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匯合
從何月生過快的速度中能看出他也用了基因針,但他動作招式熟練,完全不似新手。
完了……
正猶豫間,越野車再度在空中翻滾一圈,他只能伸手抓住頂部的扶手,身體蜷縮,跟隨著車轉動。
距離太近,左樺不敢開槍,子彈一旦穿過,極有可能打中趙離濃,他改而去摸腰間的匕首。
「再往前開五公里。」葉長明的聲音從對講機中傳來,「高牆之外的異植全部往這邊趕,這個空隙,足夠中央基地做好抵抗下一次攻擊的準備。」
他爬的比軟梯回收速度更快,先一步進了機艙,見到靠在艙門旁的趙離濃。
周圍的異變植物突然被藤蔓制住,底下數人暫時得了機會,可以趕上直升飛機軟梯,何月生最後才上了軟梯,他爬了一半,回頭看著靠近的佟同,復又望向上方的艙門。
最後,何月生咬牙低頭繼續往上爬,軟梯已經開始回收。
何月生原本以為她偏了,再回頭一看,卻發現後方右側有根細柳條。
她現在對上何月生的眼睛,就會想起導師,再想起他聯合騙自己的事。
所有人都在為她們劈開一條路,讓兩人先上直升飛機。
各種畫面灌入腦海,無法控制。
「走!」嚴流深沖不遠處葉長明等人道。
前面的車輪還在加速,拖拽著前行。
「我看你們這些研究員以後可以搶我們的飯碗了。」昆岳換子彈之際,故意調侃道。
此時此刻,趙離濃就像一台被接入數據不匹配而過載的儀器。
這一連串動作,在普通人眼中快到只有殘影。
就像佟同和體內的異化細胞鬥爭一樣。
「越來越多了。」左樺突然出聲道,他明顯感覺朝他們逼近的異變植物數量在增多。
東面高牆前無數異變植物枝條鬚根虯結,迎著雨瘋狂生長,朝渺小的三輛越野車襲去,高牆之外其他方向的異植也開始調轉頭,朝著這邊「奔」來。
左樺臉色刷地白了下來,單手解開安全帶,準備翻到後座,想乘著車還沒完全被毀,將趙離濃帶下去。但他動作還是慢了一步,一條根須自車底盤穿過,直直插了進來,就貼著車座位,擦他的臉而過。
出人意料的事,異變柳條被一根藤蔓纏住,帶到地上,狠狠滾了幾圈,直升機成功升空。
那些低語聲在耳邊似乎消散不少,趙離濃靠著沒有動,周圍昆岳和左樺背靠背,一前一後對付撲過來的異變植物,支明月蹲在她面前問感覺怎麼樣。
趙離濃站在艙門口,迎著頂上槳葉帶來風,對下面的佟同喊:「你把那隻雞帶上來。」
墜落在車內。
昆岳目光落在他手上的弧形匕首:「……現在的研究員真是多才多藝。」
兩人剛上去,直升飛機便不得不陡和-圖-書然升高,躲避攻擊來的異植,它的速度不夠快,聲音又過響,再加上有趙離濃,簡直是眾矢之的。
「上去。」趙離濃冷靜轉過身,提醒嚴靜水繼續往上爬。
雨漸漸小了,異植的瘋狂並沒有就此消失,窸窣生長聲變得更加清晰,只聽著便能感受到密密麻麻的涌動。
何月生一身濕透,頭髮緊貼著額角,一雙丹鳳眼罕見的銳利,衣衫破口有數道,血跡早在雨水的沖刷下看不見多少,但渾身始終縈繞著血腥味。
直升飛機只能飛得顛簸,好避讓攻擊。
直到整個車後身驟然高高翹起,一條脈絡扭曲的根須從地底穿破後車底框,這瞬間將車轟然舉高,兩人全部往前面撞去,支明月回身就是一槍,打中根須,緊接著卻有更多不同的根須從底部鑽上來。
葉長明已經環顧四周,準備好在哪去接住軟梯上的趙離濃,保住她的安全。
趙離濃甚至開始察覺自己的意識逐漸被吞噬,她能移覺通感到異變植物,同樣異變植物也可以佔據她的意識和視角。
有人從路的盡頭走來。
「稀釋劑,讓她暫緩的東西。」何月生望著緊閉雙眼的趙離濃道,他已經收到趙風禾傳來的消息,特地備上稀釋劑趕來。
「她需要這個。」何月生從懷裡拿出一個東西,丟給支明月。
這能短暫緩解趙離濃和異變植物之間的聯繫。
「自己出來。」葉長明冷洌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
他沒有再開口,只在有異變植物靠近時動手。
