火的脾氣，容不得別人欺壓誆騙。由此看來，此寶的成長過程中，應該更多地受到了『吳解』的影響，無上神君留下的烙印，應該是越來越少了。」

自己的傷勢距離痊癒已經不遠了，沒準……真的可以趕在吳解之前證道不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