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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驚訝情緒過去，兩人對山鬼這個身份也就接受了，並沒覺得有什麼特別。逛了一會兒，李琭卻忽然又道：「你知道他念的第二首詩是什麼嗎？」

李琭望著那張燦若桃李的容顏，一顆心彷彿被熾熱的火焰包圍，滿腔柔情幾乎要溢出來。

這正是青岩給她算卦的那個怪老頭，此時正端著碗米酒喝得起勁。他還是穿著那身舊衣，只不過這次連幡子都懶得帶。

老頭瞥她一眼，也沒說話，繼續喝他的。

「他是在暗示你的身份？」李琭眸中泛起訝異之色，「你並不是因為喝了神樹汁液才長壽，而是……」

白三秀瞅著他沒說話，但臉上的表情，分明在懷疑是不是他自己剛作的。

穿越時間的洪流，他們遇到彼此。在尚未知覺的時候，便成為一束光，為對方指引前行的方向。他知道，未來她也會和他攜手相伴，一同走下去，直到人生的盡頭。

「我和圖書……」白三秀猶豫了一下，才將方才對話和盤托出。

他笑著說。

於是白三秀就沒管他，自己先去逛。看了鬥牛，又被人拉去斗歌跳舞，連吃帶喝，不知覺中大半天就過去了。她想回客舍看看李琭結束沒有，剛走到門口，就看見石階角落坐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李琭耐心解釋：「是百年前世宗朝，寧親王從太極宮迎娶他的王妃時，親自作的催妝詩。」

「剛想起來。」李琭隨即誦道，「泠泠響清泉，裊裊步生蓮。夜夜盼玉桂，何時落九天。」

當然，作為一個恪盡職守的巡按官員，他還是先抽空去找族長了解了一下寨中民生。確切地說，是族長抽空接待了他。

「啊！」白三秀如夢方醒，「你快來，這位就是我跟你說的算命老先生——」

「咦，剛剛還在這啊！」

所以她五感敏銳，身手較常人敏捷，耐得蠱毒，也不必喝血。

「和-圖-書這樣。」白三秀更加一頭霧水。難不成那老頭的意思，他是世宗朝的人？

望見篝火旁的人們已經手拉著手圍成圈，白三秀也拉著李琭加快步伐，一邊回頭說：「我教你跳蘆笙，好不好？白天剛學的。」

一時間，白三秀有點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自己的「新身份」。

李琭好笑地搖搖頭，「自然是沒有。但不少筆談札記有記錄，比如李翰林那本《玄幽錄》。」

「你……先生究竟是……」

李琭和白三秀再度回到青岩縣境，已經是大半個月後了。

州府通報了長生教餘孽烏金谷所犯罪行，澄清黑靈芝純屬編造，但沒有提及神醫烏元平和百神丹之事。李琭和白三秀得以正名，不過百姓們都認為，余修海才是那個破除邪教、解救無辜的大功臣。

「杳冥冥兮羌晝晦，東風飄兮神靈雨。留靈修兮憺忘歸，歲既晏兮孰華予？」

「那……算壽命m•heｔubｏoｋ•coｍ•cｏｍ可以嗎？」說著很自覺地遞出一枚銅錢。

「小秀。」

白三秀本來是沒什麼想法的，此時他主動一說，卻勾起了她心底最深的憂慮。

「好。」

「你是說給你銅錢的那個？」李琭沒急著否定她，但四下里望去，確實沒有老頭身影。

李琭拉過她的手，和她一起沿街漫步。

李琭看出她內心的震撼，眉目一柔，捏捏她的臉道：「宜笑窈窕，那你還挺對得起這詩的。」

她趕忙拉過李琭為他介紹，可是再轉眼，階上哪還有人？只餘一只空空的陶酒盞，放在地上。

見李琭不在意，她也就放下心來。隨即她又想到，當年永泠給她起表字，引的就是《山鬼》。如果這是巧合，那她很歡喜。

當日在水潭邊的山洞里，一共救出了十九名倖存者。不過後續事宜，是由余修海主持處置，李琭則趕緊到州內各縣巡查刑獄去了。畢竟他來庄州，還有巡和圖書按的任務。

知道他不是普通人，白三秀也不反駁，乖巧地笑笑。

「他又說了什麼？」

老頭又道：「不過跟你有緣，我還可以再給你算一卦。」

白三秀驚訝地問：「國史連這個都記？」

「我問完了。想去哪轉？」

山鬼。

她想不明白，也就很快把這個疑問拋之腦後。

白三秀很意外地抬頭，「你知道？」

「就是他。」

身後突然有人呼喊，白三秀才恍然回神，轉頭見李琭淺笑著向她而來。

這回老頭卻沒有接。

回青岩的時候，正趕上苗、白、侗等族傳統的吃新節，這是當地人祭祀先祖、慶賀豐收的盛大節日。大月山附近的千峰寨會在七月的第一個丑日舉辦此節，白日里有各種比賽表演，晚上眾人圍著篝火，歌舞共歡。

對此，李琭不以為意。

雖然白三秀在大月山中生活了很久，卻沒有參加過吃新節的盛典。李琭索性在千峰寨住下，帶著她玩兩hetubook.com.com天。

老頭哈哈一笑，也不知是不是喝了米酒詩興大發，又誦一首。

白三秀臉上一紅，沒好氣地拍掉他的手。

「泠泠響清泉，裊裊步生蓮。隨風自來去，一夢戲人間！」

白三秀銘記他的幫助，上前認認真真施了一禮：「多謝先生提醒，還贈我護身寶物。」

白三秀正以為他是拒絕的意思，老頭卻放下酒盞，唱起了清越小曲，蒼老的聲音竟也別有一番韻味。

「先生！」

老頭咂了一下嘴，「我幫你啥子了？」

此時，日已偏西，絢爛的晚霞鋪開萬里，雲山千重，無邊瑰麗。而村寨半山腰的廣場中央，巨大的篝火已經點燃，橙紅的火光跳動著，星火點點乘著暖風騰升，似乎要將人間的歡歌笑語帶到高天上去。

聽聞此詩，白三秀徹底怔住，心頭升起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只聽得那老頭又說：「壽數折延，皆在你一念之間。」

所以她不知父母，因為她是山中精怪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