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你們是？」

現在修來不及，也修不好。

就在葉長明收回視線前，他見到無數柳條從地底冒出，交織形成密網，朝那支車隊追去。

「隊長，這邊！」昆岳找到了一個暗記的門，他手貼在暗記紋路上，「沒用，打不開。」

……

「直接拆了。」葉長明偏頭看向董興。

——一發接著一發子彈脫膛而出。

沒有成功。

董興小心翼翼推開暗門，不遠處的地面有什麼在蠕動，他藉著夜色往裡看去，片刻后才看清是什麼。

就像是……一個純粹惡意的孩童，以血為染料，在基地中心每個角落塗抹上色彩，愉悅自己。

剛剛那位提醒裏面異變垂柳古怪的守衛軍話語依稀還在耳邊迴響，下一秒卻連全屍也保不住。

「運輸機是離開最快的方式。」姚讓往丘城方向看了看，又對嚴勝變道，「嚴組長，至少現在先遠離丘城。」

單雲心想，整個城內也就剩她一個高級研究員，其實沒什麼好救的。

她知道，這股刺鼻的血腥味不止是散落在樓頂四處守衛軍屍體上傳來的，更是從下方整個基地中心區域傳來的味道。

直到一個小時后，零隊透過大巴破損的前窗，望見了第八基地中心區域此刻的模樣。

之前沒有察覺，現在單雲站在最高樓往下望，忽然發現異變垂柳並沒有完全吸收人體的血液，反而無數垂柳枝條在各街道沾著血遊動飄移，將每一處乾淨地方染上血紅色。

至少那些出城的人還能活著。

但此刻，零隊站在第八基地大門前，唯一能確定並感受到的便是異變植物所展現出來一股毫不掩飾的惡意，令人不寒而慄。

他站在大巴前排，目光落在後視鏡上，望著那幾輛車離他們越來越遠。

——都是第八基地內的人。

「隊長？」昆岳抬頭看向站在車頂上的葉長明。

單雲在最高樓頂上見到逃出城的車隊被異變垂柳絞碎，硬生生撐著一口氣站了起來，異變垂柳似乎有意暫時不殺她，由著她從樓頂下來。

她脫力跌坐在樓頂欄杆邊，望著對面，心中發寒。

葉長明揚手，示意零隊的人上去。

「左樺，停車！」

普通人不太清楚，異殺隊卻知道暗門的存在。

什麼逃出城，它分明在報復戲弄。

或許是警告，又或許是炫耀。

現在這些異變柳絲沾染藥液后，甚至枯萎的瞬間，又有新的枝條生長出來。

零隊機械地對付周圍無窮無盡湧來的柳絲，在這麼絕望的情況下，他們甚至還往前移動了一段路，進入基地中心區域。

單雲退無可退，她沒有眨眼睛，緊緊盯著四周伸長而來的柳絲，即便死，她也要在死前記住自己死在什麼東西手裡。和_圖_書

「萬一途中遇到別的異變植物造成運輸機墜落，逃生機會少之又少。」嚴流深認為搭乘運輸機撤退不妥。

不過十分鐘，連葉長明身上都帶上了數道傷口。

異變垂柳比她所在的這棟最高樓還要高上許多，樹榦巋然不動，像是一個巨人釘在原地，從樹冠中不斷伸長到各處的柳條則是它的頭髮。

「只是最初的消息。」葉長明看向遠處，微微側耳，「左樺，往右開，加速。」

異變垂柳終於露出了放單雲離開的真面目，一根柳條徑直從大樓中穿梭出來，刺向她後背，竟是要當著零隊的面，殺了單雲。

眼看著只剩十米，就能接近單雲。

事發突然，大部分守衛軍被調往東邊，第八基地中心內的人毫無防備，死傷無數，整個內城像是被泡在血水中。

無數「長發」在夜色中飄拂，往四周延伸，隱約能見到細長枝條上卷插著一些東西，不用看清，也能猜到是什麼。

兩分鐘后，蹲守在四周的零隊成員忽然發現前方有車燈閃過，並離他們越來越近。

嚴勝變皺眉，從車上下來，看著直升飛機上跳下來的人，他們穿著連他也沒見過的制服樣式。

然而，那些柳絲卻沒有像絞殺她身邊的守衛軍一樣利落動手，竟向四周飄散了。