何月生一個跨步上前,匕首切斷甩向前方趙離濃的一根枝條,並曲身躲避左側襲來的異植葉片,剛抬頭便見到對面靠著的趙離濃不知何時拿出一把槍,舉高朝他射來。
但很快,從高牆之上有炮彈射來,落在行進中的越野車旁,將攔路的異植炸開,短暫開了一道口子,只是在炮彈飛來的間隙,其他異植很快佔據空位,再度堵了過來。
那邊嚴流深和嚴靜水幾個人都跳了下來,直奔趙離濃這邊,危麗躲在艙門口,猶豫了會,看著下面複雜的環境,將小黃雞丟了下去:「小麗,干他們!」
紀老的飛機已安然飛在高空之中,嚴流深也開了直升飛機返回,準備接他們上去。
趙離濃放下槍,垂眼不語,心口卻跳得極快,她不擅長這個,只是情況容不得思考,那瞬間想起葉長明教的內容,彷彿有人在她身後扶著自己的手,三點連成一線,最終扣動扳機,成功打中。
佟同眨了眨眼睛,看著不遠處的異變雞,倏地露出兩個酒窩。
左樺心中頓時鬆了一口氣,到底是出生入死這麼多年,他迅速反應過來,極快轉身一腳踹開被劃破的車頂,從車內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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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手握著匕首,刺進下方一條根須,直直滑落下去。路途中,葉長明倏地推開車門,握刀跳了下來,他一站定,雨便落在頭肩處,空氣中混著硝煙的氣息。
所有人身上都濕透了,好在雨快停了,支明月收槍,蹲下簡單檢查靠在車頭的趙離濃,奇怪道:「沒有外傷。」
左樺放棄在狹小空間使用槍,徒手拉開擋在他和後座之間的枝條根須,掌心瞬間被穿透,鮮血在滾動中濺在了他臉上。
趙離濃站在艙門,往下看去,佟同還在捆住那一部分異變植物,始終仰頭盯著直升飛機。
他這一剎車,速度慢下來,立刻被異變植物抓到破綻,不過幾秒,地底下一片異常粗壯根須破土而出,直接將越野車頂翻了起來。
「砰!」
趙離濃嗆咳醒了過來,睜開眼只覺滿口血腥,再抬頭便見到對面的何月生。
後面支明月等人趕了過來,剎車聲響得刮耳,離得最近的左樺翻身上了車,回頭便見到隊長也往這邊過來了。
趙離濃轉過身,望向下方,才發現不光是異變柳條,周圍許多冒出來的異變植物從「腰部」被藤蔓死死纏住,固定無法動彈,只能靠上半部分遊動,如同被風吹過的蘆葦,粗糙地攔截出一條路。
「我沒事。」趙離濃回她,便移開目光,安靜靠坐著,並沒有再看何月生。
即便有葉長明在,也只能保障兩輛車小範圍的安全,但也時不時還有漏網之魚攻擊他們。
趙離濃安靜看著那個人,她雙手十指全部異化,藤蔓緊緊纏住不斷試圖靠近的異植,臉部的綠色若隱若現,她仰著頭。
「掩護直升飛機。」葉長明的聲音在幾人肩上的對講機中響起。
他只來得及見到垂首緊握扶手的趙離濃一眼,便又有異植順著空檔鑽進來,他迅速後仰才堪堪避開下巴被刺穿的後果,但餘光卻瞥見更多的根須從車外鑽了進來,眼看就要將車內的人刺透。
危麗震驚:「你們把它一隻雞留在下面?!」
車內的趙離濃緊握扶手,甩了甩頭,她能感受到大腦接收一些信號,偶爾閃過俯瞰畫面,似乎是遠處高昂異植的角度,還有漆黑地底穿梭的情形。
五公里,在平時只需要一兩分鐘,但如今卻寸步難行,半個小時過去,也只行進了四公里不到,偏偏又脫離了高牆的攻擊範圍。
趙離濃沉默從前面車窗看出去,望見許多異植伸長聚集,猶如海浪湧來,只不過這些海浪是活的,它們開花、又枯萎,撲撲簌簌混在夜雨中漫天掉落,新的異植又從枯萎枝條體內破出,似乎永不停歇。
趙離濃身體僵在原處,像是和什麼在抗爭,握著扶手的手背,兩道青色脈絡和-圖-書清晰可見,忽然她頭偏了偏。
子彈頭攜著勁風擦過,在耳邊腦後炸開,他側臉也瞬間起了一道血痕。
何月生收了匕首,從腰間摸出一顆手榴彈,扯開拉環,用力朝側後方扔去。
「你注意前面,我下車!」昆岳一手抓住車門邊框,就要翻身下去。
趙離濃垂頭,下巴抵在膝蓋上,導師也騙了她嗎?
