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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就像那蔓藤，人家就像那大樹。無論那蔓藤長得如何茂盛，終須纏繞在人家大樹上面。」

張溥走了，在張順的再三挽留之下，他還是走了。

當然實際上，明代士風如此乖戾，除了所謂的君主的態度以外，更多的是明代社會大發展以後，社會向扁平化、平民化、商業化發展，進而引發了儒學觀點和社會相觸的必然結果。

「何也？人家有兵有槍還有理，咱們怎麼敵得過人家？」

這些士人一方面深受傳統忠孝節義的束縛，無法反抗現有的封建體系。

「吾又與其言天下之事，殿下又雲『畜人為奴，與牛馬同，不仁之至也』，與你我主張相差彷彿。」

「天如，如何？」當張溥剛趕到蘇州太倉，前來迎接的「婁東二張」之一的張采不由連忙開口問道。

如果從思想主張方面來說，復社其實就是東林黨的轉土重生。

田見秀稱讚他「居於鄉野之間，卻也能遙控朝廷；雖是閑散之身，卻也能執掌天下」，亦非誇大之詞，這也是他信心十足前去「離間」李自成和張順的和*圖*書根本原因。

能量之大，令人咋舌。

唯有劉宗敏可能追隨他起事，但是也不具備壓倒性的力量。

「天如，君擇臣，臣亦君。」張采聽到這裏，不由嚴肅道，「你想投靠舜王，我這裏倒沒什麼，其他人可能也就罵你幾句。」

「欲成大事者，豈可瞻前顧後？」不意張溥聞言毫不畏懼，反倒笑道。

一則他確實出身卑賤，母親乃張府奴婢，為此遭受了不知多少白眼。

「啊？」那張采聞言本來還想安慰張溥幾句，但是聽到後面一句話，一下子愣住了，「這是為何？」

這一切隱隱約約都昭示著一個事實，明主對士人的態度就是以「奴婢」蓄之，對他們以敵視和羞辱為主要手段。

「我沒能說服『闖王』。」張溥苦笑著搖了搖頭道，「反倒為『舜王』殿下所說服！」

在張溥建立復社以來，短短几年之間影響力極大，從之者幾萬餘人，許多文武將吏及朝中士大夫、學校中生員，都自稱是張溥門下。

「『闖王』身材魁梧，沉默寡言，有劉皇叔之風！」和_圖_書張溥不由長嘆道，「然『舜王』雅量，有漢高唐宗之風，勝其遠矣！」

「如果咱們聯手，就不一樣了。」

比如非軍功不得封侯，再比如建立廠衛、詔獄，以及常常用來羞辱臣子的廷杖。

一個是李自成侄子李過已經「封侯」，滯留山西，無法相應李自成的號召。

所以張采才提醒張溥，別看你現在譽滿天下，一旦做出他們不喜歡的時候，很快就會被人口誅筆伐、謗毀天下。

這張溥也是非常之人，本來他做好了「以身殉道」的打算了，但是見了張順以後，卻有起了別樣的心思。

「這一次，我走訪了『闖王』、『舜王』，也見識了南京城外戰火遺存，這才明白了一個道理。」

故而明代的士風也表現為乖戾、偏狹，士人亦具有「激昂好為已甚」、「有聞則起，有諫必爭」、好攻訐毀先賢等特徵。

「什麼道理？」張采奇怪道。

「就像咱們倆想『平等待人』，連一個奴僕出身的張嶢都無法收入門下。而舜王想『廢奴』，卻只需一紙文書，便能引得天下大震。和-圖-書」

「若我等率復社投之，必能匡扶天下，申我等志氣！」

「我知道，可我不想眼睜睜看著我親手創建的復社走向滅亡！」張溥聞言沉默了片刻，這才開口道。

「無乃太過乎？」張採為人嚴毅，素聞張順出身「賊寇」，又行魏武、梁祖之舊事，故而對其觀感極其不好。

甚至在原本歷史線上，為了對抗溫體仁，復社還操控朝政，把閑居了八年之久的周延儒推入內閣。

原來明代自建國以來，只因儒士多從蒙元作威作福，不以從胡為恥，故為朱元璋所鄙、所忌，便建立了一套「挾制」士大夫的手段。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到時候即便是堂堂舜王，又能怎麼樣呢？」

「我觀其麾下將領，個個桀驁不馴、如狼似虎，若非由其約束，恐怕天下大亂矣！」張溥不由解釋道。

也就是要求朝廷免除地方積欠的租稅，任用被免職的官員，撤除皇帝派往各處的太監，中止太監授甲操練等事，反應了江南地區地主、商人和市民階層的利益。

義軍兵馬雖和圖書強，又籠絡了張慎言、呂維祺和祝萬齡等人，但是那張慎言、呂維祺、祝萬齡一干人等如何比得上「彙集天下文脈」的復社？

另外一個就是他麾下的劉宗敏、黨守素、張汝魁、羅尚文四將之中，黨守素和張汝魁自成一體，羅尚文由於接收了部分張鳳儀的白桿兵，已經成為了張順的死忠。

二則他在張順那邊看到了機會。

「你想的倒挺好，可是你覺得那些人會跟著你走嗎？」張采聽到這裏，不由苦笑了起來。

這倒不是他不同意張順的理念，而是他太贊同張順了，以至於要冒險回去，勸說復社成員一起支持張順。

「此人可引之為援，而不可為之敵。」

如果李自成真正掌控了兩萬精兵，一旦在復社的幫助下自立江東，赫然又是一個「小霸王」。

張溥大才，更勝自己十倍，張采當然不會認為他會為張順所惑。

那李自成除非是豬油蒙了心，不然不可能好端端的親王不做，反倒做什麼勞什子「大魏吳王」。

「可是你居然想鼓動整個復社投向舜王，你知道你會面臨著多大的壓力嗎？和圖書」

由於其強大的影響力，又被人稱之為「小東林」、「嗣東林」，除了主張切磋學問，砥礪品行以外，又主張「蠲逋租，舉廢籍，撤中使，止內操」。

復社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個學社，而是由雲間幾社、香山同社、浙西聞社、江北南社、江西則社、歷亭席社、中州端社、浙東超社等全國十幾個學社組成的一個大社。

另一方面又深受所謂資本主義萌芽的現實影響，難免產生了各自奇奇怪怪的心思出來，繼而形成了「乖戾」的士風。

「又觀其習性，素以好色聞名。然婢女不過三人，每餐不過兩菜，可謂簡矣！」

只是無論張溥還是復社其他成員，都沒有想到隨著義軍勢力的空前壯大，李自成已經不具備了自立的條件。

「我欲再度召集春秋集會，舌戰群儒，以辯是非！」

如果……如果復社徹底投靠張順，那麼不僅能夠推廣自己的理想抱負，更可以把已經奄奄一息的東林黨徹底埋入土中，然後踏上一萬腳。

「柔可以克剛，弱能夠制強。現在他固然能夠制住咱們，他日咱們未必不能制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