破損大巴全力開向西邊方向，往第八基地中心區域靠近。

她太熟悉這畫面，前不久，她才試過用激光網切割異變垂柳。

大巴車頂上的葉長明和支明月暫時拖住了後面的異變植物，車隊得以順利朝他們這邊開來。

……

葉長明倏地扭頭：「停車！」

單雲臉色再度蒼白下來，她能看得出零隊處於劣勢，連逃都艱難。

它們沒有攻擊，零隊也不想浪費彈藥和精力。

董興瞭然，立刻上前，從背包中翻出工具，一個圓形東西緊緊貼在光滑的感應區上，他握住另一端，用力往後拉，感應區那塊隱藏外屏便被拉了下來，露出裏面的線路元件。

明明夜風停了，基地中心的異變垂柳樹冠用力晃了晃，像是在憤怒這群螻蟻的難纏。

那棵異變柳樹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突然佔據了基地中心，柳條如絲刀，絞殺地面上所有的人。

董興直接將線路全部毀了，破壞暗門的感應鎖。

葉長明手中爆發力再度提升，從四面八方湧來的柳條中劈開一條短路，硬生生往前再移動。

即便藥液效果微弱，但至少還能造成瞬間的停滯，這就夠他們移動。

單雲望著車隊交錯而過。

單雲甚至在一層樓的醫務室找到了藥物包紮自己腹部的傷口。

寒朔嘯風吹來，一股濃重的血腥鐵鏽味飄來。

然而，絕大多數植物有一個特性和*圖*書，越是切割的狠，枝條會萌發越多，這就造成植物異變程度更深，它們的根部往下扎的足夠深時，便能越過激光網，繼續尋找人類血肉。

弓起的柳條撲了個空。

「不上運輸機，所有人開車離開。」嚴勝變拒絕了起飛運輸機的提議。

單雲沒想過能殺死它，只想著能拖一秒是一秒，卻沒想到完全沒用，更沒想到異變垂柳原本原樣還給了他們。

單雲大半邊身體靠在欄杆上，才不至於跌倒下來，她盯著那輛往城內開的車，救援到了？

嚴勝變一行人已經成功撤退到原來的駐紮地，這裏的儀器暫時還未被影響。

「往外繼續開。」邊上昆岳示意最前面的車別停，只攔下了最後一輛越野皮卡車，問裏面抱槍，臉上沾了血痕，但眼神還算清明的一位守衛軍，「第八基地發生了什麼，其他人在哪？」

異變垂柳憤怒拍打著地面，整個基地中心都在晃動。

見到這一幕，單雲猛地瞪大眼睛，握著欄杆的那一隻手緊緊扣著，指尖蒼白，手背青筋暴起。

零隊甚至無法察覺這些東西移動的痕迹，彷彿它們一早就在地底下蟄伏埋藏，只待時機一到，就猝然出動。

不等所有人反應過來，倏地朝車隊移動，如同激光網一般，瞬間將那七輛車切割的粉碎。

他瞥了眼光腦，依舊信號全無：「先繞過去，查看是否有別的入口進去。」

這棵異變垂柳表現出來的能力遠超普通A級異變植物，之前逃離出城的人，真的逃了出去？她自以為引開了異變垂柳的注意力，真的成功了？

只是他們剛一下車，地面便開始不斷有柳絲冒出來，像是極細極長的尖刀，但凡被刺中，都能被從腳捅穿到頭。

基地中心遍布異變垂柳的枝條，長垂到大街小巷的地面上都布滿了柳絲，宛如鋪上了一層綠色厚地毯。

葉長明單手從背包中拿出一支玻璃瓶，砸在刀身，藥液瞬間流淌在上面，他用手一抹開，下一刻繼續對付不斷湧來的異變柳絲。

他們的無人機甚至不能起飛，通訊也無法使用，只能靠著記憶，往第八基地中心趕去。

隊長的槍法並不比她差，只是更習慣用刀。

不是整個中心區域只有這麼多人，而是最後只剩下了這點活人。

「走。」葉長明從車頂天窗跳進車內，讓零隊繼續往前。

她才出來，便見到不遠處拼盡全力，也要往基地中心最高樓挪來的零隊。

葉長明丟下這麼一句，拿了把狙擊槍，人走到大巴前中部，抬手將大巴天窗打開，一躍而上，站在了大巴車頂上，藉助稍高處優勢，透過瞄準鏡，望向之前槍聲響處，修長食指緩緩勾動。