眾人:「……」
帶著藥劑的火藥在異植中炸開,給他們炸出了一點離開的空隙,只是從上空往下看,這三輛車更像是快被異變植物的海洋淹滅。
兩人目光對視,他想開口說什麼,最終還是沉默。
左樺心中陡然升起一股無能為力的愧疚,他沒顧好小趙研究員。
昆岳等人立刻端槍朝上,清理靠近正在避讓的直升飛機。
這瞬間,進來的異植枝條樹根全部突然停滯,僵硬立在車內,邪惡鋒利的尖端還帶著雨水。
小黃雞從高空墜落,瞬間扇動翅膀,勉強飛著,落地便砰地一聲,膨脹起來,足足有四五米高,但相比四周的一些異植而言,還是太小。
「你……槍開的不錯。」何月生訝然望向趙離濃。
很快有軟梯垂下,幾個人從艙門處快速爬下來,直升飛機一個速降,讓他們有機會跳下來。
「小趙研究員!」
現如今剩下兩輛車,像是陷入了泥潭當中,根本前進不了多少路。
話音剛落,整輛車便突然急剎,再猛地轉彎,車尾狠狠甩到前方,避開了絕地而起的異植攻擊。
「搭個便車。」何月生衝過來,一隻手抓住後車欄框,翻身上來,他指間轉動著一把銀光,問昆岳,「不介意吧?」
越野車瞬間離地五六米,近兩層高。
大概,從一開始,所有都是人設和謊言。
葉長明在出來前注入了基因針,行動速度變得極快,他持刀穿梭在異植間,為車開路。
支明月看著趙離濃的狀態,還在猶豫,最後是一直開著的對講機中傳來葉長明的聲音:「打進去。」
來不及了!
考慮趙離濃速度不夠快,嚴靜水先一步爬上軟梯,再回頭拉扶她。
左樺躲閃不及,左腳被一條鑽進來的四指粗根須刺穿。
零隊手中的槍顯得微不足道,子彈再精準射中,致使異植枯萎死亡,也架不住周圍還有源源不斷湧來的新的異植。
何月生原本可以躲開,腳尖已經移動,卻不知想起了什麼,竟停了下來,直勾勾望著她,等子彈打來。
這時車又是一個急轉彎,掉轉頭,繼續往前沖,站著的四人腳下彷彿有千斤重,竟沒有挪動位置。
支明月看著手中的長盒,皺眉打開,發現裏面有支針劑:「這是什麼?」
等在艙門口的危麗連忙伸手拉她們上來。
趙離濃知道她在看自己。
以為死期降臨和-圖-書的左樺:「?」
趙離濃手落下,無意間碰到自己衣服口袋,有硬邦邦的東西,她才想起是之前放進來的那把槍。
葉長明從支明月幾人中拉過趙離濃,將她往前推去,嚴靜水衝過來接手,拉著她。
趙離濃緊靠著車頭和車斗夾角處,一隻手抓著車欄,還算穩當。
他先是眼神下意識躲避,隨後又重新看了過來,若無其事問:「你醒了?」
車內寂靜,左樺不再多話,盯著前方開車,奮力避開一切障礙,駕駛座旁的車窗被打開,方便他在雨夜中更好觀察路況,也能更快聽見異常動靜。
三輛越野車在遠離高牆,隨著越來越遠,高牆上的武器助力在減弱,最後面的越野皮卡車上,支明月負責清理前面趙離濃所在車輛周圍的異植,昆岳則負責處理他們車四周的危險,兩人配合也算天衣無縫。
隨著它的靠近,她頭疼欲裂,大腦似乎被什麼啃咬,無數記憶從眼前流過,像走馬燈一樣放著,飛向遠處綠點。
這時,支明月才拿起裏面的針劑,撩開趙離濃衣袖,將針筒中的稀釋劑推進去。
他跳下來之際,懷中的趙離濃再度吐出一口血,身後車內那些異植枝條瞬間動了,全部刺向後車,不出幾秒,整輛車都被刺穿得粉碎。
「你們聽!」支明月忽然道,「直升飛機的聲音。」
嚴流深敲了敲艙門,讓駕駛員升高飛離這塊地方。
何月生靠近,被左樺攔住。
昆岳動作一頓,在車反彈時,借力站直,他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睜開眼扭頭望去,才發現後面站著一個人:「是你?」
「小麗呢?」危麗一拍腦袋,「你們誰帶它上來了?」
趙離濃無比清晰知道自己的意識在被吞噬,卻什麼也做不了,直到身體突然有股東西進來,眼前的綠點開始消失,她被緩緩抽離出來。
「小心!」
眾人往上空看去,果然見到閃著光的直升飛機正在靠近,只不過不敢太低,以防被異變植物擊中,饒是如此,也依舊有高等級異植的枝條不斷伸長,試圖達到那個高度。
趙離濃已經察覺不到外界的情況,她先是感覺自己被困在漆黑的地方,隨後四周綠色光點越來越多,那些密集的綠點能量彙集輸送到遠處,遠處龐大的綠色光點逐漸出現,並在靠近,她明顯發現屬於自己的領域被佔領。
「隊長,這裏!」
這柳枝速度比其他異植分明要快上許多,帶起的聲響被其他異植掩蓋,剛才何月生才沒察覺。
底下的昆岳忍不住叫喊。
即便底下所有人在出手,也還是有一根異變柳條躍過所有的異植,徑直朝直升飛機的機身甩來。
葉長明避開被踹飛的那片車頂,見到了蜷縮在車內的趙離濃,身上還有安全帶拴著,hetubook.com.com他掃過僵持在車內的異植枝條根須,挑斷安全帶,將人抱了出來,再從上空跳下來。
「照顧好她。」葉長明將趙離濃送上車,瞥過車上多出來的一人,最終轉身往前去,繼續開路。
最後,變小僵硬的小黃雞被佟同抓進了兜里,她伸出一根藤蔓,扒住直升飛機的底架,升爬上去時,鬆開制住異變植物的藤蔓。
她知道,背後操控著這些瘋狂的異植黑手正試圖搶佔自己的意識。
「……」
「轟隆!」
但它瘋狂啄咬,暫時壓制一片異植,也足夠給下來的嚴流深幾人開路。
左樺聽見隊長的話,心中鬆了一口氣,再堅持五公里就行。他藉著前方爆炸火光,下意識透過車內後視鏡朝後掃去,卻發現趙離濃臉上都是血,頓時一驚,不自覺踩了剎車。
何月生一隻手抓著車框,抬起另一隻手的指背擦了擦乾裂的下唇,明明之前雨打濕了整張臉,唇上也濕漉漉的,現在卻依舊裂開。
正吃得歡的小麗渾身一僵:「?」
他才剛剛說完,靠坐在那的趙離濃又吐了一大口血,眉心緊緊擰著,垂落在車板上的手也攥了起來,像是忍受著巨大痛苦。
更多的異變植物靠近,最後一公里尤其難前行。
雨順著飄了進來,飄到趙離濃臉上,一眨眼,霧蒙蒙的水珠很快順著眼睫滴落身上,她緊緊抓著車上扶手,才不至於在顛簸中倒下。
不遠處的葉長明第一時間察覺他們出事,疾速趕來,借力踩在旁邊掃來的根須,靠近翻了數圈的車,刀尖擦著車頂一圈,發出金屬摩擦的刺耳聲,划帶著火星。
「咳咳!」
他都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學會了開槍。
然而異變植物太多了。
什麼也沒看見。
嚴靜水也跟了上來,她見到趙離濃從後面一輛車上下來,立刻趕去。
前車的左樺還在用力打著方向盤,試圖避開突然冒出來的異變植物根須,後座緊緊抓著扶手的趙離濃卻哇地一聲吐出鮮血,她吃力抬手用衣袖擦掉嘴邊的血跡。
「佟同?」嚴靜水也看清下面的人,不由愕然,「她……是來幫我們的?」
「抓緊。」支明月站在車后廂最中間,沖角落趙離濃喊道。
——滴答。
那些異變植物立刻追來,與此同時,直升飛機已然升高。
越野車行進速度一再被壓縮。
但他還沒來得及下去,這堆將車頂穿的根須卻齊齊斷了,車後身猛地重新砸下地,藉著慣性往前沖了一大截。
只是這麼一刻的猶豫,更多異植圍了過來,尖銳枝條根須刺破輪胎,從四面八方鑽進車內。
趙離濃回過頭,透過滿是雨水的後窗玻璃,只能見到一道模糊黑色身影,極快消失在眼前,隨後便是上空掉落下來的斷枝碎根,她能察覺車的速度快了起來。