零隊和單和*圖*書雲突然消失。

此刻四周飄動得更激烈的柳絲，彷彿在表達它手舞足蹈的興奮。

車隊和零隊的大巴車交錯而過，葉長明帶領隊員往裡深入，他們孤身一隊前往中心去救單雲一行人。

子彈射向遠處，誰也看不見結果，但支明月知道隊長一定打中了什麼。

「長明？」

「隊長，這輛車還能開。」左樺站在一輛車窗玻璃碎得稀巴爛的大巴內，伸頭出來道。

幾乎在瞬間，才剛逃出生天的那支車隊，所有人包括所有的車，全部七零八落碎在地上，猶如被激光掃過。

他繼續透過夜視望遠鏡觀察，發現追在車隊後面的異變植物接連倒下。

——不該來救她的。

那支車隊至少有七輛，也有大巴，裏面坐滿了人。

異殺隊的光腦ID可以打開所有暗門，只用將光腦貼上去便行，但現在電子元件受到破壞，暗門打不開了。

單雲不由往城外看去，她失血過多，眼前黑影頻現，憑藉意志力才能睜開眼睛，站在最高樓頂欄杆前，盯著城外許久，終於見到從基地中心逃出去的車隊。

等他們開出去一公里，大巴上其他零隊成員才聽見了零星槍聲。

……

「隊長！」

「咔噠——」

……

暗門鬆動。

昏黑月色下，依稀能見到遠處龐大的陰影。

……

不，不是消失，他們在以一種非人的速度移動。

「新異殺隊奉命來接人。」領頭一人點開自己的光腦，回道，「嚴勝變、曹文耀，還有羅翻雪。」

一個基地至少有普通城市大小，他們離第八基地中心還有很長的路程。

異變垂柳的柳條布下天羅地網，沒有再給他們機會，柳條高高弓起，就要將這些人類一一屠戮殆盡。

異變植物造出來的「人簾」，彷彿昭示著第八基地成為了它的領域，任由其裝扮。

於是他顧不上解決周圍所有攻擊，衝上階梯，一把將單雲拉了下來，左手斬向那根柳條，後面支明月也已經盡全力幫他們解決另一邊湧來的異變柳條，甚至顧不得自己。

單雲一隻手緊緊按在腹部，黏膩溫熱的鮮血從她指縫中流淌，四面八方的異變柳條逼近，樓頂只剩下她一個人，不得不強撐著往扶欄後退。

……

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高級研究員，不值得大費周章救援，可惜沒來得及和危麗通話，早知道上次掛斷通訊的時候，不罵她倒霉孩子了。

「有車隊逃出來了！」田齊笑用夜視望遠鏡觀察后，低聲喊道，「他們背後有異變植物在追著。」

這種撲面而來的惡意，讓單雲打了一個寒戰。

大巴車停了下來，各隊員分別從窗戶跳下蹲守四周，支明月則也翻上了大巴車頂，她往遠處看了ｈtｔｐs://www•heｔuboｏk.com.com一眼，最後站定在葉長明旁邊。

葉長明突然一把將旁邊的田齊笑推開，抽刀揮向半空，就在刀即將斬空之際，數道柳絲從大巴底盤刺了進來，還未刺中人體，便被他的刀斬斷。

領頭最前方的年輕男人，側臉上一道血痕，眼神凌厲，左手中的一把唐刀幾乎使出了殘影。

無一不表明這裏成為了異變垂柳的絕對領域。

葉長明不可能任由單雲死在自己眼前。

「這種東西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第八基地？」昆岳脊背發寒，這麼多年A級異變植物數量一直趨於穩定，除了異變最初那幾年，很少再有A級異變植物出現。

途中見到太多胡亂停的車，有的車門大開，玻璃破碎，有的車側翻路中央，更有車倒轉栽在作物田中。路上沒有再見到屍體，但滿地滿車的鮮血，無一不表現出這裏曾經發生過什麼。

這位守衛軍知道情況危急，快速道：「基地東面突然出現大面積作物異變，守衛軍幾乎全員出動，結果那棵異變垂柳就出現在了基地中心區域。單組長最初已經讓基地一批人丟棄一切，上了列車，但緊接著所有通訊失靈，無法和外界聯繫，單組長還在裏面，他們往最高樓去了，她讓我們先護著這些人出去。」

零隊迅速移動，每個基地周圍都澆築了高大聳立且光滑的金屬牆，還設了藥液噴洒通道，可以在關鍵時候作為守城防線，也可定期灑施，防止雜草叢生。

一隊人悄無聲息快速往裡移動，避開了這些蠕動的蚯蚓。

隨著距離拉近，他們在路邊逐漸發現各種面目全非的屍體，甚至因為路面太多屍塊，左樺沒有完全避開，輪胎碾壓著過去的感覺清晰傳遞給了大巴車上的每一個人。

「昆岳，背後！」

葉長明在槍聲中清晰聽見數道血肉穿刺聲。

基地中心區域最高樓頂。

他們手中的彈藥對那棵柳樹根本沒有什麼作用，為了護著剩下的這點人逃出來，守衛軍已經死傷了一大批，最後單組長一行人留下，為他們吸引異變柳樹的注意力。

一個小時后，三架直升飛機盤旋在這支隊伍上空，隨後降落在他們車前。

以前，藥液雖殺不死A級異變植物，之後還能促進生長，但至少在沾染藥液那段時間差內，異殺隊多半可以逃離。

單雲氣血翻湧，最終沒忍住吐出一大口鮮血。

時間彷彿在此刻凝固，異變垂柳的樹冠又晃了晃，這次卻不是憤怒，而是絞殺玩弄獵物的愉悅。

「這是……異變垂柳？」黃天在丘城被垂柳重傷過，現在望著大門上垂著的柳條，怎麼看怎麼眼熟。

「在西邊方向！」昆岳聽清楚了。

單雲等了片刻，發現它們確實沒有動和圖書手的跡象，心中並沒有鬆一口氣，反而有種不詳的預感。

零隊所有人怔怔望著後面，這是頭一回，他們連反應對抗的機會都沒有，就這麼眼睜睜望著那一支車隊的人死去。

田齊笑話音才剛落，大巴車頂上便相繼響起兩道槍聲。

藥液的作用低微，只壓制不到五秒，那些柳絲再度暴漲，但五秒足夠大巴車上的所有零隊成員跳車。

不，還有一輛往城內開的大巴。

那道陰影盤踞在第八基地中心區域，細長密集的枝條整體向地面垂下，遠遠望去，如同披著散發的巨人頭，只不過「身體」藏在中心區域建築中。

激光網是異變早年使用的方式，初代研究員們認為既然異變植物會無限生長，那就將它們困在激光網中，只要植物伸長便會被激光網切割。

「單組長用過激光網。」守衛軍離開前對昆岳提醒，「但那異變垂柳能無視激光網切割，不像是普通的A級異變植物，你們小心。」

晚了。

支明月望四周看去，疑惑另外的事：「隊長，嚴組長不是說第八基地出現大面積異變植物？」

然而下一刻，遠方路面震蕩，兩張綠色柳絲編織成的網從地底驟然冒出，一前一後出現在車隊前後。

一定程度上保證基地內不受外表異變植物攻擊，但高牆之中多半會藏有暗門，以供必要時進出需要。

零隊的人坐上這輛還帶著鮮血的大巴，在夜色中疾馳，奔向未知危險中。

她一隻手握著欄杆，扭頭往下看去。

整個駐紮地的東西全部放棄，守衛軍開著車浩浩蕩蕩遠離丘城，在離開不到幾分鐘后，駐紮地內還亮著的儀器，突然全部暗了下來。

左樺毫不猶豫轉動方向盤，在下一個路口立刻往右開去。

葉長明目光落在「人簾」上串著的屍體，其中不乏有守衛軍，大門上的柳條只可能是A級異變植物。

零隊眾人瞬間提高戒備，以防出現意外。

「隊長，這不是以前的A級異變植物。」杜半梅一條腿被洞穿，她咬牙望向四周攻擊的柳絲，「藥液對它們沒有效果。」

「明月？」

就像是火燃起一根頭髮，原本正在往上燒，那根頭髮卻忽然開始生長，直接蔓延抵消燃燒處，再度長出新的頭髮。

這時，零隊也見到了從最高樓大門蹣跚走出來的單雲。

後來初代研究員發現激光網對B級及以上的異變植物，最長一分鐘的時間，最短也只有兩三秒，且之後還會刺|激異變植物更加瘋狂，就取消了這種攻擊手段。

「退後！」

那兩張柳絲網切割完車隊后，又重新縮了回去。

肥沃的蚯蚓在拱翻著地面泥土，比尋常的蚯蚓要大上數十倍。

有幾道是他身上傳來的，另一道的方向是支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